(中)
現在回想起來,圓真是個不可思議的人。
她是位平凡的少女。坦白說現在的我見過無數少女(魔法和普通少女也包含在內),無論是相貌、學業成績、運動、興趣、技藝,圓每一項都是不上不下。家境也是最普通的一種。她心軟、樂於助人、看人都看他好的一面;這也是一般少女常有的性格,絕不能稱為救世主。可是,她有時卻會突然說出非常成熟和有智慧的說話來,在那一刻,她彷彿有點像,現在守護魔法少女的高次元存在、慈悲之女神『圓環之理』。
在無盡的輪迴過後,我對她的理解
或許,她會成為『圓環之理』,那些時候的話,是一種先兆和跡象吧。
『太好了呢,小焰不再寂寞,就太好了。』
那天早上,彷彿是知道,我在這無盡的一個月中,所經歷的各種事情似的,那種包容一切、理解一切的眼神;口中說出這句話。
你知道嗎?我一次一次的目睹你死去,又一次一次的回溯時間,再一次在這無限的時空之迷宮中探索,尋找能救你的可能是唯一的道路。
你知道,這一切嗎?
那是不可能的吧。每一次逆轉時間過後,也是全新的圓、也是對魔法少女的事完全不知的新的圓。
如果每一次的圓,都是完全不同的圓的話,那麼……
那以櫻花色光箭救了我的圓,到哪兒去了呢?
那拉著我的手,說『不如就這樣一起變成魔女,把這世界搞得天翻地覆好了』的圓,到哪兒去了呢?
那個流著淚,拜託我『小焰能逆轉時間吧……請回到過去,救救那個被QB所騙的愚蠢的我』的圓,到哪兒去了呢?
那個說『最喜歡小焰、最喜歡大家了,所以我要保護你、保護大家』的圓,到哪兒去了呢?
那個為了理應是『不太熟的轉學生』的我,在最後一刻立約成為魔法少女的圓,又到哪兒去了呢?
那些,全都是夢嗎?
抑或生命本來就是一個良久不醒、又極度擬真,令人不知不覺沉醉其中的大夢?
QB曾說,那全都是她。因為我一直一直解救她的努力,把所有本應是在無盡當下由靈魂一併經歷、但各『可能性』中的『她』都不知道的所有的『她』的因果都連接起來,她才突破了現世,進入無限的當下,成為守護魔法少女的高次元存在,成為通稱為『神』的存在。
在不知多少次的輪迴過後,我對圓的理解,這無限次元中大概都無人能及了。但偶然,她仍會給我一種神秘的感覺。
明明是平凡的人,卻在一個又一個輪迴中做出最不平凡的事情。
明明是中二的小女生,卻說出凝聚了人類一生智慧的成熟說話。
無盡的一個月,一直一直找不到出口的迷宮。只有圓的笑容,是唯一的指路明燈。
成功獵殺了出現在圓身前的QB後,我需要做的,便是確定一件很重要的事。這件事由3月16日到現在,仍然無法完全確定。
美國織莉子。
自從某一個輪迴,預知的魔法少女美國織莉子突然出現並殺死圓後,每一個輪迴,我也會嘗試確定她是否存在。
這次我在新聞報導上看見了美國織莉子的父親久臣氏--不是任何政治醜聞,而是他高陞為文部省大臣的消息。
他還活著啊……這麼說,美國織莉子還有當魔法少女的理由嗎?
吃著自己做的二菜一汁和食當晚餐,我托腮,看著巨大齒輪旁邊懸掛著的電視,其中一個屏幕在播放本日新聞頻道。在轉播片段中,美國久臣意氣風發,又是一位春風得意的政治家,全無那個時間軸中,失勢大臣的狼狽樣子。
不過美國久臣活著,也不代表織莉子的威脅解除。或許應該找一天到東京去,真正探究一下織莉子的現況吧……
不過話說回來,就算知道織莉子是生是死,又能怎樣?先下手為強嗎?如果她只是個普通人,又或是魔法少女但沒有預知能力,難道我動得了手嗎?但如果不動手,誰知道接下來會如何?
唉,所以想來想去,就算美國織莉子有威脅,也不代表我可以動手殺人。
這次的時間軸,圓主動接觸我、與我成為朋友,令我遠離她以避免她遭遇危險的大方向完全破產。
那也不是不好,這些天的相處,讓我回憶起初相識時,那些單純的感動和歡樂,我好好享受了一小段快樂的日子。不過圓在我身邊,也意味著我失去一部份行動自由;像今天下課後,便和她、美樹沙耶加及志築仁美在咖啡店吃玫瑰果醬蛋糕,本來去狩獵魔女的計劃也被迫順延。
我也差不多應該去狩獵魔女了。雖說巴麻美也仍在這個城市,但我不相信單憑她之力,可以把見瀧原所有魔女消滅;更遑論對付瓦爾吉普斯之夜了。
我換回平常的毛線外套和長褲,輕裝從家中出發。
靈魂寶石發出微光,我警覺起來,悄悄躲到公園花樹的角落。公園的沙池附近有空間扭曲的跡象,是魔女結界。幾個中了『魔女的吻痕』的人倒在草坪上。
在魔女結界中,有非常熟悉的魔法少女氣息,那是巴麻美的氣息。
我連時間停止魔法也不使用,只是悄悄離開,避免引起巴麻美的注意。
如果可以,我不想和魔法少女多做接觸。
(說起來,那美樹沙耶加在這個時間軸,完全沒有成為魔法少女的跡象。只有我一個人,無論如何也無法面面俱到,有時真的只能放棄美樹沙耶加了。幸好雖然每次當魔法少女都會變魔女,她成為魔法少女的次數並不多;她的性格是禁不起刺激的,強行和還沒當魔法少女的她接觸,反而造成不妙的後果。經驗證明,無論她當不當魔法少女也好,最好還是由著她。)
公園外是種滿了梧桐樹的馬路,是我來往圓的家與學校的必經之路。時值春季,梧桐樹的綠葉怒放,雖然不是艷麗花朵,但在白天,那種盛極的綠意也很美麗。不過天色已經晚了,如華蓋般的綠葉也變得暗暗的,晚霞和街燈投影出斑斑駁駁的微光。
靈魂寶石突然爆出亮光,我怔了一下,眼前的景物已經改變。
灰黑色的天空,重重的像是用廢紙剪成的雲朵,顏色黯淡。扭曲的枯枝是慘白的。玫瑰藤蔓向前伸展開去,有些還長到天空,開出來的不是粉紅薔薇,而是血色的一團東西,還沒盛放便已枯黑萎敗。
地上有活像從相片中直接剪下來的建築物,曾經典雅,但亂剪亂貼的結果是像廢墟。
輕輕拉開扭彎了的欄杆門,我走進了『園子』。
這個結界,有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氣息存在。
『最美麗的薔薇必須獻給女王。』
『不准進入』
我沒有理會,直接繞過那如剪貼畫般的路牌,向前走去。
長有大紅眼點的蝴蝶在花園中飄蕩。亦有蝴蝶上長了一條長『脖子』,頂著一團長了小鬍子的棉花,是這魔女的使魔。
長了很多眼睛、飛來飛去的使魔,似乎發現了我,立刻向我這邊衝來。手持荊棘剪刀的棉花頭使魔也蜂湧而出。
『這是陌生的花,必須殲滅!』
『撲滅害蟲!』
我以左手的臂盾擋住,右手早已藏了一顆小型掌心雷,向前一扔,掌心雷把幾隻使魔連剪刀一起炸飛。
在半空飛舞的使魔向下衝來,我舉起貝瑞塔92手鎗發射出子彈,幾隻使魔又爆炸消失。
這樣一輪掃射,使魔被殺,空隙立刻出現。我FN Minimi輕機鎗發射,射程範圍內的使魔,還沒來得及展開攻擊,便被射成蜂窩一般。
『危害薔薇的害蟲,要完全燒去!』
我取出至愛的M-9,一邊掃射,一邊向前推進。
『危害薔薇的害蟲,要立刻撲滅!』
我在四處湧出的剪刀和死光之間穿行,不時拋出手榴彈,每一個也造成大範圍清場的效果。
『危害薔薇的害蟲……』
『燃燒吧!』
我按下炸彈的啟動按鈕,放在階梯狀的地上,再輕巧躍開。炸彈爆炸,撲上去的使魔全部被炸成碎片。
我躍上階梯的最頂部,在艷紅玫瑰的包圍中,有一道精緻的門,但被漆了黃黑二色的條紋,掛上『No Trepassing』的破爛木牌,感覺說不出的不協調。
雙手持著全新充滿彈藥的M-9,我把門一腳踢開。
一層層滿滿的玫瑰藤,蔓滿像是混凝土的牆壁,胡亂開著一朵朵像假花一樣完美的薔薇。地上也是荊棘藤,粉紅玫瑰因為亂糟糟地開放,折損了薔薇本來的美態。披著翠綠『樹叢』、上面綴有朵朵玫瑰的魔女就端坐在寶座上面,旁邊圍繞著飛行和剪刀的使魔,全部蓄勢待發。
我從臂盾中取出十四個M26手榴彈,一個個拔了安全栓扔出,使魔在連串爆炸中消滅。在M-9的掃射下,魔女『頭』上的玫瑰也被射落了不少。
魔女暴怒起來,發射出黑色的藤蔓,鋒利的剪刀向我絞來。
我避開剪刀的鋒利邊緣,扣下M-9的扳機,那荊棘和剪刀被子彈轟碎。我落地,再射倒一排使魔。
魔女『頭上』的蝴蝶正對著我,翅膀上兩顆漆黑眼點,就像人類狂怒而圓瞪著的眼睛。剪刀和無限荊蔓又向我發出,我把子彈發盡的M-9隨意一丟,從臂盾中取出貝瑞塔92,一排又一排的子彈掃射出去。
薔薇的魔女發射出大量的剪刀,那些剪刀一邊剪絞、一邊向我的方向攻來。
我飛躍,避開魔女的大剪刀;卻被她的另一條藤蔓纏上了腳踝,一拉之下,我重重摔到地上。魔女就要撲上來,我咬牙,取出閃光炸彈,向魔女『頭』上的蝴蝶扔去,再閉上雙眼。
強力的閃光迷了魔女的『眼睛』。我取出從自衛隊拿軍武時順手帶出來的軍用開山刀,砍劈了好幾下,才把纏著腳部的藤蔓砍斷,連滾帶爬,極度狼狽地避了開去。
(唉,雖說我們是魔法少女,但也不是像動畫一樣,永遠也這般優雅的。這種狼狽潦倒的逃亡,這次不是第一次;日後也陸續有來。)
(不過只要保住了性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不是嗎?)
我躲到玫瑰樹藤深處,魔女和使魔一時找不到我,在外頭迷惘徘徊。
不過這魔女的氣息真熟悉,該不會是我在無限時空輪迴中,曾經打過交道的魔法少女,被絕望吞噬後所變化而成的吧。
正在想著應該如何使用時間停止魔法和殺出去;忽然,眼角瞄到一個用盛放薔薇的藤蔓所製成的拱型物體,就在我身邊。
是魔女的陷阱嗎!我掏出M-9指向那物體,它卻完全沒有反應。我細心一看,原來是一個籠子,裏面有一個人。
該不會是『魔女之吻』的受害者吧。難道魔女還會有搜集人體的興趣?我悄悄打開也是用藤蔓所造的『籠門』,那個『人』便倒了下來,軟軟倒在我的肩上。
是吳紀莉香。不,正確來說,是曾經是『吳紀莉香』的人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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