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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不知道這裡有個公園！」

祐巳睜大了眼睛，好奇地向四周張望著。

「因為跟車站那裡是反方向，加上又位在高地…我也是偶然才發現這裡的。」

吃過晚飯之後，祥子帶祐巳來到一個公園。這裡可以說是不常出門的祥子最喜歡的地方之一。

公園裡的街燈已經全數亮起，但還是有不少人在這裡活動。除了帶著小孩的年輕媽媽跟一兩對老夫妻之外，祐巳還看見了一些玩滑板跟練舞的年輕人…這公園還挺大的嘛。

「人還不算少呢…」

「以前人沒這麼多的。照明設備也沒有現在這麼好。」

「的確呢。雖然天已經黑了，但是這裡很亮，不會有可怕的感覺。」

「…」

祥子輕笑了笑，然後將視線轉回前方。

『雖然是這麼說…但我現在能這麼安心，應該是因為跟祥子小姐在一起的緣故吧？』

「我小的時候…常常在這裡玩鞦韆。當然，以前的鞦韆已經換新的了。」

她們現在正停在鞦韆架的前方。祥子邊說邊走向前，伸手摸了摸那包上彩色塑膠皮的鐵鍊，然後坐上了彎軟的鞦韆椅片。

「在我小學的時候，有一次，我因為不小心打破了一個母親很喜歡的茶杯而挨罵。我心裡賭氣，就從家裡頭跑了出去。我故意往陌生的方向走，結果就發現了這個公園。」

「欸～～」

「後來，只要我不高興的時候，我就會抽空到這兒走走。因為…」

祥子伸出手指，指了指前方。祐巳順著祥子所指的方向看過去，不由得驚嘆了起來…原來，從這裡可以看到相當美的都市夜景。

現在已經很難得能夠看到星星了，但從此處遠觀，下方高樓林立，燈火闌珊如天懸銀河…雖不是自然的傑作，卻也別有一番滋味。

「哇…」

「很漂亮吧？」

「嗯！很漂亮！」

「可惜還是比不了天上的星星。」

「祥子小姐很喜歡看星星？」

「嗯…也不是吧，該怎麼說呢…」

「…」

「我小的時候，曾經在鄉下看過一次星空。當時我第一個想法是，怎麼跟書上畫的差這麼多？」

「呵呵呵～～祥子小姐真是可愛。」

「母親告訴我，現在已經很難看到像書上那樣的了。雖然有點遺憾，但我總覺得，星空好像…有一種魔力。」

「…」

「那時候的天空就只有幾顆星星，稱不上漂亮。可是我移不開眼睛，總想著多看一會兒、多看一點兒。好像我只要這樣看著，就能夠發現更多其他的星星一樣。」

「祥子小姐…現在仍然在尋找星星嗎？」

「…可能吧。」

「…」

祐巳走向祥子，坐上她左手邊的空鞦韆。

「祥子小姐似乎有心事？」

「…很明顯嗎？」

「嗯…我覺得挺明顯的。而且剛剛祥子小姐也說，心情不好就會到這裡來。」

「祐巳小姐…很細心呢。」

「沒…也沒有啦…」

「…祐巳小姐。」

「是？」

「妳覺得…自己是一個好姊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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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

祐巳感到相當訝異。老實說，這問題真是十分唐突。

「對不起…我居然問了這種問題，真是太失禮了。一定是因為心情煩悶的關係才變得有些不正常吧！祐巳小姐，剛剛的問題就請當我沒問過。」

「不…沒關係的。」

祐巳搖了搖頭。

「好姊姊啊…老實說，我也不知道呢！我跟祐麒雖說是姊弟，但我們是雙胞胎，這跟一般的姊弟不太一樣。而且，有的時候，我覺得祐麒比我還成熟懂事呢！」

「這樣啊…」

「…」

「其實靜留說的沒錯。」

祥子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從鞦韆上站了起來。

「欸？」

「我的確是個又暴躁又任性的人…」

她緩緩向前，在最能看清夜景的地方停下腳步。

「因為家人都很疼我，所以我只要一有不順，就會張牙舞爪的。妳難道不覺得千歌音比我還要像個姊姊嗎？」

「怎麼會呢？」

祐巳起身，走到了祥子旁邊。

「我雖然跟千歌音同學不是很熟，但是我感覺得出來，她是很喜歡、很尊敬祥子小姐的！這就表示，祥子小姐一定是個好姊姊啊！」

「…」

「祥子小姐？」

「…從小，千歌音就一直是我們三個姊妹裡面，最聰明又最成熟的一個。不論是學什麼東西、做什麼事，一定是又快又好。我很羨慕她，甚至…有些忌妒她。我很希望自己能超越她，畢竟我是長女，輸給自己的妹妹總覺得很不是滋味啊。」

「…」

「我們的年紀越來越大，可是我始終沒有一樣是贏過千歌音的。有這樣一個妹妹，我感到很驕傲，可是我同樣也感到很失落。」

「…」

「我們的小妹夏樹，是一個…很不受教的孩子。以前，家裡曾經發生一些…不好的事，夏樹從那時候開始變得很難管教。我既要忙自己的事情，又要想著怎樣才能讓她聽話，常常動不動就發脾氣。我第一份打工就是因為這樣丟掉的。」

「…」

「可是，跟我比起來，千歌音卻有辦法管得她服服帖帖！嗯…也不是真的就乖得跟什麼一樣，只是她在千歌音面前就從來不會頂嘴、不會擺臉色！每回千歌音問她話，她一定是規規矩矩地回答。不像我…等到想要拿工具撬開她的嘴巴時，才能聽到她從齒縫間迸出幾個字來…還不一定是我想聽的答案！就連千歌音跟她交代什麼事，她也會盡力去做！」

「…」

「千歌音常常會跟我道謝。我知道，她是很敬愛我的。但像我這個樣子，究竟有什麼資格被尊敬呢？我一直努力地想當個好姊姊，可是直到現在，我仍然還是常常在問自己，我究竟是不是一個好姊姊？」

「妳當然是了！！」

祐巳突然大聲了起來，但卻不是像罵人的那種大聲。祥子被嚇了一跳，立刻轉過頭看著眼前的女孩。她被自己那些任性的抱怨給打動了，進而陪著自己一塊兒傷感。而且是誠摯的，絕無半點虛偽。看她的那張百面向就能明白。

女孩倏地緊握住自己的手，她的手和自己的是那麼不同。暖暖的，很柔軟…

「嗯…對不起，我可能沒辦法說得很好。但我覺得，祥子小姐妳是一個很用心的人，非常用心。我想別人要說什麼『知道妳很努力』之類的話，可能很容易，但他們未必真的能夠體會妳所背負的那些辛苦。」

「祐巳小姐…」

祥子下意識地回握了一下祐巳的手。

「祥子小姐，請妳加油！如，如果妳不嫌棄的話，我…很樂意聽妳說這些事的！真的！我知道自己幫不上什麼忙，但是最少…我可以替妳分擔一些心事！有的時候，妳只是需要一個出口，說出來就會好很多的！」

１０２

「…」

從來就沒有誰跟祥子說過這樣的話。感動什麼的，聽起來可能太平常了，但祥子現在真的覺得胸口很熱，如此強烈的感受還是第一次。

「祥子小姐？妳…怎麼了？」

祐巳看著祥子那張繃緊的臉，有些不知所措。她害怕是自己太過得意忘形，還握住人家的手…正想著要把手抽回，祥子輕柔的語氣卻打斷了這個念頭。

「妳知道嗎，祐巳？」

祥子閉上了雙眼，她似乎沒意識到自己沒加敬語。這樣的稱呼讓祐巳有被邱比特用大砲直轟進心房的感覺，甜蜜就像氫氣一樣灌滿了四肢百骸，快要讓她飛起來了。

「其實，我一直沒有什麼朋友。我常常覺得，這個世界上，除了千歌音之外，就只剩令，還有靜留，懂得如何去應付我。」

「…」

「可是，即使是她們，我也從來不會說這些。不是因為不信任，而是因為我不知道該怎樣開口。就算能夠好好地說出來，也只是平添煩惱而已。」

「…」

「但是…妳卻不同。不知道為什麼，很多本來平常說不出口的話，面對妳的時候，卻變得能夠輕鬆地說出來了。明明我們才認識沒多久啊…就連相遇的時候，也是那麼戲劇化…妳，真是一個奇妙的人。」

「…那天，真的很不好意思。」

祐巳想起當天的「手帕飄飄事件」，羞窘地低下了頭。

「沒什麼。說起來，我還應該感謝那條手帕，因為它的關係，我才能遇見妳。」

「啊…」

祥子再度達陣得分，重擊祐巳。手帕飄飄，祐巳的心也飄飄。

『祥，祥子小姐說，很感謝那條手帕！意思，意思就是說…呀～～好開心！！怎麼辦怎麼辦？！哎呀討厭啦～～』

「…祐巳？」

「…」

「祐巳？」

「啊！啊，怎，怎麼了？」

雖說公園的照明還不錯，但畢竟不如白天，祐巳臉上的兩團紅暈才沒被發現。不過那副美得魂飛天際的傻樣已經給祥子盡收眼底了…人家還以為她不舒服呢。

「妳才是怎麼了！沒事吧？表情好怪…」

「啊，我沒事！」

「…真的？」

「真的！我很好，不用擔心！」

「嗯…」

「那個…」

「嗯？」

「那個…就是啊…以後，我可不可以…也直接…稱呼…祥子小姐的…名字？」

「欸？」

「…」

「…啊！」

果然是沒有發覺呢。

「對不起！剛剛真是太失禮了，居然直接稱呼祐巳小姐的名字…」

祥子也不明白，自己是吃錯了什麼藥，怎麼可以這麼自然就…

「不，不！沒關係的！老實說，我很高興喔！」

「祐，祐巳…小姐…」

「如果祥子小姐不介意的話…我很希望我們可以…叫彼此的名字…」

「…」

「…」

「…我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