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白毛雪狼。」 于 2012-2-26 18:28 编辑
YAHOOOOOO \白緋我又重投妳們溫腥的懷抱了!/
闊別了CB系列真的好久了,上次發《抉擇》的時候是兩年前的今天喔!
為了紀念如此扣人心弦又爆心的好作品,我終於忍不住又再開坑了{:4_339:}
這次的題材依然是沉悶的正經展開,背景設定為CB2的延續。
由於軸心還是希望盡量以白緋為主,我會盡力讓淡淡的愛情線發展下去的{:4_330:}
一如以往、如果希望補充糖份或想看女人的施主們,請移玉步吧!
以上,請各位慢慢觀看,拙作和爛文筆敬請各位見諒
電梯:
第一章:“Flight Doctor”
第二章:“Determina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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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Flight Doctor》
飛行醫生。
六年大學醫科畢業後,還要參與三年的實習,
接受專門應對緊急情況的訓練,數百次登上直昇機前往嚴峻的地方行醫;
當然,失去假期及脫離人際關係,都是取得他人認可的必要之事。
經歷大型的天災人禍,救回一條生命、亦無懼與死亡同行的人;
堅信自己立下的每個判斷,不容發出分毫差錯的人;
在生與死的前線搏鬥的他們,被稱為“飛行醫生”。
跨進新年的翔北,一如以往。
公司企業、政府機構、餐飲業等等,那些地方或許會隨年月和時節改變,事物會變,人也會變。但是,不僅是翔北,所有醫院的急症室還是三百六十五日都如此繁忙。
一名醫生至少需要十年的栽培,不分晝夜的工作時間亦叫不少年輕人退卻。因此,人手短缺的翔北醫院,今年依然需要依靠那幾位固定的醫生留守。
不論春夏秋冬,急症室的燈光都從來未有熄滅過,就如這些醫生的心一樣,鞠躬盡瘁地工作。
「我說,明明是新年,為甚麼每個人都掛著哭喪臉啊!」藤川的聲音從走廊傳來,嗓音比人更快到達人影寥寥可數的工作間,破壞了深夜的寧靜。
於自己的座位安坐著,聽到嗓音卻連頭也不曾移動半分的,是緋山。
握在手中的藍筆停止了書寫的動作,耳邊盡是藤川步行的沉重腳步聲,惹得她的心情急躁起來。
「我猜藤川醫生你很想處理這堆文書工作。」她遷怒似的用力放下了原珠筆,直勾勾地盯著藤川。
堆積成山的病歷表幾乎把她埋沒,而這個份量足以把路過的醫生和護士都嚇一跳,藤川也不例外。
……原來如此,這就是哭喪臉的元兇啊。
藤川趕忙收回稍稍吃驚的表情,換成凝重的樣子默默點頭。
當然,是假裝正經的。
「作為妳的上司和前輩,我認為多處理文書工作,對實習生也是非常重要的學習,緋山さん。」藤川再次踏進滿佈地雷的陣地,以他慣常的方式令急症室充斥“生氣”。
看,那充滿恨意和怒氣的幽怨眼神已經鎖定在他的背部了。
接著,就是文件夾沉重地敲落桌面的一聲轟然巨響。
幸好此時的急症室沒有收容太多的患者,不然這樣鬧下去可是會被投訴躁音滋擾的。
「這麼一點小事肯定不會困擾你的吧?加油喔,正式的飛行醫生。」緋山露出無比燦爛的笑容。
看到那個充滿威迫性的微笑,藤川真的覺得自己低估了緋山美帆子這個同期生,從最初開始。
「文書又算甚麼,我可是正式的飛行醫生呢!別太小看我了!」藤川乾脆俐落選擇了棄權。
反正緋山就是喜歡欺負他,這一點,即使經歷過多少事情,從認識到現在都沒有改變過。
從去年正式畢業成為飛行醫生後,至今也快一年了。
藍澤轉部門去了腦科繼續鍛煉自己的醫術,緋山還有兩年的實習期,而白石和他繼續留在這裡。
這一年到底是怎麼渡過、又是從何時與他們擦身而過,老實說所有人都不清楚。
上直昇機的日子、留守急症部的日子、埋頭寫病歷報告的日子、徹夜執刀施手術的日子…
不知不覺間,他們成為正式的飛行醫生,已經有一年之久。
當然,就像今晚這種稍為輕鬆的時候,他幾乎就會遭到緋山的欺凌。
藤川也知道,緋山從來不會把工作推給白石,那是多麼明顯的偏袒啊,就算失明都能感覺得到。
從前他也會邊寫被交托的報告,邊大聲向緋山抱怨這是何等不公平。
但是最近的狀況,使他一句怨言都無法說出口。
「那個呢、妳有看見白石嗎?剛才巡房的時候都沒有見過她。」也許連藤川本人也察覺不到,那嗓音裡明顯的沉重、輕得近乎低落。
突如其來的提問,使緋山本來變得神氣起來的眉頭,再次輕皺起來。
「沒有,大概在某個角落打電話吧。」重新坐回自己的位子,拿起手邊的急症部紀錄,隨意翻閱。
今晚當值的是她和藤川而已,另外冴島也在候命,以今天接收的病例而言,人手足夠有餘。
相比黑田醫生那場事故後,白石當值的頻率已經漸漸回復正常,亦一直處於最佳狀態。
可是,最近她的異樣還是明顯地寫在臉上了。
雖然以擔心病患為理由而徹夜留在翔北,實際上使她憂慮的事情,一定不僅僅是病患的情況。
寫病歷報告的時候突然發呆、看著不幸去世的患者的眼神、還有做甚麼事情都沉痛凝重的模樣…
曾幾何時,緋山見過這樣的白石。
擺脫了搖擺不定、懦弱自愧的自己,變成現在能獨當一面的醫生,不得不承認,她相當令人佩服。
然而,醫生終究也是個平凡人,同樣擁有弱點。
恐怕只有一件事,能夠擊潰白石以淚水和血汗換來的堅強。
緋山祈求著自己的臆測並不是真實,可是,上天就是如此喜歡擺弄人們。
一星期多前從三井醫生那裡聽到的消息,至今仍然覺得胸口的鬱悶無法散去。
白石的父親,住院了。
入夜後的醫院,總是那麼安靜。
牆壁、地板、窗簾…甚至連欄杆和扶手都是純白的。
調暗的燈光使走廊的盡頭不易看見,依舊紮起黑色馬尾的白石,看著地面貼著的直線,緩緩前進。
平常給病床移動的道路,於無人的時候顯得過於寬闊,而毫無變化的走廊,彷佛毫無盡頭。
被緊握著的手機已被掌心冒出的汗弄得黏稠,然而它主人的躊躇,使她仍未立下決定。
自從爸爸進院以來已經過了九日,白石卻只跟他通過手機交談過一次,連探望的時間都沒有。
雖然翔陽總院的醫療設備和看護也比這裡優秀,可還是不禁擔憂起來。
與父親同為醫生的她,從最初得知病況的時候已經預見了這天的來臨,這是不曾說出口的共識。
低分化性腺癌,TTF1陽性,肺癌的第四期。
癌症有三份二都是無法治癒,尤其上年紀的患者更無法承擔手術的風險,只能努力活剩下的時光。
恐怕身為醫生的她,比誰都更要清楚自己父親的病況,也能比誰都更容易接受事實。
有時候,也會被自己能以冷靜的態度看待這件事給嚇到,對如此平靜的自己感到害怕。
亦會偶爾,對身為醫者、卻無法挽留至親在人世的自己,感到無盡的怨恨。
假如拋開作為醫生的包袱,以一名普通女兒的身份面對這件事,她又能否令自己安樂?
“不用擔心我了,我還健康得很呢,但是那裡有更多患者需要妳。”
爸爸的聲音嚴肅伴隨著幾聲咳嗽,決斷地拒絕了她休假幾天探望的提議。
欲言又止,想反對爸爸無謂的逞強,白石卻無法拋下從最初便決意背負的職責,然後掛斷電話。
結果,還是讓心裡那陣淡淡的疼痛,永無休止地蔓延下去。
不論作為醫生抑或作為女兒,對她而言,離別的日子真的還嫌太快…。
「辛苦妳了,白石醫生。」前方傳來冴島的聲音,打斷了白石的思緒。
「妳也辛苦了。」公式的語氣,反射性地回應對方,微微點頭。
白石抬起頭來,這才意識到,原來她已經不知不覺間走到走廊的拐彎處。
每逢思考的時候都會犯的老毛病,剛才差點就要撞上只有幾步之遙的冴島了。
「2A的西野先生已經穩定下來了,剛剛恢復了意識。」冴島把手裡的病歷報告遞給她。
「是嗎,那就好了。」接過報告,白石淡淡地說道。
本應為患者重拾健康而展現笑容,卻怎樣都無法擠出一個像樣的弧度。
喜悅和欣慰的心情,無法蓋過將要失去至親的悲痛。
縱使如此,她————白石惠,仍然是一名醫生。
還有更多的患者需要她,還有更多的性命在等待被拯救,那是她的責任、她的使命。
爸爸選擇以醫生的身份走到最後,她亦不能就此背棄他的寄望,這是一條不能回頭的道路。
要盡快成為,能令爸爸引以為傲的優秀醫生。
所以…
「接著要去3B檢查,冴島妳也來吧。」白石把自己的手機放回夾克的口袋,挺起胸膛向前邁步。
「是。」注意到她的動作的冴島,只一言不發地跟隨在她身後,在清靜的長廊裡前往下一個病房。
醫療儀器發出沉穩的節奏,輕力拉開敞門,裡面的那份靜寂更增添冬日的寒喧。
撿起整齊擺放在小桌上的檢查報告,白石翻閱不足半頁的簡短結論,繼而平靜地合上了報告。
「確認腦死亡了呢…。」白石低聲似是呢喃地說著。
「是的,六小時前由西條醫生核實了。」冴島低頭看一下手錶,凝重地回應道。
白石的目光移到面色蒼白的年輕男子,他的胸口依然平穩地起伏著,心跳儀顯示的細線保持規律。
腦死亡,喪失了五個感官、失去了控制身體的能力、不再擁有自我意識,只剩下簡單的維生機能。
換句話說,要是失去機器的協助,這副失去靈魂的軀殼也會隨之失去運作的能力。
幾經努力終於從死亡邊緣挽救的生命,是如此輕易就從自己的指縫間流逝而去。
就這樣,簡單地、悄悄地離開了,連一句說話都沒能留下來。
「我覺得…趁著還有時間,應該把想說的全部傳達給重要的人…。」冴島往白石的方向望了望,又轉頭看著躺在床上,已證實內在死亡的患者。
他說不到話,看不見,也聽不到,也不會知道這世界的一切。
「不然,到將要失去的時候,一定會後悔的。」一瞬間、床上的患者與某個她所愛的人重合。
至今,她仍然未能原諒當初選擇逃走、造成與悟史一起活於痛苦之中的自己。
然而,即使內疚及後悔亦無法補償那段已流走的時光,那段本應可以快樂渡過的,最後的日子。
有些事物,一旦錯過了、失去了,就再也不能回來。
那份失落及後悔,會成為束縛前進步伐的枷鎖,成為日後怨恨自己的終生遺憾。
有人說這只是場悲劇,但那只是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
因為趁早陪伴重要的人與否,全是自己的選擇。
冴島緩緩閉上眼睛,再次睜開的時候,已經看不到與患者重疊的那個身影。
白石依然低頭凝望著患者,彷佛沒有聽見對方的話語,始終維持著同樣的站立姿勢。
日夜期盼著的奇跡,始終還是沒有降臨。
明天便要親自面對家屬,好好地說明現在的情況,並請求他們的指示。
明天便要再次面對那些黯然落下的淚水,聽著撕心裂肺的嚎哭,感受同樣的悲傷。
人心和生命,都是何等脆弱,能在眨眼間化為碎片、灰飛煙滅。
也許,冴島所說的是正確的。
白石下意識摸了摸放著手機的口袋。
「替我聯絡一下家屬,明天要處理DNR,拜托妳了。」在巡視記錄表寫上署名,白石合上腦部檢查報告,安靜地步出了只有機器運作聲響迴響著的病房。
夜深的急症室,永遠都沒有歇息的瞬間。
「讓開、讓開!讓家屬留在外面等———患者送進來!」幾名護士扶著一名女孩,步伐傖促,把患者抬到急救病床,戴上氧氣罩。
從旁出現的緋山匆忙戴上塑膠手套,把聽診器貼在患者的胸口,皺眉細聽著心跳。
患者處於休克狀態、心律失常、血壓持續下降、呼吸非常微弱,呼吸道應該被腫脹的血管阻塞了。
「心跳很雜亂、多久之前發病?」緋山輕力抓起女孩的手臂快速檢查,沒有任何致病的傷口,四肢都有明顯的紅斑,亦有水腫現象。
是最嚴重的典型過敏性休克症狀。
「六分鐘前,與家屬在外面等候的時候突然休克了。」剛才運送患者的護士連忙回應。
逾過半數出現過敏性休克的患者,要是無法在十五分鐘內得到適當的專業救治,都會即時死亡。
與黃金四分鐘一樣,分秒都與死神進行競賽。
「注意血壓、注射腎上腺素、輸血維持100mmHg,另外向家屬詢問詳情———」緋山把患者的雙腿抬高平放在堆墊物上,接過針筒毫不猶疑地注射。
照情形推斷、應該吃了果仁之類的東西,引發猛烈的過敏症狀。
女孩應該接近十歲,家屬應該清楚她的過敏反應有多嚴重,這極有可能是疏忽照顧。
總而言之————首先要讓心跳和血壓水平回復正常,只剩下九分鐘的搶救時間。
血壓是關鍵、只要能令血壓上升就能避免腦部缺氧,大幅減少意識損害和死亡的機率。
藤川正在參與手術無法抽身,現在只憑緋山一人實在難以保證性命的安危,獨自處理過於冒險。
再者,藤川的醫術也完全不比她好,能依靠的醫生,只剩下一個選擇。
「把白石醫生叫過來!」緋山一邊仔細地聽著胸膛裡的雜音,一邊對旁邊的護士說道。
匆匆忙忙的一句“是”,護士立刻致電給那位本應不該待在醫院的醫生。
縱使緋山對自己的醫術抱有一定的信心,但與白石相比還是相距甚遠,畢竟她出身於醫學世家。
一切都以患者的健康為出發點好好考慮,她手上的可是一條寶貴的性命,必須竭盡所能給予拯救。
「醫生、血壓持續下降!」男護士目不轉睛地盯著電子屏幕,慌忙地宣告著叫人憂慮的事實。
「腎上腺素也沒用嗎…」緊咬著下唇的緋山伸手貼著患者的胸口,一邊困苦地喃喃自語。
緋山感受著這陣強烈的壓迫感,腦海裡閃過上千種或許適合的藥物,卻無法找到肯定的方法。
不能再增加腎上腺素的份量,血管過份擴張會引發中風及破壞神經的危險,孩童更得小心處理。
「只能使用多巴胺了、留意血壓變化。」緋山再次注射藥物,這可算是她最後的武器了。
「不行,還是沒有上升…」護士一邊固定氧氣罩,一邊凝視著毫無起息的電子數字。
緋山瞄瞄牆上掛牆,病發距今已過十一分鐘,只剩四分鐘。
————時間無多了、快點想辦法吧、緋山美帆子!
「給我胰高血糖素,現在。」冷靜得近乎平淡的語氣,就如它的主人一樣無聲無息地到來。
緋山連頭也不回,一直留意著患者身上多不勝數的紅斑,至今仍然未有消退的跡象。
站在她身旁的白石微彎身子,不費絲毫多餘時間,找到準確的位置便隨即注射更多的救命藥劑。
「情況不穩呢…冴島,準備輸血和心臟電擊。」接過了聽診器,白石聚精匯神聆聽胸膛內的躍動。
與她同行前來協助的冴島點頭趕忙離去,同時,另一位護士則匆忙跑進搶救室。
「家屬說患者不小心吃下堅果後感到不適、等候急症的時候就休克了———」
「果然…。」緋山目不轉睛凝視著心跳儀,掌心仍然覆在患者那腫脹起來的手臂上。
還不知道這是人為疏忽還是純粹不幸的事故,但擺在眼前的事實是,這個女孩如今命懸一線。
胰高血糖素,是最奏效、亦是最高風險的升血壓劑,因而進行急救時不常被採用。
老實說,緋山當時確實沒有想到這個最後的方法,以為只能就此等待奇跡的降臨。
然而,白石的當機立斷,使她敢於使用鋌而走險的療法,嘗試拯救這條生命。
那是完全把私人煩惱和憂慮拋諸腦後,以最冷靜的態度立下正確明智的決定,獨當一面的表現。
成為正式飛行醫生僅僅一年,如此迅速的成長實在令人驚詫。
每天與她共事、目睹驟變的緋山甚至認為,現在的白石很可能比藍澤更厲害。
不,是“確實比藍澤更厲害”才對。
「白石醫生、血壓回升了!」一直留意著血壓儀的護士,露出喜悅的笑容報告著。
緋山隨即檢查患者的四肢,紅斑似乎已經有淡化的趨勢,而水腫的現象也逐漸在消退。
心電圖顯示著規律的脈搏線、患者的呼吸頻率明顯增多、呼吸道確認回復暢通。
「心跳回復正常,暫時沒有神經損壞跡象,待會請腦科那邊檢查一下吧。」白石拿下聽診器,測試完對光反應後鬆一口氣,眉頭也稍稍放緩了。
「送去單人病房觀察一段時間,要加緊注意變化。」同樣從壓力裡得到舒緩的緋山,接著補充道。
目送護士們推著仍未清醒的患者離開,幾乎秏盡心神的兩名醫生,終於能脫下手套。
注意到的時候,已經是晨曦初現的時刻了。
急症室裡狹小的工作間,仍然坐著那個瘦小的身影。
牆上的掛鐘滴答滴答機械式地運作,金黃的晨光無法照到她的身上,卻帶來了一絲溫暖。
握著原珠筆的手半點都沒動過,壓在底下的筆記本一如以往,乾乾淨淨,只寫有主人的名字。
還有半小時才下班,在那之前就來最後一次巡房吧,確保萬全比較好。
緋山合上桌面幾個攤開的文件夾,順手帶上剛買的純水,邁出略快的步伐,然後拐彎。
拐彎,卻在腳踝轉向的時候,剎時停止。
「…妳辛苦了。」露出似是稍稍吃驚的表情,那差點與自己相撞的醫生還愣了愣,說出公式的話。
「走路都沒聲音、連快要撞到人都不知道啊,妳。」緋山極為不滿地抱怨著,可是疲倦帶走了應有的氣勢。
少於五厘米的距離,她的鼻尖只差少許便會碰到對方的頸間,這樣的情景實在非常微妙,而且尷尬…。
退後幾步拉開距離,縱使如此還是需要抬頭才能看見某人的樣子。
從前緋山就對這個醫書宅女沒甚麼好感,討厭的地方大概可以寫一張清單,但是這幾年間,有點改變了。
但唯一不變的,就是討厭她模特兒般的身高。
「是嗎、抱歉。剛剛在想點事情。」白石邊說邊把手裡的病歷報告放在旁邊的桌子上。
她稍微繞過緋山,走到不遠處低頭開始記錄今天處理過的病例,就如往常一樣安靜地做好本份。
然而,從旁默默注視著她的緋山,認為這並不是一件好事。
那副平靜的神情底下,埋藏了多少悲傷和憂慮,是她能感覺得到、卻無法理解的。
說不定,白石正在以醫生的名義,刻意忽略自己真正的心情。
沒有人面對至親的病況仍能若無其事,以平淡的心情,過著每天需要面對死亡的生活。
而每當白石越顯平靜,便越得到反效果。至少,緋山美帆子還是能夠看得到她的矛盾。
「跟家屬說明過情況了?那個叫“志子”的女孩。」也許能舒緩氣氛…。緋山雙手交疊放在胸前詢問。
「嗯,這次幸好及時救治才能保住性命,今後家屬要嚴管她的飲食。」低頭寫著字,白石的嗓音沒有起伏。
聽起來,是多麼的冰冷。
不自覺地,緋山環抱著手臂的力道漸漸加重。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那沉靜的嗓音裡,有多麼的低落?
傳到耳邊的瞬間,連自己的胸口都在隱隱作痛,這份鬱悶,是因她而泛起的。
為甚麼,寧願獨自承受一切,也不曾向身邊人尋找協助呢?
相處的四年間,經歷過大大小小的事情,有過畢生難忘的悲傷和內疚,她們都逐一克服過來了。
也不是沒有對她說過,一個人的能力總是有限、不要凡事都憋在心裡。
結果呢?白石惠還是選擇以自己的方式,頑固地逞強下去,簡直就把自己的勸告忘記得一乾二淨了。
啊啊…真是笨呢,連自己的前途都尚未明朗,為甚麼如今的緋山美帆子還要多管閒事呢?
明明對方已經是奔三的成年人了,懂得如何處理公私事上的憂慮。
再者,她們不過是工作上的同僚而已,並沒有干涉彼此私事的權利。
「我,剛剛作了一場賭注…。」停下了書寫的動作,目光停留在端秀的文字,白石的嗓音打破了沉默。
緋山投來疑惑的眼神,但她始終沒有抬頭迎接對方的視線,只單手撐著桌面,指節冷得發白了。
「以患者的性命為籌碼,與運氣賭了一把。」內心湧現的愧疚,為她懺悔的嗓音蒙上一層沉重。
沒錯,身為理應追求的確切療法的醫生,絕對不能憑一己之念決定患者的處方。
因為醫生所下的每個決定,都主宰著患者的性命以及今後的人生。
然而深明此理的她,卻無視更苛刻的後果,依然執意與一賭運氣。
祈求的,只是一個簡單的奇跡。
「在不了解患者過去病歷的情況下使用胰高血糖素,可能導致中風、高血壓和心肌梗塞等後遺症…。」
白石沒有再說下去。
心裡的某處還是非常清楚,即使能成功救活患者,她之後的人生也許會比活著更難受。
莽顧一切的可能性擅自決定搶救的方法,要是運氣不好的話,這個賭局的代價就是一輩子的自責。
無人知曉要是失敗了會帶來甚麼後果,可能會被家屬感謝、亦有可能會被他們怨恨至死。
而她,也不敢作出任何假設。
「即使如此,妳的賭注還是拯救了生命,這點就足夠了。」緋山露出淡淡的、近乎哀傷的微笑。
因為,剛才首先救治患者卻發現無計可施的她,可是連賭注的資格都沒有。
以前血氣方剛的時候,或許曾經作過數次大膽任性的賭注,有時會換來好的結果,有時,會落得遍體鱗傷。
見過太多死亡,假如一賭運氣能帶回那些斷送的生命,那麼她也絕對會做出與白石一樣的事情。
曾處於生死邊沿的她,胸前烙印的傷痕,讓她明白一個簡單卻無比重要的道理。
不需要奢求完整的健康、重新回到過往的生活。
只要,人活著就好了。
「有些生命碰運氣就能幸運挽回,有些卻連賭注的機會都沒有…。」合上醫院的記事本,白石輕聲呢喃道。
想要開口回應,音節卻在喉間哽咽繼而化為空氣,緋山只是沉默地凝視著對方整理文件的背影。
醫生會用盡所有方法去拯救生命,不管多麼艱辛困難,經歷各種手術和藥物治療,也在所不惜。
但是有些疾病,從確診的時候已經無法根治,只能靜待死神的拜訪。
因為,醫生並不是神,不可能創造渺茫的奇跡。
她們從成為醫生開始便不得不接受如此殘酷的事實。
但是白石這份無聲的透明悲傷,確實傳遞到緋山的心裡。
緋山想起了幾乎被禁止的話題,關於白石父親的病情,是不治之症。
連賭博的機會都沒有的,不治之症。
「黑眼圈又擴大了,還是趕快回去休息吧,緋山醫生。」白石走到緋山的面前,指尖點了點自己的眼底,那裡也有著同樣的淺眼袋,但還不算太明顯。
「甚麼———等等、妳這傢伙又騙我!」頗為緊張地抓起手機,從黑屏裡看一下自己的樣子。
緋山才意識到面對眼前這位表情毫無變化的優等生,自己實在太容易被欺騙了,從認識到現在都一樣。
雖然,只要能令白石有一刻能遠離所有顧慮的話,也就沒所謂了。
彷佛為了掃去剛才被自己弄得凝重的氣氛,白石略為蒼白的臉上,揚起淺淺的弧度。
「接下來是橘醫生和我值班,不用擔心。」她向緋山伸手,等待著某樣物件落入掌心。
既是無奈、也夾雜著半點不悅,緋山刻意在白石面前沉重地歎一口氣。
取出安放胸前口袋的通訊器,有點不情願地交到她的手上,又換回雙手抱胸的權威姿態。
現在職位都比白石低好幾級,還有甚麼反抗的理由呢?連身高和氣勢都完全輸得一塌糊塗了。
不過,緋山就是要一直在她面前抬頭,無關職涵,只是以對等的地位看待彼此。
「聽著,妳要是倒下了,替妳收拾爛攤子的人可是我啊。」緋山用下巴指著寫著值班人員的白板。
白石把通訊器固定在夾克上,聽罷露出多日來首個真心的微笑,作為一貫緋山式關心的回答。
「那晚點見。」
「嗯。」
那位飛行醫生的背影,在走廊的盡頭轉角處消失。
晨光終於照耀到緋山的身上,那份溫暖,卻無法驅散早前被渲染至內心的滄涼。
誰也無法知曉白石到底選擇以怎樣的心情、或者將要如何面對早已預見的未來。
緋山美帆子能做到的,僅僅只是陪伴在她身邊,哪怕只有一點點,也希望分擔她的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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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主們情人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