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徐徐,吹坠叶,吹落花,还吹来阵阵秋香。
红白山花对人笑,萧然古树把客迎。蜿蜒山径旁尽写人间秋色。
可惜这荒山野岭,不闻名于天下,自然乏人问津。
纵有千种姿态,又有何人知?
三名不速之客。风尘仆仆。方向一致。
但骨里有何目的,单是皮相看不出来。
为首的壮年男子髯鬓如刺,浓眉一线。一双凤头斧挂在鞍侧。反射寒光。
后面匹马之距,年轻男子骑着白马。他面如冠玉,眉如远山,唇如编贝,口中吟风弄雅。若不是背上一柄三尺剑,旁人只当他是游山玩水而来,浣花踏月而归。
第三匹马上坐着一位清瘦女子。她神色黯然,看似漫不经心的遛马,手中缰绳倒握得短紧。此间雅态妍姿却是无心欣赏了。
正是柯郭凌三人。他们赶了三天路,酒囊早空。
柯智已一路抱怨。凌雁秋也觉得无酒心中戚戚。容易胡思乱想。
喝了十多年的酒,倒喝成妈了个疤子。她暗叹。
但天无绝人之路。更不断人酒肠。
山间野店。酒旆飘扬。
柯智顿时眉开眼笑,翻身下马,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
柯智敲响木桌,喊道,“给恁爸上酒菜!”
一个跑堂模样的男孩跑了出来,殷勤问道,
“客官,要不尝尝我们的霹雳酒?”
“霹雳酒?”凌雁秋疑问。
“霹雳酒是暑月雷霆时采雨水淘米而酿,别有乡土滋味。”
郭士嘉抚掌一笑,道“一山黄菊固然好,无酒令人意缺然。就来十文钱霹雳酒试试。”
片刻,爆葱山鸡和霹雳酒端来跟前。
鸡倒是香喷喷。
只这酒,酒色晦暗,霉腐异气刺鼻而来。
凌雁秋一看酒体黏滞,当机立断的向男孩要了茶水。
但对酒徒来说,无酒才是问题。
柯智仰头大喝来了一口,酒立马从口鼻喷出。
他拍桌大喝道,“屌恁老母臭子北!这酒是人喝的吗?是要臭死恁爸吧。乡土味?泥巴味就有!”
“诶,柯兄息怒,纵有仪狄难成酒,逢君化作杜康饮。和柯兄这样的英雄相交,喝什么都是好的。不知柯兄是否肯给小弟面子。”郭士嘉说完面不改色的喝了一杯。
“呸,你为何不解下腰间那红葫芦?恁爸一路闻得心痒难耐。”
“不。这壶酒是故人留下。本想待他功成,把臂欢饮,可惜他被一群贼人害死,还被鼠辈亵渎。所以这酒喝不得。需用仇人头颅漆成酒杯。才能一解郁殪悲苦。他。。。”
郭士嘉平静温和的语气和内容完全挂不上钩。若只看表情,还以为他是在说天气很好。
“。。。他也一定会喜欢用他们的人头喝酒。”说完嘴角竟泛起笑意。
凌雁秋想起常小文恐此行有人别有所图,临别时秘密叮咛她要分外小心。
试探问道,“那个人,一定很重要。”
郭士嘉持杯抿唇,秋波带笑,说道,“最重要的是——他们都得死。”
这时男孩战战兢兢的捧来一尾鲜蒸姜鱼,嗫嚅的说这鱼不用钱,纯粹赔罪,请他们慢用。
未待柯智把鱼折腾,筷子已被凌雁秋夹住。
他圆目一瞠,骂道,“冲三小!”
“这野店有问题。”凌雁秋低声道。
“我看那老者和小孩,不似练武之人。莫非我看错了?”郭士嘉诧道。
“问题不在人。大山里,除了猎户樵夫,客少人鲜,店家根本不会有什么好酒好肉。本以为有些豆干下酒就可偷笑,想不到会有如此鲜肉。再说,你们刚刚吵闹时有没留意,店后有马嘶声?”
郭柯两人愕然对视,顿时警惕起来。
毕竟荒山野店,鲜少养马。
这时由远传来一阵歌声。
“逝水岸花,忘川飞沙。五湖客倦,断鸿社燕。杳杳京路,天涯日暮。相笑屏中,似梦还空。”
原来是个头戴斗笠面纱苗族打扮女子。
她两肩削瘦,走着蹒跚醉步。
“三千君子,郁纾何念?青丝白发,执手何年?云雨死生,此情何限?应笑我 ,何苦来欠?”
这“欠”字唱得惨然魂摇,心房尽碎。
这情,究竟是什么?凌雁秋暗叹。有空得找人问问。
歌者向着野店走来,身体摇摇晃晃,仿佛随时要倒下去。
但郭凌二人却不为所动,各自暗忖,此女不知是敌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