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Susceptable 于 2012-2-27 21:06 编辑
當長今隨太后回到宮中,首件事便是前往御膳廚房,在年輕內人中一眼找到了思蓮。思蓮卻在聽見長今的叫喚後,仍低下頭默默做自己的事。
「妳這丫頭,找妳的人是大長今耶!趕快把手邊的事放下,我來就好了!」閔尚宮瞪大眼睛催促思蓮,後者依舊慢條斯理做自己的事。
「娘娘,御膳廚房有自己的規矩,不能因為外人的到來而破壞。」
身為最高尚宮閔尚宮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長今搖手制止,這位醫術高超讓朝臣高山仰止的大長今,竟真在一旁等候起默默無聞的內人將事務完成。
年輕的內人們在眼前來來去去,怔忡憶起的是也曾如此度過的歲月,曾經一同在御膳廚房裡的同伴,令路已經先行離去,連生如今貴為太妃,阿昌成為最高尚宮身邊最信賴的幫手……這些事情怎麼會在她們的少年時期預料得到的?只是命運的軌跡不知不覺全離了轍,那個曾是御膳廚房裡人人欽羡的存在,如今又在何處?
「您是不是在想些事情?那個……思蓮走了。」
回神見著閔尚宮有些無奈的陪笑,長今露出同樣的笑容。「沒關係,我想也是。」
「如果您想找思蓮的話,她可能會在嚴尚宮的處所。自從崔家失勢後,只有材料庫的嚴尚宮肯照料她……」
長今將閔尚宮的話記下,便依循路徑前往偏殿的材料庫,乍見殿外景色有些眼熟,卻不及多想,即應門而入。
相較於景風的親切迎接,思蓮不再隱藏憤恨的眼神,唰一聲便站起身來,手指緊緊攥住。
「思蓮,我們從前曾經見過對吧?」長今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只道:「我想見崔今英崔前尚宮一面,妳可知道她在哪裡?」
「想見崔前尚宮──崔家的一切不是因為您而走到末途的嗎?您向我說這些話,是想對崔家趕盡殺絕?」未待長今開口,思蓮旋即奪門而出,在旁的景風強拉不住,反被一個甩手震退了數步,下意識的往室內張望。
「思蓮性格中有極度偏激的一面,您要的答案她是不會說的。」
清脆的聲音阻住長今欲追出的腳步,回頭望去,才發現紙門隔開的內室中尚坐著一人。隨景風走進斗室,才發現几旁擺了張伽耶琴,只在幼時見識過鄭尚宮擁有相同樂器的長今,不由得多望了幾眼。
「您就是大長今吧?聞名已久。」悠閒擺弄著桌上器皿,嚴妍面帶笑意向旁吩咐道:「景風妳跟思蓮說,把想說的話說出來,現在才是最好的時機。還有,出去記得把門帶上。」
景風朝兩人輕輕點頭,出門後便拔腿狂奔了起來,腳步聲綴著室內兩人格外寂靜。
「聽說您今早在御膳廚房待了許久,不如先吃些東西果腹。」
見嚴妍只是笑著不再多說,長今心底著急又無法拒絕對方已近於堅持的盛情,只得從盤中揀塊果餅。僅僅咀嚼一口,卻震驚得差點將剩餘的半塊抖落在地。
「這是東仁山送來的柿餅。」相較於長今的又驚又疑,嚴妍的緩緩道來在這陣心慌中落下了一陣安定。「崔尚宮總是喜歡把柿餅往我這兒送,我說哪裡吃得完這麼多柿餅呢?在宮中我沒有其他朋友,只得讓景風去轉送給她剛認識的偏殿的承恩尚宮,剛好這位承恩尚宮有位好友從小就愛吃柿餅,於是往我這兒送的柿餅幾乎全送到那兒了。」
「後來崔尚宮出宮了,但東仁山那兒已經習慣將柿餅送入宮中,這些東西實在堆得我煩悶,不如您帶點兒回去,這些也不應該在我這兒的。」
「嚴尚宮,妳知道今英在哪兒對吧──」長今忍不住激動的抓住几角,鎮日來打從心底的著急已無法掩飾。「她不是個這麼容易和人交心的人,可是妳對這些事情這麼了解……請妳告訴我,今英在哪裡?」
砰的一聲,卻是紙門再度被人拉開,思蓮氣喘噓噓的站在門邊,後頭的景風捂住半邊臉,不敢說些什些。
思蓮憤恨一笑,打開手上捧的木盒,用力向上一拋──
盒內片片碎紙,如花舖滿天落了滿地。
每張紙片俱已殘缺不全,猶帶火燒的焦黑痕跡,長今拾起其中一片,猶若重新觸及心底的那片荒蕪。
辛末初春,長今發現於缸中添加木炭,可使醬味益加甘美……
長今以白菜代替麵粉,做出前所未見的饅頭……
已卯年士禍,事不猝載……
淡黃的箋紙上一筆一劃俱深深刻烙,那些未完的殘牘長今幾乎皆能將所有事一一續上……
「這是……以前最高尚宮娘娘寫的日誌,我每晚見娘娘於几前沉吟躑躅,卻夜夜不願攔筆。從那時候,我就很討厭那件讓娘娘煩心的事,當娘娘把這些箋紙送入火堆時,我將其中些許救了回來,果然和我想的一樣……」思蓮邊說著,眼角泛起了淚光。「就算娘娘不會怪妳,可是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妳!」
「景風,臉上腫了一塊是怎麼回事?叫思蓮去幫妳敷藥。」嚴妍下頷一撇,景風隨即會意拉著思蓮衣袖。
思蓮原不想搭理,回頭卻見景風可憐哀求的眼神,亦是心有所愧,只好帶著景風去擦藥,又將無語的沉默還給了長今。
良久,長今身子依舊微微發顫,仍未開口說出任何一句話,只不斷撿拾紙片,將碎紙兜了滿手滿懷。
「我要見她──」
拾完最後一張紙片時,長今低啞得像哭過的聲音,從寂靜中傳來。
「找到她以後呢?妳要怎麼做?」一反剛才的溫和,嚴妍語氣裡帶上了銳利質問。「妳和她之間的矛盾,難道會因為這些就煙消雲散?崔氏家族曾意圖謀害他人,用食物取得權勢,這些都是鐵錚錚的事實,妳見到她以後要跟她說些什麼?如果只是無話可說,又或者原諒憐憫的話語,不如就成全崔尚宮的心意。」
雖然心中曾想過再度相見,但一下被點明出最現實的情況,長今喃喃反復著最後的話語:「崔尚宮的心意?」
「做了卻什麼也不說,就算說了也是與心意相違的話語──」嚴妍像想到些什麼,眉頭難得擰了一下又放開。「很抱歉,站在我的立場已說得太多。」
「我要對她說的不是這些。我──還是想見她。」長今抬起頭來,目光是從未有的堅定。
「就算她沒能堅守自己的原則,用食物去謀取權勢?」
「我想見她。」
「就算她從來不是妳心中所想的那個善良的崔今英?」
「我有話要當面告訴她。」
嚴妍首度收起笑意,嚴肅的審視著。「妳會傷了她嗎?」
「就算會傷害她,我還是得說。過去我總是太過害怕,又或者太過擔憂,想說的話一直都沒說,這次我一定要再見她。」
嚴妍輕輕笑了。比起最初客套的笑意或者方才的嚴肅,此刻長今才真正感覺這笑容如沐春風,臉上亦有了神采。
「我在安城有間做為書屋的私宅……」嚴妍從懷中掏出串鎖匙。「我將鑰匙交給她的時候,說過這串鎖匙只能予她一個安身立命的所在。」
「而真正打開心房的,或許需要另一把鑰匙。」
長今拾起了一串琅璫,此刻眼淚才不住的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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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和stat在留言版聊天聊得很開心,所以決定更新(喂~)。
對了,下一章就是真的結局了,沒有卷五,番外也和正文無關,就是真的結尾了。
另,文中提及的「已卯年士禍,事不猝載」,指的就是趙光祖被中宗賜死、大長今中硫磺鴨子事件的發生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