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松谷佑花，今年14歲，和我同年，是虎飼町立女子中學的二年級學生。

虎飼町從千年前開始就是見瀧原這一帶的佛門勝地；從佛寺創設稚子塾的時候，就已經是男女分校。時至現代，虎飼町還是維持男女分校的傳統。

是女校喔……在還沒有踏上來見瀧原市的命運之路前，我就讀的教會學校，也是寄宿制的女校。我就在教會女校渡過小學六年、中學一年級大半年的時光，直到那年冬初病情惡化，才變成長期住院。

但即使是在長期住院之前，我也是斷斷續續的進出醫院。我和教會學校時代的同學並不熟、那時的經歷印象也不深；這也許也是原因之一吧。

但我明白，真正的原因，是因為我渡過了拯救圓的那『無限的一個月』；在我腦海中，東京教會女校的記憶，與多年前的已淡忘記憶也無異了。

松谷佑花的『魔法少女歷』很短，只有兩三星期左右。身處這麼平靜的鄉下地方，就算有魔獸，也只是一隻起、兩隻止，她還沒有遇過，像今天那樣一次對付四隻魔獸。

也難怪她會手忙腳亂；她的經驗非常不足，又一點底子也沒有。第一次對付那麼多魔獸，還是獨自一人，絕非一件容易的事。

解除了結束和『變身』，麻美學姐、我和松谷佑花三人一起走在仍然熱鬧的參道商店街上。時值周末，松谷佑花也沒有穿著校服，而是穿著田園風格的上衣、相配外套和端莊的長裙。

我聽著她們一來一回的說話。松谷佑花不是多話快熱的女生；麻美學姐問一句，她就答一句，十分老實。

午後涼爽的風掠過鬢邊，吹動了頭上那結成蝴蝶結的紅色緞帶。

我們一直走到虎飼寺山門，走到長長的階梯底下，松谷佑花仍然跟著我們，完全沒有道別的意思。

「一起走真的可以嗎？」麻美學姐問道，「我們還要進去參拜的。」

「沒關係的……」松谷佑花搖搖頭，「我沒有甚麼事要做……我是為了討伐魔獸才出門的。」

既然是這樣，面對足有二百階的樓梯，甚麼也沒有準備，總是不好。我從山門外的便利店買了（沒有冷藏的）瓶裝綠茶，不由分說，塞到松谷佑花手上。

「謝謝……」松谷佑花接過瓶子，終於抬頭看了我一眼。

我雖然保持笑容；但我有自知之明，我如果不說話，與我初見面的人，都會覺得我冷漠難以接近。所以，我還是把話題主導權交給麻美學姐。

二百階樓梯對身為魔法少女的我們來說，完全不是問題。我們進入寺院範圍，先在旁邊的水槽敬潔了雙手，才進入佛殿內參拜。

佛殿寧靜高遠，正中央供奉釋迦牟尼佛的金像，像身和脅侍也極盡精美。殿壁和橫樑上是滿滿的雕畫，兩邊牆壁一色都是佛經之中所述、佛陀在悟道之前的輪迴轉世中，行善積德、捨身救人的各種故事。

松谷佑花也跟我們一起合什，十分虔誠的樣子。

洗手禮拜了佛陀，我們又去拜了觀音殿（供奉的是壯觀的千手觀音），松谷佑花也跪在打理得光亮的木地板上，虔誠禮拜。

緩緩上升的檀香香煙、玄色的木建築，雕鏤在上的華麗

秋日午後的陽光灑在身上，微微的溫暖。我們在殿閣、迴廊之間遊覽隨喜。

解除了魔法少女裝束，松谷佑花的髮型也改變了。同樣是紺色的頭髮，但髮量沒有『變身』後那麼多，也沒有華麗的鬈曲，而是直髮。

大部份魔法少女穿上魔法裝束，有些裝束可能很華麗，但我們也不會刻意改換髮色或身量。『變身』前和『變身』後相差那麼遠，已經超出保護自己、方便戰鬥甚至自我滿足（魔法少女不是該穿華麗些嗎？）的範圍，而是易容的一種了。

「QB有教你戰鬥的方法吧？」麻美學姐問道。

我一呆，搜尋了一下『腦子』內的記憶，這才『想』起，QB會提點新任魔法少女要創製魔法少女裝束與武具、創造結界的方法，以及教授一些基本戰法，例如魔獸的弱點之類。

「有……」相處的時間長了，松谷佑花也變得輕鬆了點。「但我只是出動過兩三次而已……」

說起來，『歷史上』我也有被QB『指導』過；但那畢竟不是『我』所切身經歷過的事情，所以我也說不上來，那時牠有教過我多少。

QB從我的包包裏探出頭來，四處張望。

只出動過兩、三次，就是一星期只有一次魔獸爆發了；而且只是零星的小型爆發，只『爆』出一兩隻魔獸而已。

後來我和麻美浪跡天涯的經驗談，大城市和鄉下的狀況是很不相同的。

像我日後住過的大城市，例如香港之類，一個私人屋苑已經天天有魔獸出沒，可以『養活』松谷佑花也綽綽有餘。從一個屋苑步行不過五分鐘，便可以到達另一個情形一模一樣的屋苑，也有另外的魔法少女。住宅區也如此，市中心商業區更不用說了，簡直可以用『妖獸都市』來形容。

相反，在深山老林或是沙漠中心之類的無人地帶，魔獸近乎不存在；就算有，也是從其他地方吹來的瘴氣所形成。鄉下農村等的地方，瘴氣的密度亦相當低，通常是有特別事件時才會有魔獸產生。

古代有『遊方巫女』，其中一些其實是遊歷四方、尋找魔獸的魔法少女。在人口密度較低的古代，的確是魔法少女的『生存之道』。

從虎飼寺出來，我們來到『五觀園』。那是古代某位女院的別業，修剪得極整齊的樹木間夾雜了紅葉楓樹，這樣的工整，和深山怒放的野性美，也可以互相輝映。

廣闊的庭園，再華麗也掩不住寂寞。幾百年如一的暮鼓晨鐘，似乎在為盛極而衰的青春、繁華寂寞無常的世間哀悼。

我掠了掠鬢邊圓所賜的緞帶。那種耀眼的紅，一如滿山紅葉的如火的紅。

「巴學姐……有很多魔法少女嗎？我是說，唔……這附近。」松谷佑花鼓足勇氣似的樣子，問道。

我無聲呼了口氣。本來是有四個人的，現在只剩下三人了。在一段時間之內，見瀧原的魔法少女數量應該不會增加吧？

「風華市有兩位，我們見瀧原市也有三位呢。」麻美學姐笑道。

「有這麼多？」松谷佑花有些訝異。

我輕笑，搖搖頭。見瀧原市那麼大，以魔獸密度來說，魔法少女只有三人，算是少的。所以如果真要全力守護城鎮的話，會很辛苦喔。

「那是QB告訴我的，虎飼町一直也沒有鎮守的魔法少女。所以我有很多事情也不懂得，那個……」

麻美學姐笑了，伸手摸摸她的頭：「我們也是魔法少女啊！如果松谷同學不嫌棄，就把我們當作是伙伴吧？有空我介紹佐倉同學、八雲同學和紗露給你認識吧？」

「咦？真的可以嗎？」松谷佑花張大了雙眼，立刻不斷用力鞠躬，「謝謝你，巴學姐！曉美前輩！謝謝！」

我們交換了手提電話號碼和信箱；也約定以QB心靈感應傳訊。松谷佑花一直送我們到車站月台。

「那就這樣決定了喔！這個星期六在見瀧原見吧？」麻美學姐道。

「是！」松谷佑花點頭，嘴角漾起了略帶羞澀的微笑。

在薄薄暮色中，她在月台一直揮手，直到列車轉彎，我們再看不見她的身影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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