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轉學
新年过后不久，风华的学生们便陆陆续续回到了校园。
一个比上次静留留级更轰动整个校园的消息迅速在风华学园传播开来。
玖我夏树这天一如往昔漫不经心地走进教室，同为ＨｉＭＥ战队亲密战友的舞衣立刻扑了过来。
"呐，夏树，听说了吗？会长大人要转学了。”
"什么转学？"睡眠明显不足的夏树大脑有些混沌，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你说静留要转学？”
"是啊，我今天也刚刚才听到，说是今天过来办转学手续。……"话未说完，夏树转身往外奔去，完全不顾舞衣在后面喊道："夏树，你要去哪里？”
夏树一路狂奔，几乎撞倒了好几个来不及躲避的同学，冲到学生会长室，哗地拉开门。
室内有着好几个人，其中包括那位羞涩的前执行部长，现任学生会会长--菊川雪之，但是，唯独没有她想要看见的那个亚麻发色的熟悉身影。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向门口投射过来，雪之微笑着跟她打招呼："玖我同学，有什么事吗？”
"静留……"夏树张口欲言又止，心中懊恼不已，转学手续不可能在学生会长室里面办的吧？自己为什么要没头没脑地往这边冲？是太习惯在这里看见那熟悉身影了吗？
幸好，那位善解人意的女孩及时开口解除了她的窘迫："如果玖我同学是想要了解藤乃学姐转学事宜的话，我们边走边说如何？我正要把藤乃学姐的档案送到理事长那里去。"在风华学园中，雪之是最了解这两人纠葛的少数几个人之一。
夏树松了口气，应了一声便跟雪之往理事长办公室走去。
跟前任理事长风花真白深居简出，几乎不理校园事务的作风不同，现任理事长姬野二三显得要勤奋热心、平易近人得多，不但乐于跟学生们对话交往，对在职教师们也颇为体贴关心，因此在短短几个月里便赢得了校园上下的一致拥戴。最近更以要拉近跟学生们的距离为名，把接待办公的地点搬到了教师的休息室隔壁，不过这倒是省去了学生会长不少跑腿的路程。
来到理事长办公室门前时，夏树已大致了解了事情的发生经过，无非是假期刚结束，学校方面便接到藤乃家来的电话，说今天过来办理藤乃静留的转学手续，于是交代学生会准备档案资料以便交接云云。由于藤乃后援会成员遍布全校上下，学生会中也不乏其人，所以不到一天时间，这个消息便传遍了整个校园。但是舞衣假期里忙于打工，夏树又没事从不到校，所以反倒最后才得知。
雪之抬手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姬野二三那温柔到近乎小心的声音："请进！”
雪之推门而进。
门开的那一瞬间，夏树的呼吸几乎要停止了，胸口传来剧烈的跳动，仿佛已经失去了控制般要跳出胸腔来。她情不自禁地捏紧了拳头，脑海中刹那间闪过无数个念头：见了静留要说什么？如果无话可说的话怎么办？……
然而，所有的犹豫胆怯都抵不过一个渴望。
想见静留！非常想！
门开了，一张熟悉的美丽面容映入眼帘。
"静……"夏树冲口而出的呼唤最后一个音节硬生生顿在了唇齿间。
那不是她所熟悉的静留。尽管面容极为相似，但是这人的头发是褐色的，而静留是较淡的亚麻色。并且，这人看上去年纪也比静留要大得多。
满腔热切的期待被一盆冷水泼熄，夏树掩不住一脸的失望。
"理事长，这些是藤乃学姐在本校所有的档案资料。"雪之上前把手中的文件袋呈上。
"啊，谢谢！辛苦菊川同学了！"坐在办公桌后，身穿一身米白色套装的姬野二三没有丝毫理事长的架子，露出一个温暖人心的笑容。说罢又转头向对面端坐的那位跟藤乃静留面容极为相似的女子介绍道："这位是敝校学生会的会长菊川雪之同学，后面的是玖我同学。菊川同学，这位是藤乃同学的母亲--藤乃枫夫人。”
藤乃静留的母亲？夏树心下释然，继而又不免胡思乱想：静留呢？为什么自己不来？是不想看到自己吗？还是忙着结婚的事情走不开？
藤乃枫的注意力却不在学生会长身上，她兴致盎然地注视着后面那个表情变化多端的长发女孩，直觉告诉她，这个一进来就直接叫静留名字，继而又满脸失望的女孩跟静留的关系一定不简单。
"那个，恕我多嘴问一句，藤乃同学突然要转学回京都方面，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这种八卦的问话由姬野口中说来竟是十分真诚恳切。
藤乃枫放下手中啜饮的清茶，夏树看见那茶不禁又出神了：那个人最喜欢的，也是这样的清茶，她冲出来的茶总是甘甜得沁人心脾，不像自己冲的那般苦涩得难以入口。明明是一样的茶叶一样的水，为什么冲出来的效果就是截然不同？想到这里心中又多了一分酸涩。
"转学的事情是我提议的，自从上次回来之后，静留的精神一直不太好，把她留在京都的话，照顾上会比较方便些。"藤乃枫口中含糊地解释着，眼睛却紧盯着夏树的脸。
果不期然，她如愿地看见夏树霎时脸色大变，这孩子，简直就是什么心事都摆在脸上了，光是看她面部表情的变化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变化多端十分有趣。旁边的学生会长，闻言之后却没什么反应。
"精神不太好，是身体上的原因吗？"姬野询问了句，随即似乎觉得不好意思，补充道："藤乃同学在学校里非常受欢迎，跟前副会长神崎黎人被誉为'风华史上最强的组合'，因此对于她为什么转学的事情，很多人都十分关心呢！”
藤乃枫露出一丝笑容，无论如何，听到别人称赞自家的女儿，做母亲的总是最高兴的。
"理事长十分会说话呢！不过静留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有些不适，她本人也赞成转学回京都去，说是这样以后就可以常常见到母亲呢。大家的心意，我在这里先替静留谢过了！"藤乃枫说着略为欠了欠身。"不过说起来十分惭愧，我这个做母亲的，却常常不了解女儿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她回到家里也从来不提在学校的事情，今天还是这几年来第一次听说她在学校里的表现呢。”
说到这里，藤乃枫抬眼望向玖我夏树，带着询问的口气道："这位玖我小姐跟我们家静留是……？”
夏树一下子呆住了：她跟静留是什么关系？好朋友？最重要的人？可是先前说了只做普通朋友的话的那个人，难道不是自己么？静留对自己的心意，能够称之为普通朋友么？一时间竟站在那里无言以对。
"夏树同学跟藤乃学姐是好朋友。"雪之见夏树神色不对，赶紧开口打圆场。
藤乃枫望向夏树。
夏树没有否认，沉默以对。
"哦，玖我夏树啊！"藤乃枫神情和善，眼神犀利。"那么，可以请你给我说一些静留过去这几年里在学校发生的事情吗？”
"静留……我……"夏树生平第一次发现自己是如此拙于言辞。
这几年的记忆铺天盖地袭来，最初花园的相遇时笑颜如花的她，总是对自己多管闲事的她，无微不至照顾自己的她，对自己说着爱恋的她，在红枫飞舞的院落中大笑离去的她，在绿光飘散中笑着流泪的她，对自己任性要求只做朋友仍然微笑应允的她……但是，这些全部都是为了她而做的啊，这些事情，能够概括成一个完整的藤乃静留么？
夏树的表情简直难看得不能再难看了。
藤乃枫看出她的为难，却仍然没有放过她的打算："对不起，可能这样要求真的是太过分了，那么，可以告诉我静留平时在学校都喜欢做些什么吗？我这个母亲平时因为太忙，几乎都没什么时间去陪她，了解她想什么，所以请你见谅！”
静留喜欢做什么？夏树脑海中闪现出静留捉弄她时的一脸笑容，只有那个时候，静留是真正的开心吧？但是这个怎么向静留母亲说，难道说静留其实是个恶作剧大王？喝茶？这个地球人都知道吧？喜欢女孩子，还喜欢到内衣店去？
夏树这才发现，自己对静留的了解实在少得可怜。她对静留的了解，竟然仅仅限于那个一直以来照顾自己的藤乃静留而已，除此之外，她知道的完全不比其他人多。就这样的自己，也配叫做藤乃静留的好朋友？
藤乃枫手捧茶杯，看着夏树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一阵白地交错，雪之和姬野二三面面相觑，不解这位藤乃夫人为何一直紧揪着夏树不放。
"抱歉！"面孔涨得通红的夏树终于从齿缝里挤出几个音节，打破一室难堪的沉默。
姬野急忙接口道："看来玖我同学今天是不曾预想到会见到藤乃夫人，所以没准备呢！”
"是啊是啊，这几年的事情是很难一下子说得清的。"雪之在旁边帮腔道。
藤乃枫笑得一派悠然，仿佛什么事也不曾发生一般："其实我只不过开个玩笑罢了。”
众人皆松了一口气，这位夫人，简直就是藤乃静留的翻版啊，不，只怕比藤乃静留更加难以应付。
然而，只有夏树自己知道，她的心，并没有因为藤乃夫人的放过而轻松起来，反而更加沉重了。
一直以来，她只考虑过自己不是吗？她希望怎么样，静留就怎么样，就算是媛星祭中，静留暴走后，满心满念想的仍然是她，为她铲除一直以来憎恨的一番地。世界上对自己最好的人就是静留了，那么她对静留又了解多少呢？
夏树想到这里，简直都要无地自容了，于是匆匆告了声别就逃了出来。
中午时分，舞衣在大树下找到了翘课的夏树。
"夏树，你原来在这里啊～！"炎发少女并没有体会到夏树的心情，一脸的兴高采烈。"找了你好久的说，早上你一听说会长大人要转学就跑得无影无踪是怎么回事啊？”
"静留要转回去京都老家读书了。"夏树心不在焉地回答了一句。
"会长不是一直喜欢你么？怎么会突然要转学？"舞衣明显还没进入状况。
夏树沉默半响："……我，……我之前对她说我们还是做回普通朋友吧。”
炎发紫瞳的友人瞬间瞪圆了眼睛："不会吧？你竟然对会长说了这样的话！”
"我也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是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回应静留一样的感情吧？……还是说，我根本就是自私，从来只会考虑自己的感受。"夏树喉咙里一阵哽咽，胸口阵阵抽痛，几乎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舞衣嘴里突然冒出一句道歉。
夏树愕然望向舞衣。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已经是这种状况了。去年最后一次见到会长的时候，我还开她的玩笑来着。……"舞衣一脸的难过。"我对她说你正在跟武田交往。”
"什么？"夏树跳了起来。"难怪……”
"难怪她会说让我跟武田好好相处，难怪她会突然说要跟人结婚，……"夏树喃喃念道，浑不知把身边的好友吓坏了。
"等等，夏树，你是说会长误会了你跟武田在交往，所以才对她说只做朋友？"舞衣也紧张了起来。"还有会长结婚是怎么回事啊？这，这这……”
夏树颓然又坐了下来，道："就算没有这个误会，我都跟她说了只做朋友，结果还是一样的。现在大概已经在准备婚礼事宜了吧？我要是现在跑去解释，又算是怎么回事？静留想要的，不是解释啊！”
舞衣也沉默了。
一阵风吹过，头顶的树冠沙沙作响，几片枯叶随着风飘落了下来。夏树半响才轻轻道："舞衣，你知道吗？以前你还没有来这个学校的时候，静留几乎每天中午都会到这里来，带着做好的便当。”
舞衣看了夏树一眼，随即扭头看向别处，她想夏树一定不愿意让她看见眼中漾动的泪光。
"嗯，会长做的便当，一定很好吃吧？”
"啊～真的很好吃，全都是我爱吃的，还有美乃滋……"夏树的声音越来越低，头埋进膝盖里。
"今天在理事长那里，我碰见静留的妈妈了。”
"啊，会长大人没有来吗？藤乃会长的妈妈一定也是个大美人吧？"舞衣脑中浮现一个穿着围裙的中年版藤乃静留，不禁自己也为之哑然失笑，随即摇摇头，甩掉脑中的荒谬形象。
一直把头埋在膝盖里的夏树自然没有发现舞衣的异动，兀自沉浸在回忆中。
"嗯，长得跟静留很像呢，只是头发不一样。她问我，静留喜欢什么，在学校里面都做些什么。但是我一句也回答不上来。……"夏树抬起脸来，已是满眼泪花，她仰望向天，"我就连静留喜欢吃什么菜，也从来没有问过啊！”
舞衣看着泪流满面的夏树，忍不住一把将夏树拥抱入怀，后者则任凭自己的泪水纵情奔流，沾湿了友人的肩膀。
良久，哭声渐止。舞衣才小心翼翼问道："呐，夏树，你真的没有喜欢过会长么？”
夏树无言以对。
如果说有，拒绝静留的是自己，如果说没有，那么现在这个满心思念，哭得一塌糊涂的自己又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现在这样的我，有什么资格对她去说喜欢呢？何况，她马上就要嫁人了，嫁给一个对她好，能够带给她幸福的人。就让她忘记我吧！"夏树下了一个结论。
"但是，嫁给别人，会长就一定会幸福吗？"舞衣对夏树的结论颇有点不以为然，忘记最爱的人，谈何容易啊！
"听静留说是老家指腹为婚的对象，门当户对，双方家长也很乐见其成的一桩婚事。现在先举行仪式，日后再补登手续，静留也说一定会幸福的。”
舞衣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正在这时，上课铃响了，舞衣站起来准备回去上课，临行兀自不忘叮嘱夏树明天下午放学的时候一定要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