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似夢還真
静留做了一个梦。
在漫天飞舞的粉白色花瓣中，她远远地看见了一抹熟悉的墨蓝色在如潮的人群中闪动着，便毫不犹豫地追了过去。
“夏树！夏树！”
那墨蓝色却似乎并没有听见她的呼唤，依旧不疾不徐地在前方走着，任凭她在后面苦苦追赶，喊得声嘶力竭也不曾停下脚步。
一股人潮忽然蜂拥而来，阻挡了她追赶的脚步。
“会长大人！”
“会长大人，您这是要到哪里去呢？”
“会长大人！”
……
静留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一群少女包围了，一张张陌生的脸孔上充满了仰慕和兴奋，吱吱喳喳地说个不停。
“抱歉！我还有事在身，可以让我先离开吗？”静留眼看着前方的墨蓝色渐行渐远，快要消失在视线尽头，不禁心中大感焦急。尽管如此，她仍然彬彬有礼一如往常。
然而那群少女却丝毫没有反应，依旧紧紧围绕在她身边，“会长大人”的声音不绝于耳。
静留眼睁睁地看着墨蓝色消失在人潮尽处，想要追过去，却举步维艰，心里突然没来由地涌起一阵绝望：夏树不见了！再也见不到夏树了！
这个认知让她几乎要哭出来。
正当绝望之际，忽然一个有力的手臂抓住了她的手，用力一拉，她便轻轻巧巧地脱出了人群的包围圈。
静留定神一看，拉她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她一直在苦苦追寻的夏树。
“夏树！”
“静留，我找了你好久了！”
静留不禁当场泪流满面。
“你到底在做的什么梦啊？怎么又哭了？！”一声温柔的叹息隐隐约约地传来。
樱花消失了，人群消失了，只有夏树的声音是如此真实。
梦？
眼前一片黑暗，身边的夏树也消失了，静留不禁惊慌起来。
“夏树！”
“好好好，我就在这里，你不用担心！”回答的声音温柔得近乎宠溺。
这一定是在做梦！静留十分肯定。现实中的夏树绝对不会这样说话。
脸上传来温暖的触感，似乎有人正在轻抚自己的脸。
原来梦也可以做得这样真实而美妙的啊！静留陶醉地想，真不想睁开眼睛呢！
夏树一手扶着静留的脸，一手从床头柜上的纸巾盒里抽了张面巾纸替她擦去眼角的泪水。却见泪痕犹自未干的静留忽然舒展眉头，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你这家伙！怎么做个梦又是哭又是笑的~？！”
再次感叹静留从不曾展现过的一面，一边顺手替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褐色长发。
夏树坐在床边，静静地注视着一脸幸福微笑的静留，眉头轻蹙。
已经有多久没看见过静留脸上露出过这样宁静愉悦的表情了？
在你的梦里，我到底又干了些什么蠢事，让你这样伤心哭泣？对不起，静留！玖我夏树，你真是天下第一大混蛋！
强烈的罪恶感袭来，夏树忍不住捏紧拳头低声咒骂了一句：“可恶！”
正自懊恼间，却瞥见床上人儿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了几下，紧闭的眼帘缓缓掀开，露出一双火焰色的宝石双瞳来。她看清眼前的夏树时，忽然抬起手用手背挡住了眼睛，喃喃念道：“我果然是在做梦，夏树怎么会到这里来？”
夏树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拉下静留挡住眼睛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认真道：“你不是在做梦，我就在你面前，不信你摸摸看！”
静留感觉到手掌传来一阵火热，她的手腕被夏树抓得紧紧的，却也不挣开，只是一直打量着眼前的人。目光从墨蓝色的长发，慢慢转移到清澈的翠绿双眸，秀挺的鼻子，紧抿着的双唇，最后定格在夏树半敞的领襟上，那里第一个扣子松开了，露出一抹雪白的肌肤，衣下的浑圆似乎也隐约可见。
静留不说话了。
“静留，你怎么不说话？哪里不舒服吗？”
夏树诧异之下，身子前俯得更低些想察看静留的状况，却蓦然发现静留目光的焦点正对准了自己胸前，低头一看登时醒悟，条件反射地捂住领口。
“你在看哪里呢！”夏树说着脸上已是一片臊红，羞恼交加。
静留噗嗤一声掩嘴笑了起来，直到此时，她才真实地感觉到，眼前这个满脸焦急担忧神色的人，的确是那个她一直以来日思夜想梦萦魂绕的玖我夏树。
夏树原先身上穿的衣服已经换下拿去洗了，现在穿的是一身宽松的病号服，她系好扣子，整理好衣服抬起头来看见静留兀自嘴角含笑地望着自己，不禁脸上一热，又横了她一眼。 这家伙，才刚醒过来就这么恶劣了！
“说起来——夏树，你怎么会到京都来？”静留见好就收，清清嗓子开口问道，说着一指夏树身上的病号服。“这身衣服又是怎么回事？”
夏树脸上浮起一丝可疑的红云，眼睛瞟向旁边，呐呐道：“我听说你……你好像生病了，就跑来看看。我去了你家，他们说你不在，再后来……他们就把我送到这里来了。”
她有意忽略了过程的细节和确切日期。
静留眼中掠过一丝异样光芒，脸上却依旧笑容不变：“啊拉~~听到这样的话，感觉好像是夏树在担心我呢！真让人开心！”
“啊——对了！你今天还没吃过东西呢！一定饿了吧？要不要我去帮你叫些吃的？”夏树忽然想起静留今天已经昏睡了大半天，渡边医生怕静留的身体经受不起过度的精神刺激，在输液里面加了镇静剂，因此静留今天的昏睡时间比往常更长了些。她说着便站起来要出去叫人。
“不用了！”静留一把拉住她的手，示意她坐下，一手摸向床头。“夏树你自己也在生病，需要好好休息，这些事情我叫人过来就可以了。”
夏树这才看见床头的墙壁上有个拉绳开关，静留拉动开关，一分钟不到，一个中年女护士便匆匆赶来，她是藤乃家特别请的专职看护。静留随口吩咐了几句，那看护喏喏连声，满脸喜色地退了出去。
此时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静留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夏树大惊：“你要做什么？”说着便伸手来扶。
静留笑得十分天真无邪：“我要去洗手间，夏树打算要陪我一块进去吗？”
夏树的脸刷地红了，尴尬道：“那个……我以为你……总之你……你自己小心点！走得动么？你这笨蛋，动不动就晕倒！”嘴里虽然骂得很凶，却仍然在静留起身时伸手在她腋下扶了一把。
特护病房里面有独立的洗手间，距离病床不过是几步的路程，静留走到洗手间门口，忽然又停下脚步回头问道：“夏树，那个人家要是真的在里面晕倒了怎么办？”
“没有那么多的要是，快点进去！笨蛋！”夏树怒瞪了她一眼。
“夏树好凶的说！！！！！！”静留佯作伤心抱怨道。
抱怨换来夏树更严厉的瞪视。
静留粲然一笑，终于不再逗弄夏树，自行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