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喵，坂本，劍 (7)

隔天，梓一貫地在清晨就醒來，雖然今天她做不做晨練好像都很奇怪。

坂本也是習慣性的早起，不過梓卻很詫異的看到明娜也起床了。距離她

的上班時間還有近三個小時，平時明娜總是會睡得晚些，起床後用過早餐剛

好出門上班。

坂本一臉嚴肅，明娜臉上則還是掛著溫柔的微笑，但她們兩人今天都給

人一種分外鄭重的感覺。有什麼不尋常的事嗎？梓暗自揣測著。

她們領著梓到了明娜的書房。

梓進入這間房間的次數不算多。一套和准將地位相符的大辦公桌椅背著

落地窗，另外兩面牆一邊是壁爐，另一邊則擺滿了書架與檔案櫃。明娜雖然

將帝國軍部的公事都留在軍部的辦公室，但騎士團相關的事務與其他的私人

交誼累加起來也很有份量。

梓站在兩位師長的面前，等著她們揭開謎底。

明娜開口了：「小梓，我和你老師昨晚討論過了。我們決定，你有資格

可以繼承我年輕時候的佩劍。」

短短一句話，卻有好幾個地方讓梓很在意。

首先，兩位師長肯定自己的「資格」，這當然是件好事……可是在梓的

印象裡，明娜從來沒有擺過架子，繼承她的佩劍需要「資格」，這話就一點

都不像是她說的。

更重要的是，這書房裡面的劍，據梓所知只有一把：懸在壁爐上面，灰

溜溜的一把鐵劍。考慮到明娜的出身，這把劍或許是卡爾斯蘭鑄造的也說不

定；它看起來也絲毫不辱卡爾斯蘭工藝的名聲，份量十足，扎實牢靠。但也

就是這樣了，這把劍沒有任何特異之處，連最基礎的＋１附魔都說不上。

而明娜從牆上摘下的正是那把劍。劍上還積了薄薄一層灰塵，顯然女僕

並沒有天天打掃到那裡。

梓的疑惑，坂本和明娜都接收到了，但她們沒有多加解釋，而是讓事實

自己說話。

明娜輕輕拂去劍上的灰塵，並且小小的放任自己在回憶中沉浸了一下。

然後，她鄭重地用雙手將劍舉起。鐵劍突然間不再只是鐵劍了。毫無裝飾花

紋的劍刃圍繞上一層驚人的神聖靈氣，簡直像是可以徒手碰觸得到的強烈。

「這、這是……」這是什麼？梓啞口無言。

「這是一把神聖復仇者。」坂本續完了梓停在一半的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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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聖復仇者。

從太古時代的神話到近代的信史，從吟遊詩人傳唱的史詩到孩子床邊的

故事，一再出現的聖劍。

當然，這樣的說法不免帶些大眾的誤解。學界普遍的共識是，即使只採

信有可靠史料佐證的記錄，在歷史長河裡留下痕跡的神聖復仇者也並不都是

同一把劍。事實上，證據顯示百餘年前曾有三柄不同的神聖復仇者在同一時

代同時現世。而同時出現兩柄神聖復仇者的年代，光算上史家之間沒有爭議

的次數就有八次之多。

也就是說，明娜手中這把沒有花紋、毫無裝飾，就連名字也失落的無名

鐵劍，與傳說中的Excalibur或Anduril，大概也毫無關聯。

但是，這也無損於無名鐵劍的神異。「絕世神兵」四字之於這把劍，非

但不是溢美之詞，反而還近於貶意了。

「戰爭結束之後，我就再也沒有這麼拿過這把劍了。」明娜滿是懷念的

表情映照著神聖靈氣的光暈。「當年五零一的孩子們也沒有一個人願意繼承

這把劍，所以只好掛在牆上生灰塵，想想也真可惜。」

「她們都是不靠這把劍也能有成就的好孩子啊。」想起自己以往親手帶

出來的部下與學生，坂本的心情有些欣然，有些惆悵。但她也沒有冷落了現

在的這個關門弟子。用嚴肅的口吻，她對梓說：「其實，我本來是反對把這

把劍交給你的。對你來說還是太早了一點。」

「美緒你又來了，我們昨晚不是已經討論過了嗎？」明娜說。這兩人黑

臉與白臉的配合真是天衣無縫。「我得到這把劍的時候，也不比現在的小梓

成熟多少。」

「而且，交給有前途的年輕人，總比掛在牆上生灰塵好。」

身為事件的主角，梓卻很混亂。

傳說中的聖劍。與見習騎士中野梓。不管怎麼看，這兩個名詞都不該放

在一起。對吧？

「這——我——可是——」梓沒辦法控制她的語無倫次，而這基本上也

正是她的內心寫照。

「小梓你也不必這麼驚慌。天下畢竟沒有白吃的午餐，我也不可能這麼

把劍給你就算了。」明娜說道。她把劍遞到梓的面前，命令她將劍接過去。

戰戰兢兢的，梓模仿明娜的樣子伸出雙手握牢了劍柄。明娜鬆手，將劍

完全留在梓的手中。

神聖靈氣消失了。

梓端端正正握著的，僅是一把灰溜溜的無名鐵劍。

「果然呢。」坂本嘆了一口氣。

梓傻傻捧著劍，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劍還沒有認同你，小梓。」明娜解釋道，「這就是我剛才的意思了。

我可以把劍放在你的手中，卻沒有辦法強迫它為你所用。」

「所以，我果然還是不夠資格繼承這把劍，是嗎？」梓說。雖然這是很

合理的結果，她卻不免有些淡淡的惋惜。啊啊，前後三分鐘不到的英雄夢，

別了。

「不，正好相反，你不必擔心自己的所謂『資格』。」明娜說。「當這

把劍認同你，讓你自由運使它的力量，你就是符合資格的主人了。換句話說，

我給你的不是一把聖劍，而是一個證明自己的考驗。」

另一個考驗？聽起來的確比天上掉下來一把神聖復仇者來得公平些。梓

開始覺得就這麼接受下來也不至於太良心不安。

「那，我該怎麼作……？」她問。但明娜的回答差點讓梓的下巴掉下來。

「我也不知道。」明娜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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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明娜的說法，她是從重傷垂危的同袍手中接過這把劍。當時她的部隊

負責掩護高盧的大撤退，擋在異型軍與數千平民生命之間的，僅得她一人一

劍。於是無名鐵劍當場將力量借給了明娜。看起來這不像是梓可以複製的經

驗。

三個人一起吃過早餐以後，明娜離家上班了。梓終於還是忍不住，把鐵

劍抓起來上上下下仔細端詳過。不管怎麼看，它都只是一把普通的大劍而已；

若非親眼目睹這把劍在明娜手中的變化，誰想得到這竟是傳說中的聖劍呢？

坂本默默走到梓的背後，一隻手搭住梓的肩膀，對她說：「你可以的，

我看得出來。但是要有耐心。這世界上沒有人可以一步登天。」

梓回頭，看到老師對她和煦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