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天邊撒下黑簾，漸漸蓋去緋紅色的餘暉。
我將車停在騎樓下，看向對街，藍色霓虹招牌閃爍兩個大字『吟風』。
「到了，就是那」
「哦，」朝涵審視一會。「看起來很簡陋」
我漾起笑，搭著兩人的肩，帶著神祕。「進去後，妳們一定會有和我一樣的感受」
過了馬路，拉開有些沉重的木製店門，上頭還掛著稍微沾著鏽的鈴鐺，叮鈴，輕巧簡略的響了一聲。
走進店後，曖曖蘊黃的燈光瀰漫了整間酒吧，點綴清新的酒精、淺淡的尼古丁香，悠然恬靜，不論是氣息還是氛圍，都充滿溫暖舒適。站在吧台內的女人看向這，掛上甜甜的笑，店內的客人寥寥可數，但也望了過來柔柔笑著迎接，不失溫馨。
我靠近身旁兩位呆若木雞的女孩，等待她們的心得。「嘿，怎麼樣？」
先是朝涵，她愣愣地開口：「有種……」
「回到家的感覺」接著和淳夜兩人異口同聲。
滿意的拍拍她們的肩，帶著兩個彷彿初來乍到這世間的新生兒，走到了吧檯的座位，滿溢的好奇心使她們眼神炯亮，四處張望著。
吧台的女人遞了三杯水到我們面前。「妳們好，需要什麼？」
如欣賞著某個藝術品般，看著眼前束著馬尾的女人，帶著濃厚的成熟知性氣息，俐落的瀏海隨眨眼的動作和修長的睫毛舞動著，完美的臉蛋搭配穠纖合度的身材，在吧台後我猜想著她的身高與我相近，當注視到她眼眸正迷惑望著我時，我才反應過來，收起賞識的眼神。
在開口之前，她卻先張開那兩對花瓣。「啊，妳是…芷言？」
我愣了愣，隨即點點頭，雖然這是第二次見面，但身為老友的女兒，竟然現在才認出我來，加上一點都不平凡的外型，應該讓人印象深刻才對，我有些失落。
朝涵在旁竊竊笑著，就連淳夜也掩著嘴輕輕顫笑，過去都是我認不了人，還沒遇過這種尷尬的局面，看來卓帥傳奇只適用於同年女孩，吸引不了這種閱人無數的成熟女人。
彷彿嗅出我的挫敗感，她趕緊解釋。「抱歉抱歉，我不太會認人臉，不是妳長的不好看，就算是好萊塢明星出現在我眼前，我也一視同仁」看著我對她笑了笑，她又說：「妳母親有告知妳要來，但一次來了三個女孩，我也不敢亂認，真的很不好意思」
看著她充滿歉意的眼神，我揮揮手。「不用介意啦！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覺得有些失望，沒有讓這麼美麗的女性記住我的容貌」
她微微笑。「謝謝妳的讚美，嘴這麼甜，應該有不少女孩被妳這話勾走了魂，」她倚在桌上稍微昂起頭。「可惜，這招對我這老太婆不適用」
她的眼神散發傲氣，我不甘示弱。「要稱姐姐妳為老太婆，那我母親可能當祖媽也不為過」
聽我這一番話，她笑出聲，然後語出驚人。「呵呵，傻孩子，我比妳母親還大一歲」
我受到了極大的驚嚇，睜大了眼。「什……怎麼可能……那妳不就五……」
話還沒說完，便接受到她充滿敵意卻依然朦朧的眼神，止住了我的嘴。
「呵呵，所以妳們三位小姑娘想來點什麼？」
淳夜先開口。「可以給我杯柳橙汁嗎？」她聽了點點頭，轉向朝涵。
「我看看……」朝涵興奮地盯著酒單，過了半晌，彷彿鎖定了目標旋即抬起頭，但淳夜先發制人。「麻煩給她一杯檸檬水」
朝涵淚眼汪汪瞅著淳夜，淳夜卻假裝沒看見的兀自望著牆上的畫，吧檯後的女人笑一笑點了頭，把視線移到我身上，我也朝她微微笑。
「給我杯可樂就好」
「妳們三個真可愛。不過下次有機會，一定讓妳們嚐嚐我的手藝」
她迅速的調理好我們點的飲料，循序送上桌。
淳夜的杯子是有微小氣泡鑲嵌的玻璃杯，還有個可愛小熊裝飾的攪拌棍，淳夜噘著彎曲旋轉的吸管，聚神地盯著那隻小熊，看來她很喜歡這個見面禮。
接著遞到朝涵面前，杯緣掛著半片檸檬，杯中的透明液體還冒著微微氣泡。女人突然靠在朝涵耳邊細語，我豎起耳。「這杯是氣泡酒，酒精濃度很低，不會醉，我想妳應該會喜歡」語畢便給了朝涵一個柔美的笑，朝涵雀躍地道謝。
輪到我了，不知為何我滿心期待她會給我送上什麼不同凡響的可樂。她轉身忙碌著我的點品，不一會，她先撇過頭看向我，一個曖昧的笑容朝我發送，接著送到我眼前的那杯，不是可樂，杯中物放在桌上的瞬間起了漣漪，那是一種鮮豔的顏色。
我歪著頭，想問，但又想到了另一個問題。「該怎麼稱呼妳才好？」
她又遞上了一盤青豆，看著我。「以吟。大家都這麼叫我，但我還算是妳的長輩」
猶豫了一會，我說：「那麼，以吟姐，」我想我無法認同她大我母親一歲，所以拋開阿姨的稱謂，望向那依然年輕的面容「我點的是可樂呢」
她沒有回應，盈盈笑著。這時有其他客人呼喚她，對我們點頭示意後便離開吧台。
「那是什麼？」朝涵偎了過來盯著我的杯中物。
淳夜依然盯著那隻小熊，緩緩道。「紅酒」
「咦？為什麼會給妳這麼高級的東西！」
我無解，搖搖頭。
再怎麼迷糊也不該把可樂聽成紅酒才對，轉頭看著和客人談笑的倩影，覺得這個女人有致命的吸引力，或許是她神秘的氣息，還有不容小覷的外貌，舉手投足都是個誘惑。
突地，視線對上，我愣，然後笑了笑，她也回應了一展彎月。我轉回頭對著面前這杯鮮紅發噱，很認真地覺得，要不是心裡有了祁樂，或許也會沉迷在她那使人迷亂的眼神下。
但是祁樂在心中的地位已根深蒂固，任何人都無法輕易地抽離，更不能取代她的位置。雖然她沒有以吟姐的成熟氣息、知性美；卻有純樸柔淨，像一池清水，透得見底，舀一勺，便能嚐到無盡甘甜，意猶未盡。
朝涵拍拍我，打斷我的回味，指著那杯不是我點的飲品。「妳不喝嗎？」
「不敢，妳敢喝嗎？說不定裡頭有迷藥」我促狹道。
「呃，」她盯著那杯紅酒，隨後發了冷顫。「不，那是給妳的，要毒也是毒妳」
我忍不住裂開嘴笑，然後那成熟的音調飄了過來，搔著耳，我循聲抬頭。
「真沒禮貌，」她發嗔，但眼神柔和。「我看起來像會給人下毒嗎？這是特別給妳的，」然後嬌豔的眼瞅著我道：「絕對沒有毒」
我有意地笑。「姐姐，妳的眼神會讓我誤會的」
「放心，妳年紀對我來說太小了」又是那高傲的模樣。
此時最讓我在意的，不是她所謂的年齡差距，而是她並沒有提到性別的問題，這讓我起了很大的好奇心。
提起杯，晃了晃，看著陣陣波旋，此刻心裡有好多疑問，想傾瀉而出，但無從宣洩。
彷彿是我的眼神透漏了太多，她對我說：「妳有什麼煩惱不妨和我說說，雖然不一定能幫助到妳，但至少說出來會舒暢點」
我望著她怔了怔，什麼話哽在了喉中，但還是嚥了下去。
她輕輕歎口氣。「還記得剛剛說的，我不擅認人臉嗎？」我點點頭。她接著說：「那妳覺得我是怎麼認出妳的？」
此時不只是我，朝涵，甚至是淳夜也轉頭過來，目光集中在眼前這麗人身上。
漫漫夜長，寂靜，卻充滿驚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