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園城寺怜 于 2012-6-27 10:54 编辑
呐、怜，你不打算和我一起进军全国吗？
被龙华这么问的时候，我的心跳骤然加速了。
一．
我曾经选择加入麻将部的初衷，并不是出于对这项活动本身的热爱。
升入高中后不久，周围的同学几乎都加入了自己感兴趣的社团。但对身体病弱的我来说，“请至少参加一项社团活动”的这项规定怎么看都是个麻烦。犹豫再三后，我在那串长长的社团列表里选择了麻将部。
既不像体育类社团那样消耗体力，又不会比文艺社团更浪费脑细胞，顺带一提麻将部是千里山规模最大的名门社团之一——在这样的地方当个幽灵部员应该不会很难吧。
抱着这样的心态参加初选，然后凭借与家人打麻将时积累的经验和技巧轻松通关后，我作为候补队员正式加入了麻将部。在个个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想要取得一番好成绩的一年级生里，我的成绩只是非常普通的水平，而在这个高手辈出的地方，根本不会有人去在意一个病弱内向又没前途的二流候补今天有没有来参加社团活动。我成功达到了自己幽灵部员的目的，大部分时间都不怎么去活动室，少到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许多部员都不知道我的存在。而那时候的龙华，已经是一年级生中的佼佼者，精密谨慎的数据流打法和初中联赛上的优异成绩让她刚一入部就备受重视，成为最有望晋级正式选手的新生之一。
那时的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和那个被众星捧月般包围着的麻将部明日之星发生那么多千丝万缕的关系——多到足矣改变我们两人生命的轨迹。
和龙华的相识发生在我加入麻将部的大半年以后，随着三年级的前辈们面临毕业的压力，她已经是内定的正式队员，我则依然心安理得地做着幽灵部员，只需在每半个月一次的成绩检验时别表现得太差就好。
那天打完两个半庄，我因为约了医生做身体检查而向部长请假早退。在热水器前接了杯热水，我拿起书包正要离开，却被从外面忽然闯进来的龙华撞了个正着——她好像一直都是这么冒失，但受害者总是我。
热闹的活动室瞬间安静下来。一阵眩晕过后，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坐在了冷冰冰的地板上。胸前的制服湿了一片，被热水泼到的肌肤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
什么嘛……也太冒失了吧……这个人，我忍不住在心中抱怨。
“抱、抱歉！园、园、园——”
“园城寺怜。”
我冷淡地回应她，一边拿起书包一边起身，名字被忘掉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特别值得在意的事情，相比之下周围部员们好奇的视线更让我感到不自在，现在我只想快点离开。
“对不起！园城寺同学！”她慌忙上前扶我，嘴里仍然诚恳地说着道歉的话。那是第一次我们两人之间的距离那么近，我闻到她身上非常清爽干净的味道，让人忍不住想放松神经好好休息。起初我一直以为那是洗衣液的效果，后来才渐渐发觉那是只有龙华身上才特有的味道。
我因此而对这个冒失的家伙少了些反感，摇摇头示意她不必在意刚才的事情，却被她注意到了胸前的一片红色。她坚持说烫伤不及时处理会非常麻烦，执意要送我去校医室。
校医室的水岛老师见到我后主动打招呼：“啊，园城寺同学，这次又怎么了？”
我确实是这里的常客。
“被烫到了，但不是很严重。”我回答她。
“抱歉，老师，是我不小心撞到她了。”龙华一脸歉意地向老师鞠了个躬，看得出来她仍在自责，但她的礼貌和诚恳让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责怪她。
我脱掉半湿的制服外衣让老师检查了一下，结果是并不太严重，只要涂几次药膏就会完全好起来，一直紧张地站在旁边的龙华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耐心地看着老师帮我上药。
上好药后老师指着湿嗒嗒的制服问我：“你带了换洗的制服吗，最近天气转凉，穿这件回去恐怕会感冒。”
我愣了一下：“没有。”
龙华却忽然说：“我有带，请稍等！”然后不等我回答便匆忙跑了出去。
“喂——”真是的，刚刚才觉得她是个礼貌的人，至少听我把话说完啊……我就这样回去也没关系啊，不需要那么麻烦。
但龙华很快便又回来了，她推开门的时候气喘吁吁的，脸也很红，看起来是刚刚跑过，她径直朝我走过来，手上拿着书包和制服上衣，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便把上衣快速地套在了我身上。她衣服上清新的味道和我刚刚闻过的差不多，是会让人着迷的味道。
“好了~别感冒。”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
真是的……好歹稍微征求一下别人的意见啊……
我有些不满地抬头瞪她，却被她脸上明亮的笑容晃得一怔，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嘛……算了，暂且原谅这个冒失又自来熟的家伙吧。
“对了，你刚刚不是说有预约身体检查吗？还来得及吗？”她提醒我。
“嗯，现在就走。”我站起身整理上衣。
她主动拿起我的书包和换下的制服说：“一起走吧，衣服我洗好后还你。”
“不用了。”我立刻拒绝她，这件事就算是她的责任也用不着做到这种程度吧。
但她却仍坚持。
“好吧，”我指了指自己穿着的上衣，“那么这件我洗好后还给你。”
她点点头。
这之后我们一起离开学校，和她道别说着“下次见”的时候我从没有想过日后还会和这个人有什么交集，我们本来就不是同一类人，这样的相识也不过是一场非常不美丽的意外而已。
但那天的事情却并没有就此结束。现在回想起来，在我们从素不相识到相知相恋的一百步旅程里，是她一个人先朝着我的方向固执地走完了九十九步。
我不出意外地因为错过约定时间而被主治医生骂了一顿。检查完毕回到家时已经过了晚饭时间。正准备洗澡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陌生号码。
“喂？”
电话那边传来非常元气开朗的声音：“喂？是怜吗？我们好像拿错书包了，应该是在地铁站的时候弄错了，你现在在哪里？方便我过去取吗？”
“……”
喂……清水谷同学……我们还没有熟到直呼对方名字的程度吧……
“怜？你在听吗？”
“……知道了，请稍等一下。”
真是个麻烦的家伙啊。
我回到卧室打开刚刚随手扔在沙发上的书包，望向学生卡的位置。姓名一栏里整整齐齐地写着五个字：清水谷龙华。字迹非常干净漂亮，旁边的照片却是一脸牲畜无害的笨蛋笑容。
我有些无力地重新接起电话，“喂，清水谷同学，我确认过了，你的书包确实在我这里。”
“啊，太好了，抱歉，我今晚有重要的功课要做，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地址吗，我现在过去取。”
……真是的……你都这么说了要我怎么拒绝啊……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然后把小区地址告诉她。十五分钟后门铃便响了起来，还真是个高效率的行动派啊。
我打开门，并没有邀请她进来。我把她的书包交还给她，然后接过她手里的书包，她却毫不介意我的态度，笑着对我点头说谢谢，然后问我：“胸口的烫伤还疼吗？”
“已经没感觉了。”
“那去做身体检查的时候迟到了吗？有没有被骂？”
……我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你的问题怎么这么多啊……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笨蛋般的笑容，我忽然想捉弄她。
我装作一本正经地回答她：“有，被骂的很惨。”
“诶？！”她的笑容立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自责，“抱、抱歉，没有延误检查吧？”
“……”
还真是容易上当的笨蛋啊……
“好了，骗你的，只是被说了几句，没有很惨。”
“哇——怜也会骗人啊~”
“什么啊……什么叫我也会骗人啊？”
“还以为怜是诚实的孩子嘛~”
什么啊……这种莫名其妙的“以为”让人好火大……
“你不是还有功课要做吗？快点提着书包回家……”
“喔。”她点点头。
……
“干嘛还不走？”
“我的制服你穿起来好像很合适耶。”她没有回答我，而是突然像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伸出右手轻轻理了理我的衣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略显亲昵的动作让我的心脏稍微颤了一下，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都是同号的制服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还有清水谷同学，你和谁都这么自来熟吗？”
“有吗？但怜你很可爱啊。”她一脸无辜。
“我又不是小狗，说什么可爱不可爱的啊……外面好冷，我要回去了。”
“好。”她点点头，然后又露出了笨蛋般的笑容对我说，“再见，怜。”
而这个笨蛋的笑容，却成为了我日后所有快乐与痛苦的源泉。
二．
与龙华初识这个短暂的小插曲很快便在我的生活中平息了。我依旧像往常一样，每天来往于家、学校和医院之间，然后安心地做着麻将部的幽灵部员，只是偶尔在活动室碰见龙华的时候会被她拉着打麻将——但我们的水平确实不同级，我想这样不对等的游戏对我们两人来说都没什么意思吧。何况，想陪她打麻将的人明明还有很多，而我却不擅长应付像她这样麻烦的笨蛋。久而久之，因为我略显刻意的躲避，我们似乎很少再碰面了。
但这种平静的生活却在新学年的开学典礼后结束了。有些人或许真的命中注定就要一直纠缠不清。比如我和龙华。
我有些费力地仰着头，仔细确认分班表上的名字。在我上面的那位，确实是清水谷龙华。
什么啊……一共有十六个班级的年级里，为什么我偏偏会与她同班。
我确实是这样想的，但看到她名字的时候，心脏却再次莫名奇妙地跳了一下。
“怜！”身后有人喊我的名字。
真是的，只是想一想，麻烦就立刻出现了啊。我不情愿地回过头，然后看到了意料之中的笨蛋的笑容——
“接下来的一年我们同班呐，请多指教。”她笑着向我伸出右手。
我也伸出右手，轻轻握住她的。
“请多指教。”
而这之后的日子……
“怜，一起吃便当吗？”
“怜，你会不会吃太少啊？挑食对身体不好耶。”
“怜，下课后一起去麻将部吗？你今天没有预约身体检查吧？”
……
好烦啊。
短短不到一周的时间，我已经对龙华过分的热情忍无可忍了。那个家伙，明明朋友很多啊，为什么要一直在我周围晃啊晃的啊？
清水谷同学，你真的好烦啊——
可是每次想这么对她说的时候，看到那家伙笨蛋的笑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幸运的是这种状况并没有持续太久，开学后不久，我又一次住进了医院。(等等！这是不幸吧？！)
但奇怪的是突然离开充满活力的学校，一个人躺在安静的病房里，明明是久违的清静，却让我感到不习惯。
以前也一直是这样的吧。都是因为龙华那个笨蛋平时总是太聒噪的缘故吧。我望向窗外光秃秃的银杏树，明明春天也该来了，却还没有长出新叶。
住进医院的第一个周末，龙华以班长的身份代表班级同学来看望我。
她拿了一些新鲜的水果，明明笨手笨脚却固执地要削好皮才给我吃，看着她削水果时笨拙的动作，我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这种预感很快便实现了，就在我拼命想着这家伙千万不要给我惹出什么麻烦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哇”的一声大叫，她切到手了。
水果刀非常锋利，我看到她的左手食指瞬间染上了一片红色，心脏猛地一跳，我想过去帮她止血，却因为手上打着点滴无法动弹。
“喂，龙华！你右手边的柜子上有纸巾，先止血。”
这种情况难道不是应该先止血吗？但这个笨蛋干嘛偏过头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一脸吓得要死的表情啊。
“呜……怜……我晕血……”
“……”
什么啊……晕血你干嘛跑来医院，晕血你笨手笨脚地削什么苹果啊？！
我被她气到了，没好气地压低声音凶她：“你过来。”为什么有这家伙在的地方事情总会变得这么麻烦啊？！
“喔。”
她乖乖地往我这边移动了一些。
“手伸过来，左手。”
“喔。”
然后乖乖地把左手展平伸到我面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害怕的缘故，龙华变得非常听话，看她闭着眼睛一脸紧张的样子我的心情忽然由阴转晴，我伸出左手握住她的手，然后把受伤的食指含进嘴里，轻轻舔了一下。
“嘶——”她下意识想抽手，却因为被我握住而不能动弹。血浆咸涩的味道在我的口腔里蔓延开来，伤口看起来不浅。
“呜……怜！你别舔，好痒。”龙华紧闭着的眼睛因为我的动作而忽然睁开了，漂亮的酒红色双瞳有些哀怨地看着我。
笨蛋，我回瞪她一眼，又不是我想舔……这样才能止血啊……
于是我继续舔，她继续哀怨。
直到感觉不到有新的血液流出伤口后，我才放开了她的手。
“好了。”
“喔。”她缩回手，却仍然偏过头不敢看。
真是麻烦的家伙。
我让她从旁边的抽屉里翻出创可贴，这次终于把伤口完全处理好了。
“抱歉啊，怜，好像每次和你在一起都会给你惹麻烦。”龙华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自己的头说。
你也知道啊……我悄悄腹诽，但如果说出来的话这个笨蛋会当真吧。
所以我只好说：“没关系，我已经开始有点习惯了。”
“真的吗？”龙华亮闪闪的眼睛使劲盯着我看。
真是的，这家伙的情绪转换也未免太快了吧……
“嗯。”但我还是点点头，因为这样的她真的非常可爱。
过了一会儿后护士小姐过来帮我摘掉点滴，我们就坐在一起，开始边吃水果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我发现龙华的确是非常健谈的类型，她总是可以找到许多有趣的话题，即使大部分时候我都在用没什么含义的简短词汇来回应她，她却完全不觉得冷场。直到天完全黑透了，我也累得没什么精神的时候她才起身准备离开。
“呐、龙华。”临走之前我叫住她。
“嗯？”
我拿起床边的手机冲她晃了晃，说：“回去后发信息给我好吗？我想确认你平安到家。”
她愣了一下，然后忽然笑起来，重重地点了下头。
我又看到了那个笨蛋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