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孤獨王者

８－１

自苦境退兵回來的碎島大軍，兵陳婆羅塹，仍不減軍威，然而，一股強大力量逼迫得他們冷汗直流，目光皆放在一人身上－魔王子，火宅佛獄的異數－，那人臉上始終掛著一抹戲謔的笑容，踩踏著的步伐，一步比一步來得深沉震懾人心。

「依循禮的人，失了禮，也不算枉死了吧？」右腳輕剁，婆羅塹上一股氣流爆旋，震懾軍隊。

另一方傳來一道冷然雄渾氣道，兩道氣盤空相交，震動整個婆羅塹，戢武王冷然看著魔王子，從玄舸上一躍而下。

「咒世主竟將你放出，看來火宅佛獄也已經被逼到絕境了啊。」戢武王淡笑挑釁。

「吾現在，不過只是個找不到小妹而啜泣的兄長。」魔王子提高了尾音說著，依舊是那一貫的輕挑語氣。

「你的語氣、你的神情，絲毫與你講出來的話無法連結。」戢武王斂了眉說著。

──看來，此人的目標便是寒煙翠了。

「吾只是陳述情感，言語能表達的，不需要語氣與肢體的輔助。」魔王子說的理所當然，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點點頭，似在肯定自己的說法。

戢武王閉上了眼，似在壓抑著那滿腔怒火。

「反正也是騙人的。」魔王子語鋒一轉，瞬間又改變了情緒，自得的笑容掛在臉上。

「你的小妹正在我國身為王后，你無須擔憂。」戢武王轉身背對著魔王子，不想再去看見那張臉。

「在一個對女人最不平等的國度，叫吾怎樣不擔憂呢？」魔王子側身看著那人背影，又是一陣嘻笑。

「若要帶回她，領兵來取。」戢武王已是下了戰帖，說什麼也不可能把寒煙翠交予眼前此人。

「既然這樣，好好照顧吾之小妹啊！」魔王子笑著，旋身自得的離去。

戢武王低吟一聲，思索著下一步。

「全軍備戰，在我入關這些日子，保護王后，不得有誤。」戢武王說著，這日子便是他入關之時，能夠早一些日子讓功力更上一層樓，能夠保護的也就更多。

「是！」軍威赫赫，一聲允諾響徹雲霄。

戢武王旋身離去，沐浴淨身，準備進入暗房閉關修練。

潛入暗房閉關修練，是幾天後的事情，戢武王要所有人不許進入，除非有要事，在外頭說明便足夠。

對於武學，他有他自己的一套休習方式。這在朝中也已經是眾所皆知的事情，這段時間眾臣各司其職管理好碎島的大小事情，不讓戢武王擔心。

然而在進入閉關後的第八天，外頭起了騷動，令他有些惴惴不安，險些走火入魔，他心一橫，力壓紛亂真氣，隨即收回那爆衝真氣，才沒損傷功體。

稍作歇息，他豎耳聽著外頭聲響，想知道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他也交代過，若發生了什麼事得來報告。

但那騷動過後也過了三個時辰，並無一人來報，直到天明，才有個急促的腳步聲奔來。

「王兄！翠姐姐被魔王子強擄回佛獄了！」外頭的湘靈喊著，語氣急切。

那人語氣中，仍有一絲紛亂，戢武王馬上就猜到了發生什麼事情，他也知道他自己也因此動搖了。

「我知道了，妳退下吧，好好調息妳身上的傷。」戢武王說著，語氣中難得的透露出一股淡淡的怒氣「我會暗底派出人手救寒煙翠的，妳不必擔心。」

「多謝王兄！」湘靈似乎是放鬆了許多「對我來說，翠姐姐……是很重要的！拜託你了！兄長！」

外頭再無聲響，動搖的戢武王，再也沒有辦法繼續修練，他悶哼一聲，將迴繞在四周的真氣收回，只功成一半雖有些可惜，應該也足了。

他轉身脫下了墨藍王袍，穿上的是一身白，他坐在粧台前打理著自己，他現在的身分不是戢武王，而是原本的身分－玉辭心－，她決定親自去找尋寒煙翠的下落。

──拜託，一定要沒事啊……。

８－２

換上一身女裝的戢武王，化名玉辭心前往火宅佛獄，目的在於找尋寒煙翠的下落，然而到了這裡，她只看見了荒無的大地，以及不知為何而燃燒著的土地，她頓時明白了火宅佛獄為何只尋求最大的利益。

再到苦境之時，那曾經只會出現在湘靈口中的美景頓時映入眼簾，讓她了解為何咒世主會如此汲汲營營於苦境這塊豐饒大地。

火宅佛獄，做的決定從來就沒有錯，咒世主只是為了自己的人民而征戰，只是這樣一個單純的動機。

她佇立在火宅佛獄少有的荒林之中，她思索著，自己對於咒世主的生死不予援助，是否是一個錯誤的決擇？

「歡迎來到火宅佛獄，啊，隨便啦？反正，妳看見的就是這樣。」魔王子踩踏著一貫不削的腳步來到。

今日，是在玉辭心知道了寒煙翠下落之後，應了魔王子之約來到，她悶哼一聲，轉身冷然的掃了魔王子一眼。　

「看看這一片生機盎然。」魔王子說著，一片荒蕪，他仍舊信口開河，地上扶木，感受到莫生的氣息，防衛機制啟動，緩緩接近玉辭心「好客，難免太過熱情。」

「你請我來，只是為了觀賞這美景嗎？」玉辭心淡然說著。

「吾要娶妳為妻。」魔王子說著「嫌吾太過直接嗎？吾認為目的達到就好，還是說妳想要虛偽的過程？嗯嗯，吾還沒自我介紹吧？吾，魔王子凝淵，現在興趣是妳。妳欣賞怎樣的人呢？」他撥了撥自己的劉海，一個自得的笑。

「我欣賞強者。」玉辭心直接說道。

「前面就是吾之居所，請妳賞光。」魔王子指了指前面的地方，一片鮮紅，佛獄之人稱它為墮落天堂。

跟隨著那人的腳步，玉辭心的心跳也漸漸加快，她知道她這次押對寶了。到了那邊，見到那個人的機會就大了，只是，該如何救她才好？

有一句沒一句應著魔王子那些無意義的話語，她本能似的回應著挑釁的話。而那人卻也坦白的表明自己說的一切只是謊言，聽聽就罷。

「最後，帶妳見吾的親人。」魔王子說著，背對著玉辭心。

「親人？你還有親人？」明明知道他說的是誰，但她只能裝做不知道，眼中閃過一絲猶豫，卻也被魔王子給捉住，輕笑一聲。

「現在是親人，以後是親上加親的親人。」魔王子挑釁說著。

這句話，讓玉辭心知道了那不按牌理出牌的人想做些什麼事情了，她背負在後腰的手，緊握了一下。

跟隨著那個人往裡頭走去，玉辭心眼中看見了那個人的身影，她內心見著那人安全，似乎也鬆了口氣。

「這是吾的親人，吾之小妹，未來的妻子，來，叫姐姐。」一句話內，為兩個人都做了介紹，反正這本來就不是他想做的事情，草率帶過。

只見寒煙翠看了玉辭心一眼，悶哼一聲，彼此都有默契的裝作不認識，她閉上眼，這樣才不會讓魔王子讀出自己的心思。

「你的小妹？未來的妻子？」玉辭心輕笑「若你想響齊人之福，只怕玉辭心沒有與別人分享的雅量。」這是能救寒煙翠的唯一辦法，用自己代替那人，若武力直取的話，只怕魔王子會以寒煙翠為質「放她走，才有讓我考慮的空間。」

然而，那人的應答卻並非她所預料，自顧自的說起了自己所謂的真理。

「若你有優點，一定就是坦率。」玉辭心瞇起了眼說著，這的確是發自內心的稱讚。

「吾只是看破了這世上絕對存在的虛偽。」他自信的說著，那一抹輕笑，淡然無情。

「我只欣賞強者，你，是嗎？」玉辭心也懶得繼續聽他說話「兩條路，一，挑戰劍之初，二，挑戰我。」

「劍之初啊……那無聊的人。」魔王子仍是那張臉說著無謂的話「三天後，漠沙林外再會吧！」魔王子馬上就做了選擇，挑戰玉辭心，

「你的挑戰，我允了！」玉辭心說著，她看了寒煙翠一眼之後，轉身離去。

看著那人離去，魔王子再度將目標放在寒煙翠身上，一步一步走了過去，寒煙翠也因為懼怕而退了幾步。

幾句調戲之後，魔王子再度無趣的離去，這才讓寒煙翠鬆了一口氣。

「……為何妳要來此？為何妳要如此冒險……妳該看重的，應該是碎島啊……王！」寒煙翠說著，她咬緊了下唇。

就算如此，她仍不能做些什麼，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人允戰，她清楚她的實力，但她更清楚他的人格，不是不相信戢武王，而是不相信魔王子的為人。

踏出火宅佛獄，玉辭心對於自己的武力有絕對的自信，直到約戰那天，卻是身受魔王子奇招所苦，讓那個男人－慈光之塔的驚嘆，劍之初－有了踏入自己心裡的機會。

──那一晚過後，她知道她自己只是因為一個原因而接受了那個男人，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