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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6年9月 南京 汇文女子中学

又是一年入学时，赵慕愚在窗台前拖着下巴向下张望，校园因新生们的到来而显得热闹忙碌。她眉目清秀，浅笑盈盈时，显得清纯可人，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但因眼睛大而有神，不笑的时候，又会透出一股英气。“看什么呢？”窗台右边也冒出了一个脑袋，瞥了几眼后，说到：“去年这时候我们也像他们这样没头苍蝇似地四处乱串。”

说话的这位叫陈晓莲，最大的特点是爱哭，又因身体瘦弱，看上去弱不禁风，常被人戏称为“林妹妹”。赵慕愚是个有主见的，因此平素晓莲对她很是依赖，宿舍里属这两人关系最好，常结伴而行。但每每晓莲作林妹妹状伤春悲秋时，慕愚开始是安慰，到后来又会不耐烦，等那厢边哭得伤心了，这厢边又心软了，少不了递手绢、倒水、轻声细语讨饶。这出戏在她们宿舍屡次上演，同宿舍的沈君木和李施施早已见怪不怪。

赵慕愚回过头来笑笑：“我们去吃饭吧。”“嗯，好。”晓莲略作收拾，就和慕愚出门了。楼道里响起两人的声音：“诶，君木可真用功啊，这才开学哩，就已经去图书馆了。”“那块木头，只要有书啃，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木头”是赵慕愚对沈君木的专有称呼，来由是某次两人争执时，赵慕愚脱口而出“你真是朽木不可雕也”，从此她就一口一个木头地叫沈君木。这两人平素相处倒也融洽，只是不能讨论时政，一触及就会出现让人哭笑不得的场面。说也奇怪，赵慕愚平时对着熟人较为活泼开朗，而不熟之人则常误以为她是大家闺秀的娴静性子，但一论及时政，她就会显出激情澎湃的热血一面，若有人与她意见相反少不得争得面红脖子粗。有几次赵慕愚滔滔不绝发表看法时，沈君木突然冒出三两句泼了冷水，等她回过神来还想再战的时候，沈君木却又看她的书去了。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滋味很不好受，赵慕愚舌战碰上克星沈君木，总免不了郁郁而归，偏偏对方每次倒像没事人一样。不过，她这激情来也快，去也快，等冷静下来细想，有时心底深处又觉出沈君木所言也不无道理。

赵慕愚和陈晓莲沿途碰上几位问询的新生，一一打发后，来到了餐厅。汇文女中是所教会学堂，要求极为严格，过去就餐前须由教师领读感恩祷告文，仪式完毕后，方可进食。45年抗战胜利复校后，这条规则受到了部分学生的质疑，遂被废除，改为自行闭眼默祷，礼毕即可进餐。赵慕愚心中默念完祷告词，睁开眼时，刚好看见李施施端着餐盘走来，赶紧向她招收示意。

李施施大概是宿舍里最正常不过的女生了。汇文女中是南京最早的洋学堂，所收学生多数出于国民党高官、商界名流或高知家庭，节假日学校里挤满了接送的轿车。四人中，沈君木的父母都是中央大学教授；赵慕愚的父亲是蒋总统身边的红人赵训恩，官职虽不算高，但蒋的文告、演讲词多出自他手，深受蒋的信任，而陈晓莲的父亲则经营有方，声誉也不错，曾做过一任上海总商会会长；只有李施施的出身相对贫寒。她身材窈窕，明眸皓齿，被戏称“汇文一枝花”，且为人灵活通达，无论和什么人都处得来，很受同学们的欢迎。

李施施在赵慕愚斜对角坐定，开始默念悼词，近距离查看，能发现李双眉紧锁，脸上略带愁容。赵慕愚不由得有些担心，问道：“施施你怎么啦，一脸不开心的样子。”“这次暑假有一个科长前来求婚，父母见过后很满意，一直劝我说人才难得，将来至少有做局长的希望，错过的话可找不到这么好的了。”赵慕愚和陈晓莲面面相觑，施施和君木同岁，1928年生，已年满18，父母逼婚也不奇怪，只是……“若读了十年书，最后就为嫁个人，当初还不如不读呢。”施施把大家的心里话说出来了。“唉……”三个女学生一起犯难了……施施转移话题说：“烦心事不说了，我们还是来说说慕愚的新恋情吧。”“胡说，我哪来的什么新恋情。”“还抵赖，那个金陵中学的学长，叫什么郑斌的，上学期联谊会上，见到你眼睛都直了，问了地址去没联系吗？”陈晓莲也在边上推波助澜：“早上还看你在念一封信呢，是不是他的啊。”赵慕愚脸上一红：“他就是写信来讨论人到底活着是为什么这种问题啦。”“呀，真无趣，暑假里你们都没见见吗？”“这次来信里就是说这个，他听说我家藏有整套《万有文库》后，想借《 嵇中散集》去看。”施施终于笑了：“一回生二回熟，借来借去你就要变成他家亲爱的了吧。”赵慕愚作势要打：“作死。”施施装出一副深情脉脉的样子对晓莲说：“亲爱的，我爱你，你爱我吗？”晓莲也识趣地回应道：“顶爱你了。”三人笑作了一团。

等她们吃完午餐要离开餐厅时，正撞上沈君木不疾不徐地走来，她瞧见三人，走过来对赵慕愚说：“刚碰上话剧社张老师，找你商量点事儿，可能和下月校庆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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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目前我脑补中的赵慕愚这个人物，杂糅了林昭、陈琏（陈布雷的女儿）、王佩英（张大中的母亲）、和凤鸣（经历：我的一九五七作者）、一些右派女性，庐隐《海滨故人》中塑造的几位女学生，及我听过的某位名不见经传的大地主女儿等人的一些经历和性格，不过她不会是她们中的任何一个，她只会是我脑补出来的人物。

本文其实就是热血萝莉成长史，我想写的重点在学生运动、反右、劳改农场、大饥荒，赵会慢慢蜕变、慢慢沉稳，最后认清现实。她还是出来办了地下刊物《星火》，是因为良知，而非热血。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样的人，我很敬佩，但是持保留态度，所以我写沈君木，就是为了让她作为热血赵的反面，不断抽打赵的。

咳，不过其实写到第二章，我已经有预感，我可能把握不好两人的感情问题，也把握不好两人的性格，剧情又可能会平淡如水，或显得没说服力吧。来看本文的诸位很感谢，不过表报太大希望，我就是来练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