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二天的地区十强赛万众瞩目。各个赛区的十强赛时间是彼此叉开的，很多其他赛区的入围选手都慕名来围观有着“最强赛区”之称的B城十强赛。
在第二轮50进30的比赛中第一个晋级的苏惜戏看着外面严阵以待的观众，不由咋舌：“这哪是来看比赛的，就差每人拿个小本做记录了。我擦，真有人在做记录啊！”
苏惜戏妩媚动人，最过人的是一身好舞艺。她练了十多年舞蹈，跳起舞来水蛇一样妖娆多姿，选歌也多是妖娆风的，声线娇甜，说起话来却荤素不忌，人称“苏小妖”，自是“小腰一扭，妖气十足”。
苏惜戏指着的那个做笔记的女孩子戴着黑框眼镜，黑色长直发，背带裤，很是学生气。坐在F赛区来观战的人堆里，并不起眼。
“啊，那个女孩……我记得，是叫宫梓。”陆安琪凑过来，说。
“公子？什么公子？”苏惜戏问。
“宫殿的宫，桑梓的梓。”陆安琪纠正：“听说是最小的参赛选手，今年刚满18岁。看起来文弱，唱爵士乐却是一流……”
“她？唱JAZZ？”苏惜戏的眼睛亮了起来。
“苏惜戏，快过来化妆！”化妆师忙得四脚朝天，连连催促，苏惜戏连忙跑了过去。
这天舒大爷亲自坐镇导播室，符念兮和伊丹的压力减轻了不少,符念兮今天负责沟通，带上耳麦，给选手们一一试音。
“13号华韶，听见请回话。”符念兮说着，心跳有点快。
“听到。”
华韶的声音传了过来，符念兮心安不少。
开场的时候，镜头特别扫过前排观战的其他赛区选手，符念兮看到不少熟悉的面孔。
“啧啧，C城的邵四爷、许仙、白娘子，F城的顾三哥、小公子、大耳朵图图，X城的风流、虾仁……”伊丹如数家珍。
符念兮听得云里雾里：“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其他几大赛区的热门选手啊！”伊丹兴奋极了：“网上都都传疯了！”
“= =市场部真应该把你当典型案例好好分析一下。”
“唉，看来看去，还是我们家华少和四爷最帅！”
舒娜叶咳嗽一声：“注意用词了啊。”
伊丹连忙改口：“最有范儿！最明星相！最拿得出手！”
中性化对选秀来说一直是一个心照不宣的暧昧地带。娱乐节目的受众大多是女性，因此中性打扮更加能吸引市场。但过分中性化又会引来社会伦理的讨论批评，甚至引发同性恋丑闻。倾城歌最著名的一届冠军谭天蓝就是以中性化形象进入公众视野的，现在也不得不经常在广告、杂志上以女性化造型出现，争取平衡。尽管如今对中性化的宽容度有所提高，但从艺人的长远发展来说，中性化依旧是棵不结果子只开花的树，有时甚至有毒。比如前一段中性化女艺人陈XX忽然爆出结婚的消息，人气锐减，粉丝的过激行为让对方公司招架不住。
符念兮倒不觉得华韶是中性化。除了打扮tomboy一点之外，说话做事，其实都很有……母性。
忽然想到这个词，符念兮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忘了自己连着麦，全场带着耳麦的选手都露出奇怪的表情，华韶凑在陆安琪耳边说了些什么，两人一起笑起来。
符念兮顿时怨气满赛。
舒娜叶瞪她：“专心点。”
符念兮只好点头。
开场秀部分一如既往是亮点。市场部从上一次“花旗牵手事件”看到商机，今天干脆安排华韶和陆安琪穿了并不鲜艳的情侣装。华韶白衬衫，黑外衣，陆安琪这是白裙，黑色小马甲，让人遐想无穷。
伊丹念叨：“市场部这招一点也不到位。粉丝们才不喜欢可以卖粉红呢，他们想看的是两个人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默契……”
符念兮暗自腹诽：不是【她们】想看，而是【我们】想看吧……
个人演唱到苏惜戏部分掀起了第一个高潮。苏小妖的歌舞惊艳全场，猫一样的甜腻嗓音、轻盈舞步和魅惑眼神，桃花眼所到之处统统丢兵卸甲兵荒马乱。符念兮没录上一场，看重播的时候已经被惊了一回，这次看现场版，更受震撼。
符念兮看到坐在前排的宫梓看得目瞪口呆，双颊微红，心下一动，就给了个镜头。
这个切换并不刻意，舒娜叶给她一个赞许的眼神。
接下来本该大鸣大放的陆安琪和华韶不知为何，表现都中规中矩。符念兮想着今天意义非凡，还特别点了她之前听过的华韶的那首原创。但华韶并没有唱符念兮点的歌，而是唱了首很普通的老歌。完成得虽然出色，却不够出彩，刚刚过关而已。陆安琪则好像被评委盯上了一样，一直被指责风格没有突破，场上的女孩显得有些茫然。
第一轮结束了，苏惜戏率先晋级，9个选手被淘汰。场上还剩下20个人。
陆安琪在后台有些慌。今天她选的还是三首慢歌，如果以风格单一为理由，今天铁定是要下了。但反观其他选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风格，苏惜戏场场热舞，评委们很是受用毫无怨言，偏偏到了她这里就成了风格单一……陆安琪有些委屈。
华韶坐到她身边：“担心？”
陆安琪把心中的怨气对她抒发了一通，几乎带着哭腔。
华韶想了一下，认真地问：“你要不要冒个险？”
陆安琪看着华韶。睁大了眼睛。
第二轮，陆安琪第一个出场。连符念兮都为这个姑娘捏一把汗。作为传统甜歌选手，陆安琪在选秀中的确没有什么噱头。但唱功和稳定性摆在那里，评委以风格单一为借口，不过是想淘汰她，换些更具特色的选手上来而已。
歌单上，陆安琪的第二首还是抒情的女声慢歌。一开场，彩排时的伴奏却没有响。取而代之的是轻快的吉他声。
灯光渐渐亮起，陆安琪一袭白裙，如同出水芙蓉，出现在舞台上。华韶坐在她身后，低眉弹着吉他。
经过改编的大众情歌多了几分韵味，陆安琪处理得也很到位，几个评委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
一进入副歌部分，吉他声顿时加重加快。陆安琪洒脱地扔掉了裙子上繁重的装饰物，和华韶一道舞动起来。抒情歌被改造成摇滚风格的舞曲，陆安琪一改淑女做派，歌声既有力度，又不失女性温柔，现场气氛立刻升温。场上尖叫声、口哨声此起彼伏，评委们也随着音乐打起节拍。
华韶和陆安琪以漂亮的定型结束了表演。华韶拍了拍陆安琪，做了个加油的手势，跑下台去。陆安琪还微微喘着气，感激地看着她离开。
评委们自然对这一轮陆安琪的表现赞不绝口。宣布她直接晋级。陆安琪惊喜地冲到晋级区，和苏惜戏紧紧拥抱。
然而，华韶在这一轮还是没有直接晋级。连符念兮都觉得，华韶今天的表现有点心不在焉。
晋级区的陆安琪紧张地十指拧在一块儿，苏惜戏安慰她：“你放心好了。华韶一定是藏着呢，最后一轮完爆她们！”
第二轮过后，场上只剩下5个选手，竞争最后1个晋级名额。符念兮听见自己的心扑通扑通如同擂鼓，忍不住跟舒娜叶做了个手势。舒娜叶拿过她的耳麦，符念兮跑出了导播间。
空荡荡的后台竟然只剩下华韶一个人。她依旧是最后一个出场，其余的选手表演结束后在里间候场。华韶听见人声，一抬头，看见符念兮，不由笑了。
“你怎么过来了？”
“没什么……”符念兮这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就过来看看你。”
华韶笑得更加星光璀璨了：“你放心吧。再怎么着，唱给你听的歌也不能怂了啊。”
符念兮一看见她笑，就有点色令智昏的感觉。再加上她这么一说，好像也就真的不担心了。
“嗯，好好唱。”
华韶对她张开双臂，符念兮顺从地抱了抱她。不知道为什么，华韶身上那种淡淡的香气让她全身都有些发软。
外头响起喊台的声音：“华韶，候场！”
华韶揉了揉符念兮的头，冲她竖起拇指：“放心吧。快回去听我唱歌。”
符念兮点点头，回身狂奔回导播室。舒娜叶和伊丹看着她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都有些疑惑。
主持人刚刚报完幕，华韶坐在场中的酒吧椅上，周围烟雾缭绕。她如梦初醒，缓缓开始唱。
风花雪月那些年
我和你走这条街
从电影院 到咖啡店
坐到红日头偏一边
柴米油盐这些年
你到哪里去上班
八点五点 三点一线
一转眼又过一天
路过一场风花雪月
谁的光阴走不见
人海茫茫 灯火阑珊
你在海的哪一边
爱过一场风花雪月
这首歌又唱几遍
白发红颜 沧海桑田
我记得你好容颜
多年以后不相见
我也爱怀念
风花雪月唱几遍
转身后 多释然
我为你唱这首歌
是最后一遍
余音散尽，四下寂然。
陆安琪眼圈发红，苏惜戏咬着嘴唇。台下的邵斯颜看着华韶，眼神复杂。
舒娜叶一边换着镜头一边感慨：“这歌，很有呀~”
欢呼声是隔了好久才响起来的。评委们也对华韶的这首歌赞不绝口，“曲风基本成型，感情饱满，作曲技巧成熟，有大将之风”。华韶毫无悬念地成为全场最后一个晋级、却得分最高的选手。
经过大众短信投票、网络投票、评委评分和场上选手投票的累积，华韶以绝对优势领先，成为B城赛区的冠军。最终在众望所归之下，做了B城十强的队长。华韶带着10强喊了口号，B城的战火将息，而更远的征程在等着她们。
最后的ending拍得感动非常。B城的姑娘们彼此拥抱着，祝贺着，安慰着。可能是从一开始就奠定了温情的基调，她们的竞争意识很弱，相互之间一直扶持，无论胜败，感情都是真的。即使不在这个舞台上，散场之后依旧是台下的好朋友。因此分赛区的比赛结束，大家好像丢掉了某种束缚，真正high到了一起。
在华韶建议下，选手们决定去酒吧好好庆祝一下。工作人员看着虽败犹荣、兴高采烈的姑娘们，也都颇受鼓舞。舒娜叶期待地看着穆一流：“要不，咱们也出去high一下。”
穆一流摆出招牌冷笑，丢下两个字：“开会。”
又一场战斗开始了。
晚上，符念兮正开着会，忽然手机震个不停。符念兮一看是华韶的电话，也不好不接，干脆跑出会议室透气。
“喂？”华韶那边吵吵闹闹，听声音似乎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怎么了？”符念兮有些担心。
那边笑闹声很大，华韶似乎在和什么人大声讲话。
“喂？你怎么了？”符念兮问。
“嗯，我有件事想跟你说。”那边忽然安静下来，华韶的嗓音略带沙哑，听得符念兮心头发痒。
“呃……你说？”
华韶的声音温柔而低沉。
“符念兮，我爱你。”
符念兮愣住了。
华韶那边也安静了好久，继而响起刺耳的尖叫。
“啊啊啊华韶你好认真！我刚刚都被感动到了！”
“你们别闹人家了……”
“华少再对我说一次吧拜托了我也好想感受一下……”
符念兮这才反应过来，清了清嗓子，佯装无事：“嗯嗯，我也爱你，你快玩儿去吧，下次再敢耍到我头上就请我吃饭吧！我可是开着会跑出来接电话的啊。”
华韶听起来很抱歉：“我不知道你在开会，对不起……那你先忙吧。”
符念兮嗯嗯啊啊地挂了电话，魂不守舍地回了会议室。
“……符念兮？符念兮！”
恍恍惚惚坐了许久，符念兮才被穆一流一声惊雷炸醒。舒娜叶用手揉着太阳穴，脸上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表情。
“开完会来我办公室。”穆一流没多说什么，继续下一项议程。
符念兮怀着必死的心情开完了会，跟小羊羔一样乖乖地跟着穆一流去了办公室。
刚坐定，穆一流就问起来：
“你和华韶之前认识？”
“啊？”符念兮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卡住了。
“有人看见今天你和她在后台动作暧昧？”
符念兮想起那个鼓励式的拥抱，不由哭笑不得，解释了来龙去脉，穆一流的脸色才稍微放松一些。
“有些话，跟你交代一下。”穆一流说：“你是宁愿推荐的，你和她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
符念兮深吸一口气，低下了头。
穆一流看了她一会儿，接着说：“这都不是问题。我对别人的感情生活没有兴趣。但，你在倾城歌工作期间必须谨慎，不要落人话柄。舞台上，选手们的一些必要的感情互动受众会认可，但一旦和幕后工作人员扯上关系，会引起大众的本能厌恶，到时候危机公关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这些你懂吧？”
符念兮小鸡啄食一样点着头。
“我不管你们以前是什么关系，想发展成什么关系，你们的关系绝对不能影响整台倾城歌的进程。明白？”
“明白。”
符念兮再一次魂不守舍地走出了穆一流的办公室。回到家，已经是十一点半。楚今宵已经哄着小元宵先睡了，宁愿在客厅挑照片，看见符念兮回来，打了声招呼。
符念兮神魂颠倒地应了一声，宁愿听到她有气无力的声音，抬头看她。
“小念，怎么了？”
“嗯……没什么。”符念兮强打欢颜。
宁愿摘下眼镜，表情认真：“过来坐。”
符念兮坐在沙发上，低着头，一言不发。
“是穆一流那女人母夜叉脾气又犯了？”
符念兮连忙摇头。
“……那是感情上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
符念兮点头，又摇头。
宁愿看着符念兮，皱起眉。习惯性去摸烟，又想起私藏的早就被楚今宵扔光了，一时也有些无措。
“说来听听吧。看我能不能帮你。”
符念兮好久没说话，最后犹豫着开了口。
“师傅你还记得，我跟你说我有女朋友了的事情么？”
宁愿笑了：“当然记得啊。”
“其实，我是骗你的。”
“……哦。”
符念兮被宁愿那种“我早就知道你是骗我的了”的语气打击得更厉害了，眼泪几乎都要涌出来。
“但其实，确实是有那么一个人。我也好像，真的喜欢上人家了。”
“……这样啊。”
“她是我们选秀的一个参赛选手……不管从哪方面来说，我们都不可能。”
“为什么？”
“工作要求……”
“那些都是扯。”宁愿不屑地哼了一声。
“她以前好像有个特别喜欢的人……”
“你都说是以前了？”
“嗯……而且她只是把我当普通朋友啊。”
“你说的那个人，跟你表露过性向么？”宁愿认真地问。
“她说这种问题不能说是或者不是，她只说她有过男朋友也有过女朋友。”
宁愿关注的点和符念兮完全不在一个方向上：“那你不是机会很大么？”
“啊？”符念兮愣住了。
“她既然有过女朋友，你就可以做她下一个女朋友啊。”
符念兮眨了眨眼睛，眸光又黯淡下去：“她和另外一个选手关系很好……”
宁愿忍不住笑了：“你现在，就跟初中时期暗恋隔壁班男生的小女生一样，太可爱了。”
“师傅！”符念兮气得跺脚。
“不过说起来，你说的那个人，以后还是想在演艺圈做事么？”宁愿严肃起来。
“应该……是吧。她音乐能力很强。”符念兮说。
“那可能就有些麻烦。”宁愿抱起双臂：“我和今宵都是自由职业，平时受到的舆论影响也小些。你如果想和她那样的人在一起，双方都会承受很大社会压力。”
符念兮想了想，说：“其实，我还没想到那么远。”
宁愿笑：“那就想想呗。想在一起是一回事，能在一起是另一回事。不过我觉得，后者的成功率主要取决于前者的程度。”
符念兮似懂非懂地点头。
“也别想太多了。现在对她来说，比赛比较重要。对你来说，工作比较重要。先好好休息吧。感情都是顺水推舟，水到渠成的。多思无益。”宁愿站起身，把符念兮拉起来，一路推送回卧室。
“洗个澡早点睡，明天休息，我让今宵给你多做点好吃的。”宁愿声音柔软：
“晚安，小念。”
“晚安，师傅。”
宁愿回到房里，楚今宵已经睡着。床边婴儿床上的小元宵四脚朝天，睡得正香。
宁愿低下头，在小元宵脸上亲了一下，又在楚今宵的唇上点了一下。楚今宵忽然睁开眼睛，眼神清醒。
“小念她……”
“她感情上依赖惯了，这次让她自己尝试一下，也好。”宁愿上了床：“不过需要找个时间，看看那女孩儿。”
“那女孩儿我见过。”楚今宵想起华韶的眼神和对符念兮的温柔笑容：“心机有点重。但对小念，应该不错。”
宁愿若有所思。
楚今宵打了个呵欠：“先睡吧。小念也没你想得那么傻。之前对你那回如此惨烈，不过是所遇非人。”
“你是说我不是人咯？”宁愿笑了，俯身在楚今宵身上。
楚今宵微微脸红：“畜生。快睡觉。”
畜生很高兴能表现出畜生的行为，温柔而甜蜜地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