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番外

作者:海藍紫
更新时间:2012-06-16 2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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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海藍紫 于 2012-6-16 22:07 编辑


前言:


之前說過的番外…………其實、本來還想多放一段時間的。但是不知道到時候能不能把我想修的弄進去,而以目前的版本來看,也算是對前面有了一個比較玩整的交待。

所以、沒有意外便不會在更動了。


基本上至此算是正式完結,人物小傳暫時擱置。

最後,依舊謝謝各位的觀看。(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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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入飄散些許酸腐與焦土氣味的屋中,蔥翠的綠意異常扎眼。束起一頭柔順金長髮的女子嘆了口氣,將手中物品擺到背對門口的少女身旁後,替對方打開緊閉的窗戶通風。


「ミク吃點東西吧,在這樣下去妳會先垮掉的。」

「謝謝妳Lily姐,不過我不餓。」


連看都不看一眼,伸出蔥削般瑩白長指,輕柔描繪著簡樸床上女子的秀麗五官。薄桃髮色顯得有些黯淡,閤起的眉目清秀、臉色帶著病態的蒼白但神情安詳,似是熟睡了一般。


不知多久才能醒轉的沉眠。


在山寨中能主事的成人們拼命阻止原本一心想離開的初音時,就收到負責搜索的隊伍特地派人回來傳訊,說找到巡音了。那時距離墜崖已經過了四五天,搜索隊對照著陡峭懸崖下的溪流,分上下兩部份沿途探索才找到。


搜救工作展開的原因除了與初音非比尋常的關係外,有一部分則是由於巡音在山寨中的短時間內,默默地以行動博取不少好感。言行能掩飾,但受過傷害的人遠比常人更能看清一個人的本質,才讓眾人願意行動。


而早在兩人離開時,初音就將一切的決定權移轉,言明即使日後歸來,也不願意再涉入任何關於山寨中居民去留等重要事宜。


原先山寨中除去過於年長或是年幼的成員,最適合勞作的成年人本就不算多。至於和初音明顯要好的又更少了。當初沒有託付給Kaito是因為Kaito脾氣溫和,性格較為優柔寡斷、臨事可能無法服眾;而大半時間負責照顧年歲尚小的孩童們的Meiko也不適合,外表看起來孤冷,但實際上混熟了就知道是個熱情豪爽、沒什麼心眼的標準北方女子。只有明明有著精緻五官卻總板著臉,眼神抑鬱而寡言、思緒深沈的Lily,被賦予繼任者的身份。


山寨裡的居民,幾乎大多有著各種難以言明的過往,她不能讓這些人因為自己和ルカ喪失好不容易得來的生活空間與安定。山寨需要一個思慮縝密,行事穩重,性格堅韌的繼任者。而以自己能信賴的人中,也只有Lily符合。


『一直以來妳辛苦了。』Lily望著初音纖巧臉蛋上的堅毅神色,長嘆一聲點頭答應。因為彼此都心知肚明,等到兩人再次相見時,她們的世界將會朝向不同的軌道前進。


但那是一場以性命作為代價的豪華賭局。

揭開賭盅後的結果是輸贏各半。


山寨裡的住民已經在山下荒原中找尋到合適的地點,準備展開新生活、重新胼手胝足打造出心中的樂土。初音的時間卻隨著那夜蔓延整片黃沙大地的妖異血紅火光,凍結在戀人墜崖那刻鐘。


由於兩人行蹤曝光,初音被迫提前了先前計畫,聯合了附近的印第安部落,由輾轉在綠洲遊牧的部落發動夜襲。夜襲前先將沒受到巫術影響的人群引到鎮外,再放火燒鎮。


從糧倉燒起的火勢在向西的凜冽強風下滋生茁壯,進一步在沙地捲起灼燙火舌,以摧枯拉朽的姿態席捲整個城鎮。原先堅守著崗位防備奇襲的槍手們難以控制馬匹與群眾,只能騎著馬往鎮外隨著逃逸的人們離開。


等候在鎮外的有鄰近的印地安人部落虎視眈眈著,還有作為幕後推手的流亡者們所構築的復仇隊伍。在重重包圍與各種陷阱的阻礙下,只剩下相當少部分的人順利的來到鬼林的山腳下。


就算釘了馬蹄鐵,馬匹依然不適合上山的路途,由神威領頭的四十來名鎮上素來享有剽悍聲名的槍手們在上山的路途中一個接一個挨不住長年依賴巫術與路途中積累的疲憊帶來的副作用,終於追上躲藏在密林中的兩名女子時,人馬已經折損了大半。相對於敵人的虛弱疲累,初音跟巡音原先是能佔上風的,卻也因為巫術的不定性,最後才導致了兩敗俱傷的局面。



ルカ墜崖前的安祥微笑和溫柔如春天微風般的絮語,歷歷在目、言猶在耳。



初音斂起眼,扣在戀人冰涼指尖的力道稍微收緊,靠到臉頰上似是試圖以自身溫度替對方暖手,放任思緒流轉。


她們許多人在山中就憧憬著的新世界,正一點一滴地親手打造起來。


新城鎮的位址,其實距離一個月前的發生巨變的廢鎮只相差約五十里,靠著在山中磨練出的智慧,眾人齊心引了附近山脈的溪水,結合原先同脈的地下水層,打造了人工水井。

有了水,接下來便要解決糧食問題。附近的土地雖然並非天然形成的綠洲,但靠著經年累積的大量腐葉、隨著山溪沖刷而下所造就的沖積沃土,開闢了第一塊小麥田。


『到了秋天,這裡就會變成名符其實的金色大地。』以粗糙布巾擦去臉上印漬的褐膚農夫,瞇著眼眺望向眼前人們吆喝著驢子們拖拉著犁在新開拓的田中畫出縱深溝壑、一邊播下穀物的畫面,爽朗的放話。


接下來便是將原本匯聚在已經廢棄的鎮子的商旅引到新建立的城市,靠著商隊的步履以及本就鄰近新建鐵路的優越地勢,成為新的匯集點指日可待。而新搭建好的房屋,都是出自鎮上從各地湧入收留的居民們各司其職,從鋸木、削木、燒磚、塗泥等工序一手包辦,初音所分得的房屋也是如此。


一個多月前,初音將滿身傷的戀人迎入屋中。


失血過多的慘白為巡音本來冷峻的臉龐添上一絲弱氣,因為墜崖而造成的各種大小不一的內外傷,迫使Kaito破天荒以最快速度聯絡了就學時代的舊識幫忙張羅藥品與協助的醫生,眾人也才在那時得知Kaito其實原是背景雄厚的世家繼承人。


雖然Kaito告知所有手術一切順利,只要醒來後好好照料休養,便能恢復以往健康。但是出乎眾人意外,這回巡音沒有醒來。


巡音手上靜脈日夜不停吊著葡萄糖液輸入人體最低限度所需的養分與盤尼西林,而床榻邊幾乎半步不離的初音也一日日隨之清減,本就稍嫌尖細的下巴線條越發銳利。


在山寨時來往比較密切的人們大多都去探望過。大部分時候,不論男女,成年或老年人們都輕拍初音單薄肩膀安慰著,前去探望的孩童們也很默契的不吵不鬧,只是靜靜地陪著初音,直到夜幕降臨才紛紛離去。


人們來了又走,門開了又關,初音只能無語相對。


眼睜睜地看著戀人為了不拖累自己選擇放手墜崖一事,給初音帶來不小的心理打擊,剛開始時一度因此得了失語症。每到夜裡便會因為殘存在腦海中的畫面磨出一身冷汗後驚醒。隨即衝到躺著名為巡音ルカ的櫻髮戀人沉睡的床邊,緊握著對方冰涼的手捱著才能稍事歇息。


或許是因為童年的經歷讓初音比一般同齡人更為堅韌,她並沒有因此失去罹患逆行性失憶症。但她知道,私底下Kaito等人還比較希望她能忘卻這一切。


『遺忘有時是美好的』Meiko醇厚似酒的女中音,就著杯中的麥酒替早已流乾了淚的少女落下一滴淚,橡木桶浸潤出的甘味被澀味反撲,在唇齒間瀰散:『為什麼妳不能忘記呢?這樣……很辛苦。』


質料不算上好的紙,還在失語症病徵壟罩下的初音以戀人從前饋贈的鋼筆,一筆一劃寫下:『She owns the best part of my memories。』


「ミク,她之前有沒有說過什麼?除了讓妳鬆手之外。」看著少女擰乾手中布巾,細膩的替床上沉睡的人擦拭臉龐,Lily似是想起什麼般陡然問道。


『沒有我,妳也要好好地活著,ミク。』


被壓在一隅的話語在思緒中迴盪,初音楞楞地停下手中動作,轉頭回望。略為蠕動的唇似是呢喃著夢囈。


Lily勾起淺笑,與巡音相似的清冷聲線溫潤起來,十足十擺明要勸哄:「那麼,妳先吃下我帶來的飯菜吧,在她醒來前我幫她看著妳吃完。」下顎朝某方向輕頷示意。


放下手中布巾,初音破天荒主動端起了餐盤上的熱肉湯和著樸實無華的麥胚麵包,將遲到的午餐吃得乾淨。






提起精神,初音在入住後展開了第一次大掃除。


既然要等ルカ醒來,那麼不好好整頓佈置她們的新家可不行呢。


將所有沉積的灰塵禫去,髒水拿去緊鄰的小農舍潑撒。一見到主人,裡頭的動物立刻起了陣不小的騷動。初音將空木桶擺到一隅,餵完眷養在農舍裡的牲畜,弄了一大麻布口袋混合了麥梗、翠綠青草與穀殼的飼料,拖到農舍外的馬圈中。圍籬裡是匹一身毛色勝似北國雪地的白馬,一匹毛色潑墨般黑亮的駿馬,以及一頭更小的黑馬。見到翠髮少女,白馬便立刻踏著堪稱歡快的步伐跑去,以臉親暱蹭著對方。


「Vila……好久沒來看你們了,抱歉吶。」頗具靈性的白馬低低嘶叫,晃晃頭伸舌舔舐著少女的臉頰,而被拋下的一大一小兩匹馬也踱著步圍到少女身旁。


初音憐惜地輕撫自家馬兒帶著短毛的頰邊,語氣低落:「ルカ還是沒醒呢……她一定也很想見妳、還有妳的伴侶跟孩子。」


被強迫帶下山時,第一眼便見到眷養了三年多的馬兒激動的跳騰嘶叫,一直等自己走過去才靜下來,身後還跟著現在養在圍籬中的成年黑馬,小馬則是在新鎮有了初步雛型時產下的。


白馬以蹄刨地、昂首噴氣,像是贊同主人的話一般,讓初音展露難得的淺笑,寵溺的拍了拍馬頭,跨上馬背策馬出鎮。


拜西部遼闊荒野所賜,她和ルカ在鬼林躲了半年才因為替她們捎信的,山寨所馴養的遊隼偶然被獵槍射下曝露了行蹤,這才被逼到懸崖上。

即使距離現在只差兩個月,但是過往仍歷歷在目。


上山前,初音故意將馬分地且分別放往不同的方向配合下山前計畫混淆敵人。第一天兩人是捱著彼此躲在一個背風的小風蝕洞將就了一晚,隔天再往更高的地方繼續爬。夾在冰凍溪流和森林間的一處低窪谷地中的一個自然岩洞,成了她們的在深山中的落腳處。


白天時,ルカ會負責用鐵鏟就著洞穴土質鬆軟的地方進行拓寬、替她們拿上的行李分類整理,而自己則入林中就近設置少量捕獸夾,一邊採集可以食用的松果、茸菇以及野菜。午後,跟ルカ鑿冰放下小漁網後,一起查看捕獸夾,順便撿取夜晚取暖煮食用的大量枯枝,鑿下的冰則放入洞穴一隅的幾只桶中用來作為備用水,要飲用時用明礬石沈澱雜質後燒開即可。


刻意挑了偏高且偏遠的位置,氣候讓食物得花更長時間才能熟透,為了能長期抗衡,兩人上山後就已經商量好計畫。最開始半個月幾乎每日晚餐後倒頭便睡,一直到儲備物資比較不緊缺才稍稍放鬆下來,也才有了能稍做談話的機會。


那段時間就像是全世界只有她們一樣。只有飛來送信的馴隼與摸黑運送基礎物資的馬車,才稍微地提醒了兩人流逝的時日。


鬼林雖然被稱為鬼林,但依舊處在幾條商隊必經的道路上。在觀察過附近商隊出沒的時間點後,她傳信回寨中停止了馬車隊,選擇了其他方式來獲取。


ルカ本來竭力反對,在大吵一架後的隔日清晨,ルカ便率先低頭道歉。『ミク,對不起……我昨晚口氣太差了。現在是非常時期,沒考慮到妳說的是我不好。』


畢竟單輛馬車不比成群結隊的商隊,太規律的出沒會讓人起疑心。就算手段不光彩了點,也不是去計較的時候了。


從警長變成被人排斥唾棄的犯罪者。


每每想到這點,對ルカ就有種說不出的愧疚感。ルカ卻總是笑著,好似不在乎一般。『ミク說什麼傻話呢?讓我重選的話,不管幾次都會選妳,是我對不起妳,又讓妳吃苦了。』


『嗯,ルカ別這樣說。跟ルカ在一起,到哪裡都沒關係的。』


逃亡的日子過得比在山寨中更加艱辛困頓,但是從沒聽ルカ抱怨過。反倒是每當自己陷入情緒低潮時,ルカ會將她抱到懷中輕晃,用笨拙卻溫柔的情話哄自己、說些不著邊際的冷笑話逗自己開心;睡不著時,ルカ會摟著自己,用低磁迷人的嗓音哼歌讓自己安心。


『等這次事件過後,ミク有想過要之後要做什麼嗎?』

『不知道,或許就跟以前在山寨時一樣吧……ルカ呢?』

『我嗎?跟妳一樣,不管怎樣都陪著妳,不會讓妳孤單的。』


ルカ的擁抱並不用力,親吻也輕柔得像是呵護易碎的瓷器一般,未曾刻意的討好,湛藍的眼瞳傳達著ルカ對自己深切誠摯的情感,能清晰的看見自己倒映在ルカ眼底,紅著臉、略微喘息將手抬高勾在另外一人頸後的樣子。


『………ルカ…………為什麼、停下?』

『呃、我——現在停止的話還來及。就維持現在這樣,我不介意。』

『………………可是我介意。』


她還記得ルカ被拉下身,彼此臉頰相貼時可愛的無措表情;也記得ルカ手忙腳亂想推開自己又不敢動手,最後反被捉弄時抗議的嗔惱神色;像是保證又似安撫般,連睡夢中也要與自己交握著手的修長十指,在撫觸時指腹上薄繭摩擦帶來的麻癢與溫暖。


什麼時候,還能再次感受到ルカ溫暖得幾乎能灼傷人的擁抱。


伏在馬背上,初音任由熱淚無聲的恣意流淌。底下白馬像是明白主人心思一般,發出一聲意謂不明的低鳴,放緩了步伐緩慢地將主人馱回鎮上。


本該意氣飛揚的少女被磨去了往日的神采,鎮上居民認出了標誌一樣的翠綠長髮與少女身下通人性的駿馬,悄然地讓出一條指向的道路。


一人一馬最終消失在眾人的視野內,徒留苦澀的低嘆盤桓。








自那天後,初音一改先前,像是從不知名的地方獲得勇氣一樣,開始過起和從前無異的生活——和眾人一起上山出獵,隨Lily和商隊領頭談判,有時也下田幫忙耕作、或在荒漠中尋找著堪稱生命線的隱藏水眽。


有時,居民們會在鎮外不遠的山丘上,看著少女駕馬佇立的單薄身影裹在沈重且孤寂氛圍下,欲言又止。


初音遠眺黃沙瀰漫的地平線的神情太過淡漠,讓人不禁懷疑是不是下一秒對方就會隨著風暴捲起的沙塵憑空消失一樣。


新城鎮上初音居住的房屋外種滿從各處蒐羅來的花草與食用、藥用植物。不久前到來的商隊攜帶了山桃樹種子,初音以一張讓商隊中皮草商驚豔不已、成色上好的狼皮做了交換,然後帶回去種下。


「一年後種子就會變成了桃樹呢………只要山桃樹還在,我就在。」


山桃花,真的是相當適合她們的花。春天時絢爛怒放,在山林如絮語的微風吹拂下,能將視線以櫻色的海遮掩。而在這之中最為亮眼的,還是ルカ莞爾且帶著多種思緒的淺笑,以及在一片花海中招呼自己而揮舞的手。『ミク妳看,很漂亮的景色吧?我呀,一直想讓妳看看這樣的風景。』


『希望之後,我們也能在一起,看著同樣的景色。』


坐在廊下的初音滿手沾著為了種樹特地運來的黑土,神色楞忡地望著剛被掩平的地面。相傍的金髮女孩半晌才以顫抖的聲線說出猜測:「ミク姐,山桃樹對妳的意義,不只是這樣對吧?是不是、ルカ姐………」


「確實不只是單純的山桃樹;………ルカ是在她舊宅邸的山桃樹下跟我表白的,山桃花花瓣顏色跟她的髮色很相似,春天時被風吹散的風景很漂亮。她一直以為我沒聽見,但是我聽見了。我會等她,一直等到她醒來………」嘴角輕輕牽起一抹自巨變後少見的淺笑,望向身旁早已淚流滿面、最為貼心的義妹:「リン,我是不是很傻?」


「是!ミク姐跟ルカ姐………都是大笨蛋!ミク姐現在才18歲,要是ルカ姐一直不醒來怎麼辦!?」

「抱歉吶;但是……勸我是沒有用的,不管怎樣我都會陪著ルカ。Kaito哥也說一切藥品他會一直提供,讓我別擔心這部份。」


面對一直疼愛呵護自己的結義姐姐坦然的神色,女孩梗著聲音氣惱地搥打對方。初音不甚在意的笑了笑,將女孩抱在懷中,一手輕拍不斷顫抖的背脊安撫情緒:「或許リン以後遇上一個妳很喜歡很喜歡的人的時候,就能稍微明白一點了。對我來說,ルカ是我人生中第一個對我好,把我當成平等的對象來看的人。就算我是Kaito哥救起來的,日後遇上善良的大家,也改變不了這一點。」


「在我最難過最痛苦的時候,ルカ都一直陪著我度過。不過不是身體上的,而是心靈上的。」將單手輕置心口一會,撐著身旁沉紫色木質地板,仰望高挑的廊柱與灰暗的屋簷一隅。「一開始其實我們都沒有那種想法,我對ルカ更多像是感謝,而不是戀愛;但是當我跟ルカ相處越久,便越覺得自己陷進去了這種不被一般人理解的情感裡。」


「リン知道嗎?其實啊,ルカ從外表行事上看起來很強悍、不管到哪其他人都這麼認為;但是我知道ルカ內心並不是這樣。因為她太過強勢,就算只是裝出來的假象都會讓人遺忘ルカ也只是一般人。Kaito哥曾經說過ルカ被綁在一個不正確的位置上,為了要維持假象,也為了ルカ她自己想要守護的東西,才會戴上強勢的面具。在面具底下,ルカ有著比平常人更纖細敏感的善良內心,我喜歡的是面具底下的她。」


「ミク姐是說ルカ姐從很久以前便自我欺騙?」


「她的出身讓她沒有選擇的餘地。不這樣欺騙自己,那麼有很多事便做不到了。」幽暗的視線投向白圍籬下一片黑色投影,初音臉上只有發自心底對戀人的心疼。

「騙久了就容易相信那些虛構的謊言。所以決鬥的時候,她才會一直叫我說出來,她內心有聲音提醒著那是她一直碰觸不到的部份。正因為已經猜測到是事實,帶來的傷害也更大。而且這些還本該是她應該要能掌控的秘密,卻是由我這個進鎮不算久的外人來說,不管是從無關的第三者或是知情者的角度來看,ルカ早就沒有任何退路了。就算決鬥中贏了我,她還是會死,也或是只比死亡稍微好一點。她成長過程中一直在抗衡想要爭取的,恰好是那場決鬥會輸掉的。」


從重逢開始,她就在思考為什麼ルカ儘管不情願還是待在那個位置上。後來她發現,不這樣做ルカ便會輸掉自由。


但那剛好是ルカ最渴望的。


ルカ跟自己有著相似卻迥異的性格,大環境則讓她們走上不同的道路——ルカ羨慕著流浪在外的自己,說像是蒼鷹一般自在;但她不贊同ルカ的觀點,事實上她最希望得到的不過是細心且平等對待,而非外在那些璀璨華麗的事物,更不希望過著這種顛沛流離、藏匿行蹤的日子。


——諷刺的是,她們兩人之間獨特情感逐漸萌發的因素,這也算得上是其中一項。


「我不懂………總覺得那離我太遙遠了……對了,我可以聽ミク姐跟ルカ姐的故事嗎?」


「那我就從我跟ルカ小時候開始說吧。我們倆是在同一個鎮出生的,她是警長的女兒,有很疼愛她的父親。我從小就沒有媽媽,當礦工的爸爸賺來薪水都拿去買酒喝,從來沒養過我,我懂事起就是這樣。去翻別人都不要的菜葉水果,偶爾會有些好心腸的大人會拿前一晚的剩飯菜給我,我是這樣活下來的。」


金髮少女楞了下,隨即將臉埋入對方腿上掩飾發紅的眼眶。從她們相遇時初音就對自身過去絕口不提,卻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故事——雖然一般情形也不會有人無聊到想去窺探他人的過去。


「隨著年紀變大,我慢慢地學會怎麼去偷竊,或是自己去山中採野菜、抓些小動物或是捕魚換口飯吃。雖然看起來我有家,但實際上我是不敢回去的。我爸爸……那個男人醉酒後就會做些不規矩的事,以前還很小的時後他長時間在外頭打零工;我也是偶然才知道這些,所以很早我就懂得怎麼安全的在野外過夜、生活。」


斂下蛻變得相當成熟的眉眼,初音語氣平緩地像是在敘述一個與自己無關的故事般,逕自說下去:「有一天,我在賣完花一個早上才釣滿的一簍魚準備離開集市時,在腳邊撿到一顆很漂亮的紅蘋果。那時候我很餓,當我想咬下去的時候才發現有人在看我。」

「那是ルカ姐?」

「嗯,是她,但是她沒有阻止。看我吃完後,她拉著我去鎮上最貴的麵包店買了兩大份剛做好的牛肉三明治還有檸檬水,到離鎮外最近的一個小山丘上,分一半給我。」


「欸,ルカ姐什麼都沒說?」


「她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不快點吃會冷掉。』那是我們第一次相遇。再下次就是我前年離開山寨潛回去的時候了。我故意在偷一個喝醉酒的大叔錢袋的時候失手,讓她抓住我,我知道那時候她已經成了新警長。本來我還擔心她會因為長大而改變,但是她一點也沒有變…………雖然抓了我,但只是當下作個樣子把我關在牢中,等鬧事的人一走她就把我放出來。拿食物給我後,用很溫柔的聲音問我這幾年怎麼度過的………」


回想起那一天ルカ擔憂且誠摯的眼神,便湧起一陣酸澀的悸動。


ルカ就是那樣心地善良,連來歷不明的自己都敢收留,甚至以自身做擔保。更別提身為警長居然還為自己兼任家庭教師、保母和監護人這三種身份。


斜插在獵裝褲口袋中的鋼筆重量,提醒著她們曾經共同擁有過的美好回憶。ルカ那雙被嬌養出來、僅有虎口與慣用指節略帶薄繭的手,從後方前傾覆在自己手背上一勾一挑的,以低柔的嗓音教導自己認字與書寫。


沒解除戒備心時,她對ルカ的一向反應冷淡,問三五句回不上一句。ルカ的耐性與家教修養極好,總是小心翼翼的保持著適當分寸,就為了自己一個肯定的答覆。在確定戀人關係後她常打趣ルカ從那時就是模範妻管嚴,ルカ並不在意,反過來還有點得意,聊到最後總讓她哭笑不得。



作為監護人的ルカ也相當稱職,如不是因為那份無以名之的曖昧,她跟ルカ說不定真的能毫無芥蒂的,像親姊妹一般來往談笑。但是、不管怎樣ルカ已經是自己認定的伴侶了。



哪怕要無止盡的等候,她也不會離開。因為在她最恐懼絕望的時候,在她迷惘無助的時候,只要回想起ルカ帶著柔軟笑意的神情跟溫煦聲線,就能感到無邊的安心感。



———『我覺得ミク妳笑起來很美,應該多笑些。我很喜歡你的笑容,讓我放鬆了一直緊繃著的精神,就像秋季正午的太陽一般溫暖、很舒服、讓人很想親近。妳是第一個不怕我卻也不拍我馬屁的人,知道嗎?』

『之前不知道,現在知道了。』



微彎的笑眼承載的是初音不變的決然戀心與一派灰暗中少許柔軟瑰麗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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