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佐篇結束,
下章後日談, 是Nanoha回到六課後跟Fate...you know!
-----------------------------------------------------
Day After Tomorrow(7)
當多才多藝的管理局局員在喝酒後組成樂團,將會場搞得全是瘋狂搖滾樂和嘶吼歌聲後,なのは躲回角落的桌子,加入那名彷彿沒聽到局員發酒瘋的尖叫,表情維持閒雅舒適、獨自坐著喝咖啡的艦長對面。
長期艦上生活會讓人變成這個樣子,一逮到機會就玩得天昏地暗。
「以前阿斯拉號的各位不也是嗎?我已經習慣了。」解釋完畢後,從自助餐區舀了一碗湯、拿幾塊麵包和沙拉,擺放到なのは桌前。「吃點東西吧,妳剛才只顧著跟Vivio……不知道在做什麼,應該還沒吃。」
Fate是真的不知道這個人跟孩子在會場中心做什麼。
看起來像是跟著搖滾樂跳舞,但搖頭晃腦的樣子,與認知中的舞蹈有很大差異,更別提兩人動作節奏根本與音樂不搭配,那對音癡夥伴讓她觀望久了開始頭暈。
「……啊,這道湯真好喝!」就如Vivio所預言,なのは只喝一口就讚嘆不已,雙眼發光的問:「這是怎麼做的?調味很複雜吧?有加特殊香料嗎?」
回去後做給Vivio和Fateちゃん品嚐!
「我不告訴妳。」
なのは詫異地看著那張平靜的臉,用那種正經口吻說出孩子氣的話,讓她一時半刻忘記該有回應。
「如果我說了,有可能改變那個世界的未來。」
這個人是認真的嗎?なのは有點不想知道答案。「……呃,一道料理要怎麼改變世界的未來?」
「妳的廚藝會越來越厲害,疾風都曾說差點要甘拜下風了,這是我唯一能贏過妳的湯。」Fate保持平淡神情,但聲音是開玩笑的輕快。「我不能把王牌展露給妳看,否則對那個世界的我來說,太沒道義了。」
なのは瞪著她,原來這個人是認真的。「妳真是不愛認輸。」
「當然,」喝了一口咖啡,Fate悠哉地反擊:「有高町教導官當我的好榜樣。」
「不要推卸責任。歸根究底,明明就是妳不服輸嘛,而且還很頑固,呣……根本是兩個最糟的組合。」
Fate皺眉而笑。「這句話讓Vivio聽到,大概又要罵我們是半斤八兩了。」
なのは笑了出來。「明明我們才是大人,但似乎老是讓孩子操心呢。」
「孩子成長得很快。」Fate的笑容相當柔和,有絲感慨。「等發覺時,被遠遠甩在後頭的,或許就是我們了。」
なのは覺得,Fate說的不僅是指戰爭和這個世界的悲傷。
無法陪伴在孩子身邊的媽媽,滿懷著歉意為別人而戰。
我也是……也將會讓Vivio再感到寂寞吧。
「吶、能問一個問題嗎?」
「如果是我能回答的話……」
「Fate二佐,喜歡當艦長嗎?我是說……跟執務官相比。」
「這個啊……沒特別想過。」Fate考慮答案時,習慣性看向窗外,中繼站停泊空間的警示燈繞著軌道迴旋,就像紅色的流星。「本來我就不是因為志向於此才當艦長。」
「啊、這個……」なのは猛然想起Chrono的事,想要道歉。但Fate在她開口前就已繼續說下去。
「但現在……嗯,是呢,我想我是喜歡的。」Fate望著なのは,眼神與唇邊的笑都非常溫柔。「特別是深夜,站在自己的船上望著外頭,無論是漆黑的次元空間或遼闊的宇宙星際,都能讓我內心平靜。」
真奇怪呢。她不解地笑著。
小時候待在阿斯拉艦,雖然有Lindy母親、Chrono、Arf和大家,雖然被很多人關愛,但是,每當看向窗外就會感到寂寞。
「是因為我與第一次結交的朋友分隔遙遠嗎?我也不知道。」大拇指劃著杯延,なのは知道這是她沉思時的慣常動作──不是Fateちゃん的,而是僅屬於這個人的習慣。「無論如何,幼年的心情已不復在,如今我很喜歡這樣的風景。」
なのは拿湯匙輕攪湯面,思考聽到的話,自言自語:「不曉得Fateちゃん想不想當艦長呢?終有一天……」
「比起執務官的隨艦任務,艦長會有更長時間不能待在家人身邊。」Fate審視著她,替她說出心底真正的話。
「嗯……Lindyさん也是因為這樣,從前線退下來,為了能維持家庭。」
六課的同棲生活以來,變得很難忍耐分離許久這件事。
執務官也好,艦長也罷,再過不久Fateちゃん會為執行任務而暫時離開,這已是可以預見的未來。
所以──
「──我是不是該像Lindyさん一樣,為了還小的孩子,暫時……?」なのは喪氣嘆息,放下湯匙。「跟Fateちゃん成為戀人後,我總在想這些事,但她絕不希望我為外在事物中斷夢想,如果說了恐怕只是徒增她的煩惱。」
「妳……考慮從管理局引退?」
「引退?也、也不是這樣……只是……」なのは吐了口大氣,受夠自己的吱吱嗚嗚,直接爽快地說:「之前因為某起事件,認識一名民間武器開發公司的人。對方告訴我,若我願意,可以引荐我去民間企業機構發揮所長。如此一來,既能繼續戰技教導隊的研發工作,管理局有需要的話,我也願意再回去教導學生,只是──」
「──只是不用再當極度危險的武裝戰鬥隊員。」Fate幫她說完。
なのは點了頭,苦惱地問:「妳怎麼想?」
「我想Vivio會很高興,最喜歡的媽媽能多陪她。」
「是呢……」なのは的淺笑,有著自己也沒發覺的勉強。
「不過,武裝隊員是危險的、這句話,在妳的場合來說,其實並沒意義。」
「哎?」
把麵包推前,Fate示意なのは邊吃邊聽。等なのは開始吃起麵包,她才總算滿意地接下去:「危險的不是妳選擇的職業,而是妳這個人本身。」
「啊!?」沒料到會得到這種答案,なのは驚訝地瞪大眼睛,差點被麵包梗到喉嚨。
「不管是什麼處境,不管擁有何種身份,妳都會用妳的力量幫助別人──而那通常表示,妳會願意讓自己陷入危險。」兩手交叉放在桌面,Fate偏頭看她,一副前輩才有的姿態。「既然結局相同,又何比多繞遠路呢?老實點遵從本願而為,妳身邊的人也才能放心些。」
「………………唔。」
「怎麼了?不服氣的表情呢。」
なのは倔強地撅起嘴巴,緊皺眉間,往口中塞了很多撕成小塊的麵包。「Fateちゃん也會說同樣的話,但她絕不會像妳一樣嘴巴那麼壞。」
「這可真是我的失禮了,高町教導官。」Fate喝完剩下的咖啡,赤瞳閃著捉狹笑意。「我不像妳的Fateちゃん好欺負,真要說的話,來到這裡之後一直被疾風欺負的人,不就是妳嗎?」
──……這個人真的很壞心眼!
なのは脹紅著臉,用吃東西來充當無法辯駁的藉口。
對於想成為朋友的對象,第一個了解到的就是惱人事實。
Fate T. Harlaown艦長的壞心眼和壞嘴巴。
「他們終於換別種音樂了。」Fate放下咖啡杯,鬆口氣。耳膜快受不了了,尖叫聲還迴盪在腦裡。
なのは跟她一起看向會場中心,今晚意氣相合、突然組成的普羅米修斯機械班搖滾樂團,現在都坐在一邊喝飲料休息了,換幾個管弦樂愛好者演奏起和緩抒情的樂章,一名穿著連身裙的女局員拿起麥克風唱著沒聽過的情歌。
歌聲帶有磁性,漸漸使Party氣氛從熱鬧變為浪漫,會場中心幾對情侶開始相擁跳舞,身體隨音樂自然地移動。
戰艦上會有眼前的畫面,是なのは始料未及的事,但她揚起微笑,喜歡這比酒精更讓人醺醉的時光。登岸日三天休假後,就要面臨新的戰事,珍惜此刻、愛惜身邊的每個人,成了大家不言可知的共識。
回去後跟疾風ちゃん商量,六課結束那天也辦一場Party吧。
一定會很開心的。
當然,なのは心想,屆時不管怎樣都要把Fateちゃん拱上去唱歌。
「──要一起去……跳舞嗎?」小心翼翼的問話,讓なのは的視線回到Fate身上。「唔……那個……如、如果妳不想的話,也、也沒關係……」
跟剛才穩重卻愛戲弄人的艦長不同,Fate露出了なのは熟悉的羞怯神情,眼簾微垂,臉頰也泛起紅暈。
真可愛呢。なのは輕輕發笑。「嗯,可以哦,一起去吧。」
「那麼──」Fate站起身,脫下黑色手套,伸出右手,腆然微笑。「感謝妳給我的榮幸,高町教導官。」
這個人的確是有點壞心眼,嘴巴也不好,而且短短一個多月,惹なのは生氣的次數比跟Fateちゃん的十年交情還要多。
但是。
なのは把自己的手遞給她,掌心相連。「也感謝您的邀舞,艦長閣下。」
但是,手心溫度,不論何時都讓人感到溫暖。
而她發自內心的笑容,也不管何處都一樣溫柔。
Vivio發現時,Fate媽媽跟なのはさん已在會場中。
Fate媽媽偶爾會低頭說些話,なのはさん總是仰頭專注聆聽,有時也笑著回應。
相繫的手,隨舞動相觸的髮,比歌聲描述的情歌更纏綿。
Fate媽媽是很好的領舞者,なのはさん在她的帶領下,裙擺好幾次劃出優雅弧度,背影充滿引人遐思的女性魅力。
真漂亮啊,Vivio驚豔地望著。
她們只是在一起就吸引了全部視線。
「……真是的,那兩個人又來了。」疾風走到Vivio旁邊,同樣看著會場中心。「從小學開始就旁若無人地親親熱熱,真虧她們能拖到這麼大才告白。」
「兩個媽媽都是遲鈍的人嘛。」
「居然被自己的孩子這麼評價,我都想為她們哭了。」
哈哈哈。對疾風さん那明明為朋友開心,卻難得彆扭的態度,Vivio只能大笑。
「──傳出去的話會引起波瀾怒濤吧?」站在另一邊身側的艾瑪,發出隱忍很久的思索:「這裡的我們,管理局的局員們,在最前線戰鬥的普羅米修斯號中,甚至還有艦長本身……跟曾是敵方大將的惡人一起唱歌跳舞,交換喜悅的笑容……」
Vivio看向她,沒有說話。疾風則愜意地喝了口酒,一點也沒表露擔心的意思。
艾瑪閉起眼,有些懊惱,有些不甘心。「為什麼要有戰爭呢?」
它把每件事複雜化。
把心與心的距離拉遠,而且限制立場相違的人們理解彼此。
也因此,每個人的快樂變得只剩一點點,微薄地難以抓住。
「……抱歉。」迎向Vivio的目光,艾瑪嘆道:「我知道這麼說很像小孩子。」
「像小孩又有什麼不好呢?」Vivio回以淺笑,眼睛瞇成讓人也想微笑的線條。
似乎有點懂了,なのはさん那日在中繼站說這句話的心情。
正因為是小孩才能不管旁人怎麼想,單單只為完成心願任性而為。
是對的事或錯的事,能不能被理解、被原諒,這些都不在考慮範疇內。
一心一意在乎的,只有自己想帶給對方的笑容。
難過的話就拚命哭出聲。
無法堅持時就盡情展現脆弱。
因為是小孩子才更需要這麼做。
“為什麼哭呢?”
心底深處迴響的某道聲音,讓Vivio臉色發白,左手悄然壓著右手臂。
衣袖下隱藏燙傷痕跡,是那天……なのは媽媽親手烙印的圖騰。
與管理局的談判結束後,Vivio仍因疼痛和恐懼而哭泣,なのは媽媽切斷通訊轉身望她,眼神平靜地駭人。
“吶,Vivio,為什麼哭呢?”那清甜沉穩的聲音,從沒一刻如當時,把Vivio嚇得全身發抖。“Fate媽媽不是說了嗎,一定會來。妳不相信Fate媽媽?”
根本沒辦法回答。
在這種時候出現正常且冷靜的問題,反而更顯詭異。
“那個人為了妳,不管何時,不論何處,都會趕到妳身邊──” なのは媽媽眨了一次眼睛,微笑更正:“不,不管是誰,她都會趕到,會趕來幫助大家……事實上,是不是Vivio也沒差別呢。”
即使今日是為了我也一樣。
在我已經向她、向管理局表明自己的立場後,那個人還是會為我而來。
因為很溫柔。因為很慈悲。
因為相信高町なのは不會做出這些行為──相信著過去,否定了現在。
“媽、媽媽……為什麼、說這種話……為什麼……做這種事……媽媽討厭Vivio了嗎……”
“不是哦,媽媽我呢,最喜歡Vivio了,Vivio也是最喜歡なのは媽媽,對嗎?”なのは媽媽彎下腰,面容慈愛,望著被魔法光圈綁在椅上的女兒。“所以,Vivio不會很樂意幫媽媽做點事嗎?”
語畢,她的掌心握緊燙熔肌膚的傷口,使Vivio大哭大叫。
“沒錯,就像這樣,盡情哭叫吧──讓那個人更快帶著我們要的東西趕到。”
“……なのはさん,我們答應管理局治療這孩子的傷。”少女的聲音,從身後黑暗處傳來。
“我會治療,在最後最適當的時機。”媽媽的另一隻手,那曾把Vivio抱入懷中,曾幫了許多人站起的手,摸著Vivio的頭,輕聲說:“Vivio是很堅強的孩子,一點疼痛能忍耐的,不是嗎?”
──不是的!不是的!
好痛!なのは媽媽、Vivio好痛的!
求求您了,不要再、不要──!
“なのはさん,已經夠了。”那名少女不忍心地懇勸:“小孩子不該承受這種痛苦。”
“妳這份溫柔的餘裕,對將來我們要做的事是種阻礙哦。”なのは媽媽警告,但放開了小小的手臂。“不過如此一來妳也很清楚了,無法保護自己、只會哭著喊媽媽的這孩子,我們不需要她,別浪費妳的能力和壽命。”
管理局的魔導師即將抵達,該做點準備。なのは媽媽交代完,便沒再看Vivio一眼,獨自走出房間。
なのは媽媽已經不需要Vivio。
不需要了。
其實那刻就深刻理解。
會不論何時、不管何地,都只為Vivio趕到身邊的人。
現在只有──
媽媽。
媽媽……。
媽媽──救救我……。
在淚水中反覆呼喚,在傷痛裡掙扎盼望。
不知究竟經過多久,從封閉意識回神後,看到自己被Fate媽媽抱在懷裡。
“Vivio、Vivio……!”一手捂住左半邊臉,一手擁緊失而復得的孩子,血與淚點點滴滴流下。“對不起、對不起,Vivio……”
媽媽來救Vivio了。不用道歉。
透過指尖隙縫,能發現燒灼扭曲的臉龐。
那是在六課宿舍裡,有幾個清晨Vivio揉著眼睛醒來時,已換好制服的なのは媽媽會坐在床邊,道早安與親吻的臉。
向仍安祥沉睡的Fate媽媽,呢喃“我先走了哦、Fateちゃん”,是Vivio關於なのは媽媽其中一個、非常非常溫馨的記憶。
“對不起,Vivio……我來遲了……但現在、現在馬上帶妳回去!”
右邊赤瞳滴落臉頰的淚珠,比周圍大火肆虐更燙人。
是Vivio要道歉。
因為Vivio是什麼也辦不到的孩子。
眼睜睜看なのは媽媽離開,看Fate媽媽痛苦,卻什麼也做不到。
「──Vivio。」突然,一隻手握住她的右手掌心。Vivio打破這段回想,望向身旁的人。「很冷嗎?妳在發抖。」
是疾風さん。
面對她深思的表情、關懷的眼神,Vivio語氣微弱地回答:「是覺得……很熱。」
疾風挑起眉,放下酒杯,空出手撫上友人女兒那張小小臉蛋。「啊啊……妳該不會偷喝Fateちゃん做的那些調酒了吧?」
Vivio點頭。
剛才的確趁機喝了一點,但因為酒精味太刺激舌尖,不想再嚐。
「我先送妳回房間休息吧?」
「……想留在這裡。」Vivio搖頭,持續注目兩人的身影。「等那個人回家後,就再也看不到了──這樣的Fate媽媽。」
好久沒見到。
就算只多看一秒也好,Fate媽媽比誰都美麗的時候。
疾風嘆息。「妳還真不愧是那兩人的孩子,頑固又愛逞強這點,無人能及。」
Vivio瞇起眼睛,高興地笑著。
這是最大的褒美。
最喜歡的媽媽們。
過去沒能幫助的媽媽們。
從今之後,一定──
因為還只是個小孩,還得慢慢才能真正長大。
所以這次一定要一步一步、要一點一點去做。
她捏緊右手臂,跟另一個世界很小很小的自己立誓。
我會保護我們的媽媽。
那邊的媽媽們就拜託妳了哦,高町……Vivio。
***
走廊上,なのは第五次看向Fate懷裡悠然睡去的Vivio,感到很無奈。
「呣……為什麼想睡不跟我們說一聲呢?」
「嘛,也不是不能體會這孩子的心情。」準備把人抱回床上的Fate,同樣揚起苦笑。「而且還喝了幾口調酒,醒來後要稍微說教才行。」
「但是調酒很好喝哦。」
「是嗎?」
「嗯,可以開店了呢。」
「想再喝的話,等回去後叫另一個我做給妳吧。」
「說到這個,我很喜歡Fateちゃん泡的紅茶呢,所以在這裡喝到Teana的紅茶時,嚇了好大一跳,跟Fateちゃん……不、應該說跟我自己泡的一樣。」
「Teana是個好學生。」
那故作神秘的樣子,使なのは恍然大悟,笑說:「確實是。」
她們在廊上輕聲細語地交談,Vivio則嗚呢著把頭更埋入柔軟胸前。
本來Party持續到這麼晚,小孩的身體機能當然熬不住,就算是已經當了魔導師的小學生,超過晚上十點還沒睡仍是很大考驗。
雖然Fateちゃん有點不一樣……なのは想著。
無論多晚都能保持清醒,作為交換的,就是早上精力委靡也很難起床的吸血鬼屬性。Chrono曾說,為了對抗Fate晨間嚴重的賴床症,他甚至特別研發出一種新型魔法。
なのは不知道那是什麼,因為提起這件事時,Fateちゃん總會臉紅地抗議,不准明顯在調侃她的義兄洩漏出去。
那是,一直支持著朋友與家人,在なのは跟Fate必須好幾次互鬥時,向她們伸出援手的人。雖然沒血緣關係,但被Signumさん說過“感覺很像”、氣質相近的義兄妹,在這個世界共同為搶救高町なのは而行動,卻一同得到唏噓的結局。
這就是新曆77年,以及今日,新曆79年的光景。
……不行不行。なのは搖頭,想這個已經沒必要了。
這時,她發現Fate走的方向並不是Vivio的艙房。
「打算讓她睡我那裡。」Fate解釋:「今晚獨自一人的話……有點可憐。」
這句話,我們三人不都是一樣嗎?なのは忍住感慨的嘆息,點頭贊同。
不用邀請也不需詢問,自然而然一起走回艦長寢室。
當Vivio舒服地躺在大床,なのは坐於床緣,端詳她的睡容幾秒。
習慣性俯下身,吻了孩子的額頭,低語:「晚安,Vivio。」
她抬起頭,看向站在床的另一邊,正為Vivio蓋妥被單的人。
「妳也要早點休息哦。」
「……嗯。」Fate遲疑的回答,表明了與期望相反的結果。
「Fate二佐,」なのは覺得不該再讓她繼續下去,可以睡覺的夜晚卻不妥善利用,等將來必須幾天幾夜不能休息,身體會撐不住的。「今晚,謝謝妳辦的Party,還有,也謝謝妳願意聽我的煩惱。」
「那些都不算什麼。」Fate搖搖頭,仍站於床舖旁,在自己房內卻如此拘謹。
「對我而言意義重大,所以我很感謝妳。況且,抬頭挺胸接受他人給予的謝意,不是妳今晚的祝詞嗎?」
「……說得也是。」扯出一抹害臊的笑,Fate終於坐在床邊,右手撥開Vivio的瀏海。「我想妳接下來要講的是,這次換妳來聽聽我的煩惱、是嗎?」
「不可以嗎?」語氣柔和真誠,明澈的蒼色瞳中有著清晰擔憂。「我知道不僅是前幾天在餐廳偶遇那次,妳其實已經好幾天沒睡了,艦長室值班的燈總是亮著。」
Fate凝視Vivio,右邊側臉浮現沉思,沒有否認,但保持沉默。
於是なのは主動追問:「是那個嗎……讓妳困擾的夢?」
「……是的。」Fate閉起眼,投降了。
因為想當這個人的朋友,所以安排今晚的一切事宜,現在也必須讓她當自己的朋友不可。拒絕別人關懷的情誼,結果就是疏離所有人,惹更多人傷心,這點她已經非常清楚了。
「妳想跟我談談嗎?」
「如果妳不介意聽的話……」Fate還是有點沒自信,靦腆地笑了笑。「因為我也沒辦法好好說明,不確定究竟能告訴妳什麼。」
「不管什麼都可以,我會聽的。」
好吧。Fate點頭,在琢磨幾秒後,平緩地開口。
最近總夢到一個奇怪的夢。
夢中最初的場景每次都不同,有時是時空庭園崩解的那刻,有時是在某個次元世界見過的風景,有時是與敵人的激鬥途中──突如其來,眼前就出現了一隻手。
然後周圍轉為黑暗,濃霧遮蓋那隻手的本人模樣。
「每當我想伸出手,夢境就結束了。」Fate望著自己的右手。「我始終不知道是否做到,是否……把那隻手的本人拉起來,還是……」
「還是被對方拉入黑暗中?」
看向なのは,Fate點了頭,臉上是困惑和不安的表情。「很……奇怪的夢吧?」
「老實說,我的確不知道那種夢代表什麼。不過……」なのは想了一會兒,靈光乍現使她露出極為可愛的笑容。「妳想知道結果嗎?」
「結果?」
「噯,想看嗎?看妳是否抓住對方了,看那之後的情節。」
「但、但是……總覺得有點可怕……」Fate沒料到會說出這種孩子氣的話,臉一下子就羞紅了。
「我會陪妳。」なのは伸出手,握住那在床舖另一邊的手背。「在妳做夢時,我會握緊妳的手,也許我們能一起看看那之後的夢境。」
「這、這種事……不行的。」Fate下意識拒絕,就算經過深思熟慮也該拒絕,因為這表示對方反而不能休息。「再說了,妳如何知道我什麼時候做夢呢?」
「我知道哦,一直都知道。」微微一笑,充滿凜然的英氣,是なのは最容易激起人想依靠的臉。「可別小看十年的交情,妳睡著時會有哪些習慣,我很清楚。」
Fate的臉變得更紅了,也想起關於這個人睡覺時的習慣。就像平日壓抑的撒嬌本性通通爆發,時常讓她臉紅不已,一整夜抱著黏來懷裡的溫熱軀體,無法入睡。
「總之就這麼決定了!快點去刷牙洗臉換衣服吧~~」
呈現被硬是推進浴間的狀態,Fate沒有反抗力,更重要的是,也沒反抗心。
等做完睡前梳洗,將制服換下,她穿著亞麻襯衫和棉質長褲走出來,看到那個人背對坐於床邊的姿影,心口仍會瞬間揪緊,刺痛地近乎窒息。
恐怕。
此後還是會對這個影像感到遺憾,還是會因愧疚和悲傷而懺悔,也許還會在克制不住時把她跟那個人混淆,但是……。
已經夠了,全部的悲痛都該夠了。
不穩定的精神,贖罪而自傷的心態,只會摧毀人與人的關係,讓珍惜的大家落淚……所以全都夠了,該是時候結束愚蠢的循環。
「妳真的不要緊嗎?」Fate走到她面前,在清純年輕的容顏抬起時,伸手撫開栗紅瀏海,指尖盡量不碰觸快要癒合的傷口。
「不要緊,快好了,也不太會痛。」
「如果真是這樣就好……」
「是真的哦。」なのは笑著把她拉來床舖。「睡吧,我會在這裡陪妳們。」
既然已無法拒絕,Fate只好躺入棉被,與なのは的距離隔了一個睡在中間的Vivio。
她憐惜地摸著Vivio放在肚上的手,明明腦海裡有許多思慮,但這樣凝視孩子的睡容,也不禁覺得想睡了。
闔起眼,靜靜被淺眠包圍。
なのは一直望著她們,等確定Fate睡去後,便握住那隻佈滿傷跡的手。
才不管什麼等做夢再握的傻話呢。
Fate需要這個,なのは就會完成她的心願。
但是……。輕嘆一聲。
發覺在掌中的這隻手,以及延伸而上的骨骼,依然是如此纖細的手臂。
散在白枕上,讓人深覺心暖的黃金色髮絲。
長長的睫毛安寧地覆蓋眼簾。
──高町なのは曾想起這個畫面嗎──
守望這一大一小的睡顏,她不禁想著,被王戒控制的那個人,曾懷念如此時光嗎?
每日晨練前,坐在床邊安靜凝望,家人們就在伸手可觸的地方,流露最無防備、甚至有些傻氣的幸福睡容。
高町なのは想起這幕時,會是什麼心情呢?
會記得嗎?
因胸口盈滿想守護這兩人的覺悟,而忍不住眼眶溼熱的自己。
只是想像身邊有這兩人,不管再挫折都能加倍奮鬥,會變得比過去更強的自己。
還能記得嗎?
比與魔法相遇更早之前,比飛往天空都更久以前。
不是總局最強部隊的魔導師,不是被同僚和後輩稱讚的Ace of Ace。
只是一個在空蕩蕩的屋子裡,緊抱膝蓋忍住淚水,容易感到寂寞的小女孩。
就連落淚都得等到躲起來才敢偷偷哭泣。
軟弱無力、真正的自己。
──……Fate是被總局內務通訊鈴聲吵醒的。
她睜開眼,楞楞望著猶在熟睡的Vivio,想要撐起身體查看通訊事項,卻發現右手正被另一隻手握住。
夢裡的真相浮現腦海。
在那隻手的對面,看到了再熟悉不過的面容。
於是Fate明白了。
從始至終,戰鬥和求救的人都是……。
能拯救自己的,只有自己。
她溫柔地鬆開那隻略小的手,起身看向不知何時也躺在枕上睡著的女性。
「一定很累了吧……」對著根本看不出是六歲孩子的母親、稚純恬靜的臉龐,Fate輕聲說:「謝謝。」
然後,將Vivio抱給なのは。
孩子在溫暖和喜歡的淡香中,自然就往對方挨近,なのは發出舒緩沉吟,調整睡姿,手臂攬緊懷裡的寶物。
即便在睡夢中,唇邊仍溢出心安的淺笑。
兩個人、都是。
Fate走往客廳,查看總局臨時更新的內務事項。
有這麼多事得處理,時間是深夜四點,她決定去艦長室。
在那之前,不禁回頭看了床舖一眼。
曾以為明天不會到來,這個人的出現告訴她,只要願意相信、只要能夠接受,明天以及在這之後的每一天,都會等待Fate迎向前去。
「好好睡一覺吧……」
指尖來到脖頸,身體有些發顫,低下頭不斷在心裡唸著。
なのは。
なのは。
再加油一點,一定可以再次呼喚這個名字。
因為終於,重新當回了朋友。
只要這樣就足夠。
其他的事,後來的事,請妳不用擔心了。
我……我和Vivio,以及大家,會再次努力。
最想守護的人們全在這裡,沒有什麼好害怕的,不需要再迷惘。
這次由我來當他們的盾與劍。
繼續戰鬥,絕不放棄,然後──拯救自己。
洗好臉,整理儀容,穿妥黑色制服,戴上黑色手套。
黑色戰艦的艦長,挺直背脊,沉靜地踏出寢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