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終於有時間寫新篇了。

隊長啊~~~~(還是要吶喊一下快來我家吧QQ)

2.Nightmare

慌亂。

腳步凌亂，身體沉重，清晰的感覺到胸口劇烈起伏，她正大口大口的呼吸著。

那些轟隆巨響和震盪耳膜的聲音，應該很近，卻像從遠方山麓傳來的幽鳴。

唯一清晰的是碰撞著胸腔的心臟跳動聲和每一下沉重的呼吸。

感覺自己低吼著，手上的軍刀和敵人的相互碰撞，掌心發麻，手指痠疼。一個出力、手臂使勁上舉，敵人被撞開兩步。

反手，突刺。她可以清楚感覺到掌心下的軍刀刀尖刺破那應該是卡其布料的服裝，輕易的順著肌理進入，硬物的阻礙在下一個勁道中發出清脆的聲響，接著順暢的滑了過去。

那扭曲的表情、帶著疼痛與絕望的雙眼望著她。

她的呼吸在顫抖，卻仍緊握著軍刀。

意識到左方逼近的危險，她得繼續應戰。

但那唯一的自保武器她無法離手，她知道的。

刀身順著路徑滑了回來，離開的瞬間帶出大量鮮紅，仍是溫暖的，順著眼角、伴著那是汗或是淚的液體滑下……

內心翻騰湧上的情緒揪著她的喉嚨。

那一口氣全是血的味道，擠壓著她的肺──

喘了一口大氣，猛然彈起的上半身，藍色的瞳孔迅速的掃描四下。

沒有人、硝煙、聲響，只有自己急促的喘息和心臟的碰撞聲。

下意識的撫摸臉頰，顫顫的將視線掃過指尖──不過就是無色的冷汗。

再環視四周，床的左邊有一張椅子，上頭擺了一尊貌似人偶的娃娃。這是哪？她還沒回過神，情緒還在方才的躁動當中。

「還好嗎？」

她沒有想過這「娃娃」居然開口講話，更是讓她瞪大了眼睛望向「她」，愣愣說不出話。

「歡迎來到這個家。」人偶平靜的說著。「這兒的夥伴都叫我大小姐。」

「這是妳的房間，衛浴、私人用品都備好了，還缺什麼的話，儘管跟管家說。」

大小姐躍下木椅，她走向艾妲，揮揮手，讓呆滯的艾妲俯下身。

她拍了拍她的頭，而那觸感並不如想像中的生硬。

「……謝謝。」艾妲微微一笑，緩了情緒。她想，她應該要道謝。

大小姐見她好轉，便決定離開房間。

「等妳準備好了，再下來跟大家一起用餐。」

「是。」

艾妲起身下床，卻覺得身體些許遲鈍，但還是幫大小姐開了門，送她出去。

關上門後，她仍停留在混亂的思緒中。

注意到浴室就在一旁，她進入找到了鏡子，靠近、仔細的看著自己的五官。

只有披頭散髮的邋遢外形和蒼白的臉色，其他無異。

呼吸之間，她可以感覺到背上隱隱作痛，她解下衣服，看著身體與背，感到有些意外，因為，她以為她應該要有更多傷痕。

從骨裡竄出的疼讓她悶哼一聲，某些地方明明沒有傷口，卻有著灼燒的疼痛，她想起方才夢中那景象，但隨著回憶，似乎只是正增強了她的隱疼。

於是她決定洗個澡，換衣服，先好好了解環境再來解決內心的謎團。

※　　※

衣櫥裡放的是她的軍服，熟練的整好裝，看看時間，下午時分。

第一件事情就是想找她的自動裝甲，她不太確定裝甲是否還存在……或者只是太過真實的夢境？

走廊上迎面而來一個人──她想起她根本不認識任何一個人，但在她沒想好要怎麼應對之前，對方已經欠了欠身子。她趕忙也微微的點了頭。

「艾妲小姐。大小姐請我和您打聲招呼，我是這的管家，若有任何需要，您可直接跟我說。」

「嗯……那我想問，是否有一台自動裝甲……」

「是的，瑪格莉特小姐正在裝甲房裡進行研究，這就帶您前往。」

瑪格莉特。小姐。

她默默記著這個名字，跟隨著管家的腳步前行，宅子裡意外的沒什麼人，倒顯得有些寂靜。

到了屋外，穿過一塊空地的一座小方屋前，管家敲了敲門，得到應許後，便跟艾妲道別。艾妲獨自走進小方屋裡，好幾盞白熾燈亮得讓她一度看不清楚，隨後便注意到低頭在手板上專注抄寫的藍髮女子……這裡頭有點熱，莫怪她會穿得這麼……清涼。艾妲想。

「什麼事？我不想吃晚餐，幫我準備三明治就好了。」

瑪格莉特頭也不抬的說著，艾妲看著她想了一下，便應了聲。「是。」

這才意識到來者是別人，瑪格莉特抬起頭，原先還露出了疑惑的表情，然後才恍然。

「抱歉。妳是……艾妲？」

「是的。」艾妲站直了身子，行了一個軍禮。「中尉艾妲，隸屬奧羅爾隊。」

笑。「瑪格莉特，高階工程師。妳這樣看起來俐落許多，但頭髮放下來時很漂亮呢。」

「……謝謝。」

「對了。」瑪格莉特並未查覺艾妲一閃而逝的害臊，「正好，我有很多關於自動裝甲的問題想問妳。」

「是。」

開始了一問一答。

瑪格莉特邊做紀錄的同時，也查覺到眼前的這個女子是個拘謹而老實的軍官，說話不慍不火，似乎還有些不苟言笑。

一邊抄寫著，在裝甲旁繞來繞去，了解性能後，又是問起材質和應用的問題，不知不覺，原先透著濛濛光的窗子，現已暗了下來。

「好，有些疑惑我差不多弄清楚了，那，妳可以啟動它嗎？」

「很抱歉，瑪格莉特小姐，現在不行。」

「為什麼？」瑪格莉特停下筆，透過鏡片看著艾妲。

艾妲看著瑪格莉特那孜孜不倦的神情，她是很樂意繼續奉陪，但她也想到，瑪格莉特在短時間內蒐集這麼多資訊，甚至注意到她沒有細想過的事，必定花了不少時間待在這又小又熱的房間裡。

「我想，我得去幫您拿三明治，或是請您帶我去餐廳。大小姐交代今晚要與大家共進晚餐，但我不知道餐廳在哪裡。」

「……」

「……」

瑪格莉特嘆了口氣。她注意到艾妲雖然一臉剛毅，但細看仍能查覺疲倦，是在硬撐吧。而她的確是該休息下了，還可以先把各項數據分析，再回來跟艾妲進行驗證。

「走吧。還有，不要再對我用敬稱了。您來您去的。」

「是的，瑪格莉特小姐。」

「不要小姐。」

「呃，是的。」

連開三天的燈在熄滅後發出了嘆息，兩人掩上了門，慢慢走回大宅。

※　　※

晚餐桌倒是熱鬧，艾妲已經大致上記住了夥伴，她注意到瑪格莉特簡單用了一點便離席，到底有沒有吃飽？那一點東西，根本連點心都算不上。

再者，她發現到夥伴之中，她和瑪格莉特應該是現階段唯二的女性，但時常與士兵相處的她並不覺得不自然，你來我往的吆喝倒是挺有熟悉感。

在這樣的氛圍下，不知怎的，大概是一鬆懈下來，原先已經忽略掉的疼痛，又隱隱啃蝕著身體。

艾妲鎮靜的整好餐具，有禮和大家致意後便先行離席。

回房後，鬆開腰帶和軍服，倒臥在床上，只感到一陣暈眩。

真是欠訓練。艾妲想著，明天開始，得恢復體能訓練的排程。

休息半晌後，便覺得好多了。坐起身子，打開衣櫃，看見她的戰鬥服。她想著，雖然拒絕了瑪格莉特的要求，但她其實也想確認一下裝甲還能不能動。一股蠢蠢欲動襲上心頭，這兒並沒有宵禁，代表晚上可以在外活動吧？

換上了服裝，靜靜前往裝甲房，房門打開時，她有種與老友重逢的感覺，今天只顧著跟瑪格莉特介紹，卻沒有仔細注意，裝甲有些地方都髒鏽了，得花時間來保養一下。

啟動時，裝甲發出氣閥洩氣的聲響，伴隨著嗡嗡聲，掀開露出了操縱席。艾妲坐入裝甲，隨著前蓋蓋上，藍色儀錶板光芒照在身上，她熟悉而自然的推動控制閥，她的夥伴便緩緩動了起來。

裝甲移動到空曠的外頭，艾妲檢視了儀錶板上每一個部位的動力數值，一邊溫習操縱裝甲獵兵的手感，武器的切換，各式指令……

突然，從她狹小的景觀窗外有一個亮點引起她的注意，她將身子前傾，並利用遠視鏡試圖看清那玩意兒……

那道綠光竄入她眼中時，她可以感受到心臟瞬間的撞擊，令她胸口一陣悶疼。那是什麼感覺？她皺了下眉頭。

像手電筒一樣的光束，又照了過來，她在想那是不是宅邸的人出來了，於是她下了指令，離開操縱席，這才發現光束的來源是今天在瑪格莉特身邊幽晃的機械球，而不是手電筒。

她看著機械球，那球體彷彿對望似的照著她，然後便定格不動。

「……？」她試圖往左移動了下，光束也追著她到左邊。右邊亦然。

就在她還在思考對策時，機械球的內部運轉了一下，隨即變換了另一色調的光芒，讓艾妲的眼前一亮。

※　　※

聽到了外頭有不同尋常的聲音，瑪格莉特派出元素球去偵查宅子周邊的情況。希望不是又有什麼怪物跳入了宅子搗亂，或是哪兩個夥伴又在鬧內鬨。

但她發現並沒有她想得這麼簡單。

「她在幹嘛？」透過元素球傳遞的訊號，瑪格莉特看到艾妲啟動了自動裝甲，居然自己啟動裝甲卻不知會一聲，讓她小小有些悶氣，同時也在思考艾妲還沒有完全穩定的事，大小姐有說過。

「她該好好休息的，都這麼晚了。」瑪格莉特喃喃，元素球彷彿也收到了指令。

滿意的在螢幕上看到艾妲倒了下來，她便促使機器人去把艾妲扛回來。

十分鐘後，艾妲被運回來，安置在床上。

元素球還在現場勘查，但看起來操縱者離開太遠的話，自動裝甲就會休眠的樣子。這就沒用了。她召回元素球，打算繼續方才的分析實驗。

才在進行預定的第一步驟沒多久，她便聽見床上的人發出不安份的聲音。

大小姐說，主宰「炎之聖女」挑中他們是有意義的，他們都有心結未了、抱憾而終的過往……

但，生前的執念在這裡有什麼用？

瑪格莉特眼色沉了下來，而陷入昏迷的艾妲似乎在跟什麼搏鬥，四肢抽搐了下，引起震動聲。

過去，那些無法改變的過去……試圖去懷抱這些，到底有何意義？

既然重新擁有人生，妳應該去搞清楚妳現在該好好把握的事物才對。

瑪格莉特走到床邊，冷冷的看著艾妲。

沉重的呼吸、蠕動的喉嚨深處那惹人厭的痛苦嗓音，冷汗浸濕了她的服裝──這樣要換床單很麻煩，早知道就讓她躺在地上。

……還有，到底是怎樣的夢境，可以讓一個人這麼痛苦？

艾妲的拳頭捏得很緊，陷入掌心中，瑪格莉特甚至覺得她要掐出血來了。

她執起艾妲緊握的拳頭，發現她真的握得很緊。她似乎想抽回去，瑪格莉特使勁捉著不放開，她扳了一下她的手腕，順利讓艾妲的掌心張開。果然掐出傷痕了，這麼想著的瞬間，便被艾妲反手一捉，瑪格莉特一個重心不穩，摔到了床邊。

喉間一緊，艾妲有力的手臂扣住了她的脖子，她趕忙用手臂撐出空隙，反應再慢一點，大概就會被勒死了。該死，實在是太大意。

是因為元素球的催眠，引發了潛意識的戰意嗎？

「艾妲………我不是……妳的敵人……」艱難的說著，瑪格莉特雙腳一蹬，掙開了喉間的束縛，但往後的力道讓她壓住艾妲，身體沒有支撐點，掙扎想起身，還不小心把矮桌上的檯燈掃下地。身後的軍人一個擒抱，讓她驚呼一聲，身體離地在半空旋了半圈，摔在床上後被迅速鎖定關節。武術中的壓制術。

「艾妲……喂……艾妲……」

差點就要喘不過氣，那力道大到她差點以為自己要脫臼了。

她痛苦的掙扎、並試圖叫醒軍官。

「艾妲……混蛋……」正打算叫出獵心獸保命時，她發現艾妲的力量減緩了許多。

「……艾妲？」

她以為她醒了，試圖叫喚她。但她沒有反應。

艾妲的力道已經放鬆，身軀僅僅是靠著她。她抽回肩頸轉過頭，用眼角的餘光看見艾妲的臉。

……這時的妳，又夢到了什麼呢？

那瘦削的臉龐無聲的淌著淚。

就算氣也早已煙消雲散，瑪格莉特感受到一股鼻酸。

她就這樣，靜靜的，死寂的表情，任由眼淚滑落。

瑪格莉特嘆了口氣，艾妲欠她不少人情，醒來之後可得要向她討債了。又輕輕躺回床上，任艾妲靠著。

瑪格莉特思考著。某一天她找回她的記憶時，會像這般痛苦嗎？

──如果妳的夢魘是個地獄，至少醒來時會看見曙光。──

晚安，艾妲，希望妳醒來時，能迎接曙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