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林雅文

（七）

自由往往会伴随着巨大的痛苦。百年前，新生的共和国内忧外患，形态斗争、地区封锁、盟友反目，经历了半个世纪的巨大牺牲，共和国才终于被世人所承认。

林雅文虽然摆脱了林音，交到了朋友，萌生了爱慕，但也体会到了什么叫人生，经历了对一个女人而言最大的屈辱——为了心爱的人腰酸背痛、满身污垢，那个“TA”却在搂着别人……女人你这辈子哀莫大焉啊。

那时候的林雅文到底也还年轻，她不会坐在地上用衣袖轻轻擦拭眼泪，摆好造型用哭泣博取同情，她用更激进的方式表达不满：在厨房里把锅碗瓢盆敲得叮当响，油盐酱醋拼命倒，真恨不得把苏倩倩那刺猬头给按这油锅里头！

林雅文扪心自问咱这是无理取闹吗？明显不是啊！咱胸小可胸襟不小，苏倩倩好的哪口大家心知肚明，但天天来蹭饭我也没说啥，眉来眼去就当没看见，可你俩也太过分了！说话就说话靠那么近干嘛！不怕耳屎掉嘴里啊！牵什么手啊不知道握手离粑粑最近就隔层纸啊！这不是共和国革命姐妹手牵手！你们老外那什么一米半私人空间敢靠近就掏枪都骗人的啊？

油烟机噪音再大都盖不住苏倩倩那杀猪一般的鬼嚎，而且还动不动就来个“好了没有啊我饿啦……”

个小三还敢骑到老娘这正妻头上来了！窝火！这辈子没这么窝火过！

林雅文脑子一转，爱说话是么？好办，老娘就呴死你们让你们拼命喝水顾不上说话！

当林雅文抱着同归于尽的悲壮端着她命运般使人痛苦的作品上桌时，这个荒诞的夜晚以苏倩倩手突然爆发出的一声巨响宣告开始。

当即林雅文手一哆嗦，鱼露酱油腥辣臭大餐毁于一旦，复仇大计便也付之东流。和奥利维亚把地擦干净后一干人等才知道那声巨响是苏倩倩从网上下来的新来电铃声，至于电话的内容是苏倩倩不久前交上去的那篇，于林雅文“大力协助”下完成的论文，在一本行业里算是相当厉害的杂志上发表了。

毕业有了保障的苏倩倩抱着林雅文一顿猛啃，黑色唇膏把林雅文的脸弄得活像黑死病患者。然后苏倩倩又在众目睽睽之下从二楼阳台直接跳了下去，回来时手里拎着两大袋啤酒。二话不说开了就往林雅文手里塞，说什么大恩大德永世难忘啥的恶心话。本来就在起头上的林雅文，又有复仇计划失败的刺激，发起狠来脖子一仰把一罐啤酒就这么倒肚子里了。先是抱着脑袋疼了一会儿，然后站起来开始摇摇晃晃晕晕乎乎，不过感觉还挺好，巨好！

啪啪几声后，啤酒消失了大半，三个人身上的衣服也不见了两三件。空调开到最低，奥利维亚往餐桌上一跳，久经沙场的苏倩倩以为她要玩脱衣舞，掏出一叠钞票在下面嚷嚷着“脱脱脱”，结果被奥利维亚一脚踹翻到肋骨上的痒肉，抱着林雅文的腿笑得没个停的意思。站在桌子正中央的奥利维亚单手举到半空中，食指被电灯泡烫了一下，发现什么觉得不对，然后很诡异地蹲下把拖鞋从地上拿到桌上，人再从桌上跳下去，拖鞋再放回地上，赤脚跑到厨房，拿出一百块钱塞进冰箱，嘀咕了几句，然后再一阵翻箱倒柜，拿出个散发着寒气的盒子。心知肚明的苏倩倩熟稔地打开盒盖，把里面的干树叶用褐色纸片卷好，点上火刚要开始爽，结果被林雅文一嘴巴给刁了去……

于是借着大麻的药效，不仅是剩下的啤酒，就连苏倩倩家所有的酒精饮料都被报效掉，其中林雅文屡建奇功，专门逮最贵的灌，奥利维亚脱一件她就喝一瓶，等到奥利维亚还剩一件，林雅文也顾不上喝了，冲出去就吐。吐也不老老实到厕所吐，而是站在阳台上，挺直了腰板，非要跟苏倩倩比谁喷得远，谁赢了奥利维亚就归谁如何如何……吐完抬头一看，远处那不是奥利维亚的汽车嘛！一想到苏倩倩开车送奥利维亚上下班就气得半死，嚷嚷着非要学开车。酗酒加吸毒，还开斗气车这还得了，但半公里内清醒的人已经寥寥无几，最后还来了俩警察，拍着胸脯说什么随便开没人管，这下林雅文的胆儿就更肥了，一直把车开到了树上，之后貌似又跟苏倩倩打了一架，然后……最后的结局是，三个人哀嚎到半夜，挤一张大床上睡了。

第二天早上，林雅文醒来时头昏眼花满眼小星星，浑身僵硬四肢酸痛，胸口有块大石头压着一样喘不过气。痛苦地转动脖颈观察四周情况，发现自己身体在地上，后背折成九十度，脚还留在床上，这神奇的姿势是她痛苦的来源，更要命的是还不能动，右手不知道被压了多久，稍微一碰就像千根针在刺一样……偏偏这时候留在床上的腿突然被人踹了一脚，带着重力把林雅文整个人翻了小半圈，半秒钟的延迟过后右手开始闹，林雅文坐在地上疯了一样无声发笑，膈肌抽得停不下来，眼泪口水一起流。两分钟高潮后，麻痹感渐渐退去，啥也没干却累得半死，林雅文颤巍巍站起来，然后发现踹自己的罪魁祸首脱得只剩一条内裤，抱着奥利维亚的腰，腿缠着奥利维亚的腿，张嘴门牙贴奥利维亚胸上，还睡得挺熟。

林雅文血压升高肌肉亢奋，肾上腺素注射进血浆，同手同脚两步走到床尾抓着苏倩倩的后蹄把她猛地往地上一拽，咣！！

四月三十号，周二，早晨八点一十九分，这天早晨林雅文先醒，头疼欲裂；然后苏倩倩醒来，鼻青脸肿；楼下也醒了，就是床上的奥利维亚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