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千羽綾 于 2012-7-2 18:34 编辑
(純白)
那個時候,當園城寺怜睜開眼,視線前方什麼也沒有。
她隱隱聽見有什麼聲音響著,然後模模糊糊地有些黑色的影子閃過。於是她在心裡頭啊地醒悟了。
--原來這裡是醫院阿。
白色。
白色。
黑色。
白色。
黑色。
她就這麼靜靜地看著,儘管完全看不清,她還是睜著眼睛。
儘管就那麼一線,她眼前的世界就那麼一線。
因為清水谷龍華的叫喚和眼淚她還記得。
啪搭啪搭小跑著的大概是護士們吧、然後滴滴答答響的不規律的是心電儀。她細細想著周圍的事物,然後心思飄忽著突然就開始想到。
比賽結果怎麼樣了呢。
無論如何只祈求不要因為她而搞砸。
喉頭有什麼東西在灼燒。
她只能發出「呃、」這樣短促沙啞的聲音,但確確實實地讓在場的人聽見了。於是有不曾相識的誰喊著:
「病人醒了!」
鬆了口氣似的。
其實她不過想叫某人別太擔心。
因為就是那麼一線,她也瞥見了,有誰在急救室外著急地踱步。
等到周圍的人都散去,已過了好一陣子。
熟悉的身形急急地攔下了某個黑影,不久小心翼翼推了門,走了進來。
龍華的眼淚又稀哩嘩啦地落到她臉上,這回她也沒力氣說笑了,只是靜靜地守著這一線世界。。
「怜--」
龍華,對不起,讓妳擔心了。
她暗暗想著。
臉上冰冰涼涼的,卻感覺不怎麼舒服。她試著抬了抬手,移動的幅度不大,龍華卻也就注意到了。
隨後她的手讓龍華握住,輕輕的,輕輕的就觸碰到了龍華的面頰。
「......沒問題的。」
她的聲音乾燥沙啞,還硬是擠出了一句安慰,代價是喉嚨一陣陣的疼。
而當看見酒紅色的水晶那樣的眸子一瞬間閃出驚愕,而後更加濕潤的模樣,她不禁給自己安慰人的能力打上個不合格的分數,勉勉強強扯出了大約不是很好看的笑。
龍華胡亂地抹著眼淚,卻絲毫沒有停下的跡象。至少她還看得見那些透著光的水珠子,劈哩啪拉落到她臉上。
「對不起、怜。」
龍華的聲音比什麼都要清晰。
混雜著愧疚擔憂還有些不明不白混亂的情感,對她而言興或許比電擊器更有用。
心跳硬是砰地加強了力道,她這才感覺她還活著。
並且眼角酸得發紅。
龍華是愛哭鬼。她笑笑想著,渾然不覺自己頰上也是兩滴清清澈撤透亮的水珠,緩緩匯成一條河。
(靜謐)
/
二條泉正站在急救室門外,看龍華和怜就這麼哭作一團。
哭作一團,就這麼像個整體,誰也沒法分開。於是她沉默了一會兒看看手錶,想著就放前輩們繼續這麼一下子吧。
反正大將戰還很遠。
次鋒戰她是含著淚水比完的。時時刻刻就沒有忘記過,園城寺怜在病床上,勉勉強強睜著眼,說對不起拿到那麼難看的分數,然後讓她們別擔心,然後催著她去賽場。
她和其他前輩們目送著救護車遠去,沉沉悶悶走回了準備室。
眼眶都是紅的,淚水就含在眼角硬是沒有落下來。
江口夕在她走出去的時候深深嘆了氣,送了她一句加油。
她靜靜望著透明玻璃窗內部的景色。
龍華和怜的眼淚就不止的流著,誰也沒出聲。
她是沒能分出來是沒辦法呢,還是不想說話,那兩人就這麼任憑著時間靜靜流淌過去。
時間就默不作聲地流淌過去。
「......前輩,時間......」
天曉得她有多不想打開急救室的門。就這樣讓那兩人守著那小小一方世界,多好。
龍華抹了抹眼淚,朝她笑了笑。勉強地她想撇過頭,勉強到她幾乎不忍心去看。
「嗯,我知道了。」
龍華笑著說到,拉開了椅子。怜的視線就這麼定定地看著,卻沒怎麼不捨。
連她也能看出來,看向她是說著「辛苦了」,看著龍華是說「慢走,加油」。於是她低著頭不作聲,也沒坐到空出的位置上,自己拉了張椅子,不遠不近。
再然後抬頭,就聽見龍華說了聲「我出發了。」,隨後無聲地關上門。
她哽咽著什麼也沒說,目送自家部長的背影漸遠。
--前輩,請加油。
她呆愣地望著那扇門,一段時間才將視線轉向邊上的怜。
竟然就那麼平平靜靜睡下了,嘴角方還帶著笑。
心電儀的聲音響得安穩,她緊張好一會兒,終於鬆了口氣。
/
龍華是搭著計程車到會場的,抵達的時候,副將戰還在繼續。
她沒進場內更不說休息室,只是在外頭盯著轉播比賽的螢幕,死死地盯住那些分數。
那些分數是用誰的命去換來的。
用誰的命去換來的。
她不是不知道為什麼怜會拼命到那樣的地步,但就是這樣,她也沒辦法後悔。
因為在公園的噴泉前方,是她伸出的手。
一步一步走到這裡有多不容易,換做她或許也會如此。
她想著,卻不由得感覺好笑起來。
「夕。」
「回來了嗎?」
她走進休息室的時候,扯了個似乎不怎麼好看的笑。
夕的眼角還掛著水珠,眼眶紅著,也同樣對她這麼笑著。
「怜還好嗎?」
她聽見誰這麼問了,下意識的「嗯。」了一聲,隨後休息室陷入沉默。
解說員的聲音轟隆轟隆響地像雷,她的耳朵一陣陣痛,心思飄著飄著又飄回了那個純白的房間。
急救室裡頭那個傻孩子的手心很冰,她握著很疼,卻捨不得放。
她還記得她當時眼淚劈哩啪啦地掉,對方天空藍的眸子映著她像只愛哭的貓,難看至極,她卻顧不得那麼多。
她不是看不出來那人的眼神正說她是愛哭鬼,卻也沒那力氣和心思回嘴說妳自己不也在哭,哭得悽悽慘慘,怜的面頰上一道小河在那裏靜靜流淌。
當時她看著怜努力睜著眼,擠出了笑,流動的光輝比燈光還眩目--
好像那一雙眼就是世界。
「......龍華,準備了。」
夕的聲音悶悶地響起,她終於從那一方小小的世界回過神來。
眼淚啪搭啪搭掉在地板上,她隨手抹去,起身,而後給隊友一個平平和和的笑。
「嗯,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