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上次不滅者事件,已經過了兩個月。
雖說殺生石已經被封印抑止,但它的怨念持續滲出,將四周的惡靈匯集而來。
神樂和我約好每天都一同上學,幾乎隨時都待在我身邊,那些惡靈也就順理成章了成了白叡的腹中物。
不過,待在廁所的傢伙除外。
雖然舞蹴在上次不滅者事件中折斷了,但以我個人的身手,對付一些低等靈簡直綽綽有餘。
畢竟神樂又不能陪我進出廁所。
再加上,連上廁所也要向她報備也太那個了……
我走進廁所,轉過身想關門時,已經有人代為執行了。
右胸傳來微弱的鼓動,像是搜尋到某種同類時發出的興奮般。
「什麼啊,難道這就是所謂的“Bully”嗎?」
我笑道,望著眼前的少女。
如魔女般流洩而下的白色長髮,向左旁分的瀏海用紅色小髮夾夾起,乳溝間夾著發出紅光的項鍊,擁有傲人身材的制服少女正站在眼前。
據說,Bully事件最常發生的地點就是在廁所。
不過,一般的Bully可不會順便帶上一把槍指著對方呢!
而且,還是在如此窄小的空間裡。
「如果是約會的話,選在這臭氣熏天的地點可是一點也不適合的喔。忌野同學。」
迅速在腦中搜尋過歷史文獻記載的資料後,我確認了她的身分。
轉學生。白髮。波霸。胸前的項鍊。
無疑就是咒禁道下任當主,忌野靜流的象徵。
雖說我對較我年長的人──包括了在兩百年前的所有人都十分敬畏,但對於一名剛見面就把對方困在廁所裡密談的不良少女可是一點好感也沒有。
「我想也是呢。但還是請妳忍一忍吧,空見同學?」
不良少女,忌野靜流笑道。
「呀,抱歉……我對校園角落的SM關係一點興趣也沒有,請妳讓開,我要上廁所了。」我冷冷地說。
「SM……?意外地、真是重口味呢。」
因為距離很近,我能清楚地看見她的嘴角正在抽搐,努力繃著微笑。
「既然妳知道我的名字,那麼就該知道我是為何而來的吧?」
「不知道,也沒興趣知道。」我反駁,暗笑著她臉上吃鱉的表情。
「麻煩妳出去一下好嗎?這樣我有點難辦呢,忌野同學。」
真是的,不過是上個廁所,有必要如此麻煩嗎?
「除非,忌野同學是“那個世界的人”呢?這樣我就可以理解了。」我輕笑。
「不過,要我就這樣接受妳,也太……隨便了吧?」
「什麼“那個世界的人”?」忌野靜流聞言,露出疑惑的神情,
「接受什麼的……是啊,不過,是妳應該接受我的提議才對吧?」
「原來如此,忌野同學想當攻啊。」我瞇起雙眼,露出笑容。
「哈啊?」
她露出狐疑的表情,一臉狀況外。
「看來我們溝通有代溝呢。」我勾起嘲諷的微笑,欣賞著她錯愕的臉龐。
「我所說的“那個世界”,是指百合唷!Yuri,百合。」
語畢,門扉關上了。
若不是因為一閃即逝的白絲,和與廁所味混雜的香氣,我還真以為剛才的畫面只是錯覺。
下一刻,她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失禮了,還是等妳上完廁所再說吧。」
刻意放緩了速度,過了很久才走出廁所。
如我所料,靜流此刻一臉不悅,雙手抱著胸,貼在洗手台旁的牆壁站著。
讓她這樣的大小姐為了我在臭氣沖天的地方下等待,真是我的榮幸啊。
「那麼,讓我們好好聊聊吧,空見同學。」
她僵硬地揚起嘴角,眼睛裡毫無笑意。
「可是,現在已經上課了喔,忌野同學。」我露出燦爛的微笑。
大辣辣地轉過身,背對著她,意圖走出廁所。
「別太得寸進尺了。」
她冷冽的聲音流入耳裡,冰冷的槍械抵上了後腦。
我回頭望著她,維持著笑容,雙手舉在耳邊,呈現投降姿勢。
「咒禁道的新任當主,想和默默無名的我聊些什麼呢?」
「默默無名?」她挑眉,否決了我的形容。
「妳在我們咒禁道的名聲可大了呢。」
「突然出現在關東的流浪驅魔師、擁有大量靈力、體內被植入殺生石、斬開不滅者的肚子……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夠達到的水準啊。」
「然後呢?」
我的名聲比我預料中的還要響呀。
明明我只是一個來自兩百年後的關西驅魔師而已啊!
「退出對策室,加入我們吧。」
她露出自信的笑容,像是篤定我一定會加入她們那方一樣。
語氣間,沒有任何反駁的餘地,也沒有絲毫的疑惑。
「像妳這樣的人才,待在那個地方簡直是浪費了。」
「抱歉。恕難從命。」
我輕笑,匯集靈力,瞬間放下雙手,用火彈開她手裡的槍,同時以最快的速度脫離現場。
她從裡頭衝了出來,在後方怒吼著我的名字。
頓時,一片電流從身後迸發而出,廊上的燈頓時陷入黑暗。
遠方的教室傳來一陣陣尖叫聲,對突發的停電事件作出反應。
「在用黑四駑找我算帳之前,妳還是多留意一下自己的裙子吧!」
我高聲喊道,奔入轉角。
耳邊隱約傳來一陣連環不斷的臭罵聲,但那都不重要了。
放學後,神樂問及我在停電期間的下落。
我說是在除靈的時候不小心用火燒到電路,導致停電發生,她信以為真了。
據說,那一天忌野靜流早退了。
沒有人知道她早退的原因。
當然。除了我之外。
「早安呀,空見同學。」
一走進教室,靜流便托著下巴,瞇著眼向我打招呼。
「早安呀,忌野同學。」我報以燦爛的微笑,在座位上坐下。
「咦?夏希認識忌野同學嗎?」
神樂接著坐在座位上,放下書包,向我投來疑惑的眼神。
「沒有呀。只是昨天停電的時候偶然遇到而已。」
我淡然的笑道,眼角瞥向靜流一眼。
忌野靜流愣了一會兒,迎合般地露出了笑容,
「是啊,空見同學還特地告訴我保健室怎麼走呢。」
因為我坐在全部學生的最後一排,新轉來的忌野也順理成章的成了我右邊的鄰居。
上課的時候,雖然趴在桌上,卻能清楚地感覺到她眼神放出的殺意。
鐘響之後,神樂才剛把我搖醒,一股拉力便突然將我拖出了教室。
「無印火界咒……真是個不得了的角色呢。」
她似乎感到棘手般地,由下而上掃視著我。
我大大地打了個呵欠,望向眼前的靜流,「我聽不懂妳在說什麼。」
「別裝傻了。妳到底是誰?」
「把我的槍打掉,又燒掉我制服裙的人,不就是妳嗎!」
那瞬間,我看見她臉上出現了羞赧的神色。
莫非,這就是所謂的傲嬌嗎?
我露出別有深意的笑容,饒有興趣地觀察她的表情變化。
因為昔日的特訓,讓我擁有能夠不念咒、不結印就能召喚出火焰的能力。
但是,不念咒的代價就是讓火焰的規模減小。
上次刻意對她裙子放的火,只是提出警告的程度而已。
「在千年前的中國,身為輔佐君王的宰相,最基礎就是觀星術,透過觀察星星陣列來作出未來預言。」
「什麼……?」她愣了愣,對話題的內容轉變感到錯愕。
「正如陰陽道、咒禁道隱藏在歷史中存活,在日本一脈相傳的我們──『預言道』也是如此。」我輕輕一笑。
「預言道……?」她狐疑地望著我。
但她眼裡透出的困惑,還是遠大於懷疑的情緒。
那刻,我知道我成功了。
幸虧我很愛看些古代體裁的小說,這點小小的把戲,竟然就讓她信以為真了呢!
「夏希,妳在哪裡?」
啊!神樂的聲音。
這樣的話,神樂就會和靜流打上照面了!
如果要令黃泉復活,就必須將神樂捲入殺生石的鬥爭,使九尾出現。
但是,九尾出現的同時,也代表奈落即將孕育而出,巫女也將會被決定。
不過,無論如何,神樂遲早都會被捲入殺生石的事件。
讓她撞見這付情景,也並非全然是件壞事吧?
「怎麼,妳不去阻止土宮同學嗎?」靜流揚起嘴角,抱著胸問道。
我勾起唇角,冷笑一聲。「沒那個必要。」
見到她臉上不滿與詫異的眼神,我忍不住想笑出聲。
在我被不滅者吞入肚裡的瞬間,這場殺生石爭奪戰就已經註定要開始了。
不滅者將會呼喚其他殺生石持有者,聚集在這個城市裡。
「夏希,妳怎麼不回應我一聲……」神樂注意到站在廁所旁的我們,走了過來。
「咦?忌野同學?」
「妳好,土宮同學。」靜流瞥了神樂一眼,露出自信的微笑。
「正式向妳自我介紹。我是咒禁道的下任當主,忌野靜流。」
「咒禁道?」神樂聞言,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不可能,那不是已經消失的組織嗎?」
「神樂,她擁有靈獸『黑四駑』。昨天的停電,也是她造成的。」
我低聲告知神樂之後,神樂臉上的訝異轉變成嚴肅。
她皺起眉頭,望著靜流的眼神帶著警戒。
靜流冷冷地望了神樂一眼,低下頭,重重地嘆著氣。
「真是無趣呢!」
「下一次,我一定會讓妳加入咒禁道的,空見同學。」
語畢,白色的長髮在空中飄舞,她轉身,不著痕跡地離開了現場。
「夏希,怎麼回事?」神樂探頭望來,露出狐疑的神情。
「沒什麼。」我搖搖頭,露出微笑。「沒什麼需要擔心的。」
假日時,神樂和我一同接收到對策室的通知,由岩端晃司駕駛直昇機,前往東京灣。
為了這次行動,岩端特意拿了一個熨斗狀的「打杯28號」給我,作為除靈武器。
似乎在這幾日之間,東京灣附近災害頻傳,沉船事件大幅增加,海上莫名的暴風雨也使出海者備受困擾。
接近瘴氣目標的時候,右胸又發出了微弱的振動。
是殺生石!
「是幽靈船……」岩端低聲呼喚。
我望向不遠處的下方,有一艘威風的黑色戰船正飄在空中,船上滿滿都是類型D惡靈的影子。
岩端操縱打開了直昇機門,緩緩降落,我、神樂和京子一同下了直昇機。
神樂率先召喚出白叡來開路,加上京子的符咒,很快就將甲板上的惡靈掃蕩乾淨。
這時,一個挪大的影子破壞掉船艙,伸出了數十隻觸手!
「榮螺鬼!」京子呼出了它的名字。
「神樂!」京子匆忙地呼喚,神樂拉著鎖鏈,讓白叡咬向巨大惡靈的頭顱!
與此同時,她喃起咒語,拋出巨大的火球,將接近我們的章魚腳轟得片甲不留。
就在眾人鬆了一口氣的同時,榮螺鬼被白叡吸收的頭顱冒出了黑色的氣息,一陣肉團逐漸形成,轉眼,它恢復了一開始毫髮無傷的面貌。
「果然是牠啊。」從那傢伙的頭頂,顯露出引發共鳴的主因──殺生石。
「曩莫.薩縛──」
不動明王火界咒!
咒語,一直都是我除了駕御貓又外最擅長的科目。
巨大的火球吞噬了惡靈的觸手,延燒至它的身體。
它的身體頓時失去支撐,垮了下來,擁有殺生石的頭頂就在眼前。
我舉起打杯28號,貫注靈力,對準它的頭頂,狠狠敲下──!
白色的漩渦從熨斗狀的武器底部捲起,將黑色的瘴氣支解出來,漸漸化為白色氣流的一部分。
從武器的上頭,清楚感覺到了靈力的流動。
白光退散過後,發著光芒的紅色玉石緩緩下降,落入我的手裡。
我下意識地抬頭一看,望見一架陌生的純黑色直昇機。
在直昇機上降下的繩索上,似乎佇立著白髮的身影。
「夏希!快點上來!這裡已經失去浮力了!」
回過神來,另外兩人已經匆忙跳上了直昇機,腳下的甲板正在下降。
我伸出手,被神樂拉回直昇機艙內。
「這樣一來,妳們那裏就有三顆殺生石了呀。」
靜流的聲音,從某處的上空傳了過來。
對方雖然使用了擴音器,但聲音仍舊非常含糊不清。
「但無論如何,那些殺生石都終將成為我的囊中物。」
如此勢在必得、大放厥詞……真像是大小姐的作風呢。
但,我不會讓妳得逞的!
「約在這個高級的地方,我可負擔不起呀。」
望著四周如同宮殿一般的擺設,我忍不住咋舌。
就某方面而言,咒禁道真的挺不錯──
比如說,資金方面。
一杯咖啡1500日圓,再怎麼說也太昂貴了吧!
雖然同樣出身於名門,我們家再怎樣揮金如土,也不會把錢浪費在高級飲食上面。
「盡量點餐吧,就當作是我的敬意囉。」她把菜單推到我面前。
喔?敬意?
那不就代表我更不應該點餐了嗎?
眼前的少女穿著一身黑色V領洋裝,突顯出她傲人的山峰和性感曲線。
扣除掉她是忌野家大小姐這點,靜流這個人並沒有什麼惹人厭的地方。
若是在普通的學園裡面,她大概能成為眾男的夢中女神吧!
不過,驅魔師本來就不應該渴望過上正常的生活呢。
「那麼,是想來談論拉攏我的事情嗎?」
「正是如此,真是聰明呢。」靜流勾起嘴角,露出氣質的微笑。
「如果妳辭掉對策室的工作,來到我們咒禁道的話,高級飯店和高級餐廳,天天去也沒問題唷。」
難道我就如此一臉窮酸樣嗎?
高級餐廳什麼的,兩百年以後的水準可比現在高上許多呢。
而且,我可不希望吃飯的時候都給黑道的人盯著。
「不可能。」一口否決。
「妳倒是直接說了吧,妳的目的,不正是我體內的殺生石嗎?」
「是啊。」她毫不否認。
「不過,如果妳能加入我們的話,那更是求之不得。」
說完,捧起手裡的高級咖啡,送入嘴中。
「很抱歉。」我聳了聳肩,站起身。
「比起那個,妳才更應該注意妳的姊姊──忌野剎那的行動才是。別讓她被殺生石給控制了。」
「那樣的話,也許就能避免她和妳日後悲慘的命運。」
刻意將臉湊近她的耳邊,小聲的補充後,轉身朝大門的方向走去。
靜流聞言,倏地瞪大了雙眼,從座位上猛然站起,握住咖啡杯的雙手顫抖著。
「妳剛剛說……?」
「沒什麼。請別在意。過幾天後,妳自然會找到答案的。」
我露出微笑,瞥向她胸前發出共鳴的殺生石。
靜流看見胸前的光芒,臉一僵,表情認真起來,從餐廳裡衝了出去。
為了避免讓她取得殺生石,我也跟著追了出去。
跟隨她來到一座橋上,她停下腳步,望著橋下的那個東西──
渾身被棕色尼巴包覆,穿著黑色西裝外套的中年男人,正失去理性地攻擊四處的人們。
泥田坊。這是那惡靈種類的名字。
這時,那傢伙很快地注意到我們,一陣衝力襲來,我連忙向一旁跳開!
一團泥巴撲了過來,將不少人捲入泥團中,同時破壞了橋的架構。
腳下的橋正在崩潰!
「電磁波盾!」
她朝橋下縱身一躍,召喚出雷龍。
淺藍色光芒照耀著夜晚,強烈的電流從雷龍身上湧出,將泥田坊毀滅殆盡。
她用高跟鞋踩向那男人的臉,舉起手裡的槍支。眼裡不帶一絲感情。
「去死吧──!」她露出了鄙視的神情,扣下版機。
「住手!忌野靜流!」
拉出打杯28號的鎖鏈,套住她手裡的槍支,我吼道。
「妳的目的,應該不是殺掉這傢伙吧?」
「怎麼?想保護這男人?」
她冷笑一聲,似在嘲諷我天真的想法。
「我只是不想濫殺無辜罷了。」
我雙手一扯,透過鎖鏈將她手上的手槍扯下地面。
「呵。」她揚起嘴角,不知為何而笑。
霎時,我感到一股不詳的預感。
下意識地將鏈子扯回身邊,卻發現我手裡的打杯忽然被拉緊了。
她抽出了一把精緻的短刀,手裡握著我鎖鏈的一部分。
糟糕!
「呃……!」
意識到下一秒即將發生什麼事的瞬間,強烈的刺痛感迅速從掌心流竄全身。
無法動彈。
全身因為疼痛而陷入了麻痺,眼前盡是藍色的雷光。
從鎖鏈上導來的雷電,瞬間佔據了身體的感官。
雙腿因為麻痺而無法支撐,身體筆直地朝前倒下。
腦裡一片空白。
觸覺已經流失。
聽覺變得笨拙。
殺生石彷彿感覺到危險般,正在蠢蠢欲動。
「即使身為驅魔師,卻還是一樣天真呢。」
她毫無溫度的聲音,使我暫時找回了意識。
不久後,靜流的高跟鞋出現在眼前,挑釁般的停了下來。
「忌野……咒禁道、不該存在,連妳姊姊、也是,這樣想的……!」
在感官麻痺的情況下,致力張開嘴陳述事實。
語畢,手上被狠狠一扯──
「明明,妳什麼也不懂──少在那裡胡說八道了!」
伴隨著怒吼聲,猛烈的痛楚從體內爆發開來。
眼前像是房間被瞬間切斷了電源,陷入了深沉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