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BGM:滨崎步 my all
3.
中学最后一段生活是怎样么样的呢。无趣、烦闷、做梦都听得到讲台上那群同样烦躁的老师荡气回肠的咆哮声。
还有成绩越来越稳定,逐渐牢据榜首的白石惠。
每次名榜贴出来,都能在前面看到她的名字。
看榜的时候听见站在前面的两个女生交谈:“这次果然又是她。”
“了不起呢,说起来现在每节课还能集中注意力,飞快地记着笔记的,只有白石同学了吧。”
绯山在后面幽幽地说:“做笔记是白石惠的人生乐趣之一”
两个女生惊诧地转过来,看到了不知怎么气鼓鼓的绯山同学。对视一眼后小心翼翼地彼此拉扯着走开。远远的再回过头,只见绯山美帆子头顶一片低气压地站在那里,背影格外的瘦弱。
与国中毕业没什么不同,同学录从冬天开始就在渐渐发放中,绯山善良地不仅为某些家伙写上祝福,还会作些特别的备注,比如,那一天,纠缠过她很久的D君受宠若惊地双手颤悠悠接过那张印了粉色樱林的纸,小心翼翼夹进同学录最开始的一页,然后却见到翻面居然赫然躺着“经鉴定前途黯淡”一行狂草,震撼了半晌.....心情叫一个跌宕欲死。
那一段时间说是绯山的低谷也不为过。
每次偶然或是不偶然地看到白石惠,都恍惚得好像能在她脸上看到东大两个大字。后面似乎还藏着一些隐秘又痛苦的字眼,譬如离别和再见。
所痛恶的一切。
饱和效应说,在一定温度和压力下,溶液所含溶质的量达到最大限度后,不能再溶解。
事物的膨胀总归要有个上限。
膨胀,爆炸,纷飞作灰。
所以那一段时间的末期,参考这条定理,绯山没能好好克制心里某些东西的满溢,做了一些不像自己会做的事。
当然啦,其实每个人都一样,有时难以控制自己一些疯狂的行为,一定程度的脱缰还算符合正常人的生理标准。
……那么、猛一把抱住白石的腰逼她保证不准考得比自己好这种行为符不符合正常标准呢?
都怪昨天复习到太晚没睡觉。万恶的考试!
绯山在心里恼火至极地为自己辩解。
备受羞耻感煎熬,从眼皮到耳根都在发烧。幸好当时没有别人在,丢人丢到火星去了。
催眠自己说快忘掉快忘掉,却偏偏记得那么清晰。
头顶上白石惠那一如既往,吞吐不定的干涩口吻:“这种事……”
依然是那种的语气。
那天她似乎是一路用跑的回到了家里。
再之后的一段时间,生活就像刷锅水,混合着各种令人作呕的滋味。直到考试的噩梦结束的那一天。
始料未及,那天傍晚,白石出现在绯山家的楼下,给她打电话,不停打不停打,打到她接听为止。
说,你能不能下来一下呢?我有重要的事。
绯山发现自己没有理由拒绝,几乎是气冲冲地挂了电话,跑下楼去,气冲冲地扬起下颌,恶狠狠地仇视白石:什么重要的事?
白石惠讶异地望着她眼睛里打转的泪水,突然说不出话来。
反而是绯山先松开了紧咬的牙关:“你凭什么不答应?”
白石僵硬了很长时间:“答应……什么?”
绯山终于抑不住开始哽咽:“好朋友、要、一直陪在身边”
白石明显的立即慌了:“美帆子害怕交不到朋友?不、不会的,绝对。”
她那双眼睛可真好看啊,好看到无可比拟,哪怕明明是很呆又捉急的神情。
绯山深感自己好像冲刷礁石的潮水,怎么每次都是粉身碎骨那样悲催。
点头,摇头,手背大力地擦过眼睛,不懂事的口吻述说着认真的话:“我就要你!你凭什么不答应?”
说那句话的时候,大脑一定是拿去干洗了来着。
居然那么理直气壮?铿锵有力如同质问。
见鬼。
就连语气都不是很现实,好像云里雾里睡梦里的天音。
最后她按耐住转身就走的冲动,压着声音说你究竟有什么重要的事?
白石犹豫着嗫嚅:还是、还是下次再说吧。
她说下次。她说未来。她说再见。她离开。没意义,真没意义。到底跑来做什么?专门跑来把自己弄哭就那么走了么?
喂。最好的朋友。是啊,享受理所当然的友情,理所当然没有过什么约定。
想要她答应什么啊?绯山美帆子在床上蜷成一团,嘲笑自己,你才是白痴的那一个嘛。
如果白石惠知道就好了。如果她知道。那段时间绯山在心底跟自己暗自较劲地发了好多没用的誓。以为前提。
再也不让白石惠为难了。
再也不让她认为,自己是个多么坚强的人。
再也不说我生下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寂寞这种没水准的话。
如果她知道。什么都知道.......
只可惜什么也不代表。
TBC
4.
收到录取通知书那晚是告别宴会的前夕,那晚,绯山做了个短得匪夷所思的梦,背景:秋高气爽以及迢遥的长山路,石头是岚山上那种黛青色。她和白石惠一本正经身穿古装擦肩而过,瞬间慢镜头:两人衣袖迎风翩舞,发丝飞飏,望着各自方向说“后会有期”——镜头变常速,两人渐行渐远,然后就此结束,没准后面本应还有什么故事,假如绯山没把自己活生生笑醒的话。
这个年头同学相聚只有那么几个花样,比如聚餐比如KTV,比如深夜的国王游戏和百物语。很少有的翻新。
吃完饭去唱歌,发现白石他们班就在隔壁,一场意外的。分班前本来就是同班同学,没过多久两个班就开始互相拉人,搅成一团。
等到乱糟糟的人群稍微疏散开后,窝在角落昏昏欲睡,为了解酒要了酸奶来喝的绯山,愣怔怔地咬住吸管,看着三米开外白石惠拿起了话筒。
怎么回事,这个人怎么凭空冒出来的?
视线先是扎在那个人脸上,三秒钟后因为响起来的前奏移向了屏幕:啊咧?
滨崎步《my all》。
白石惠很少参加这种活动,周围的人都在起劲地叫嚷。
怎么回事嘛。绯山狠狠地吸一口酸奶,眉头绞成一团。
“...一体もうどれ位 の时间を (多少时光)
共に过ごして来 たんだろう (我们一同经历)
一体もうどれ位の距离を (多少路程)
共に进んだだろう (我们一起走过) ...”
白石唱歌习惯低着头,大概对乐感不怎么自信,声音总是绷得很硬,明明那么好听的声音。说起来干什么要唱这首歌啊。
多少时光,时光能有多少,满打满算也不过三年。
而且都知道不能更长了。好烦。
“....あなたの笑颜が见える (看到你的笑颜)
爱おしくて眩しくて (令人爱恋 令人目眩)
その笑颜が见たくて (多想再看到那样的笑颜)
今日も仆は生きてます (所以我仍活到今天)
あなたの爱を感じる (我能感觉到你的爱)
力强くて温かい (有力而温暖)
そんな无偿の爱情を (那样无偿的爱情)
全身で感じてます (我尽全力地感受著)..... ”
尽全力地感受着,你感受到个鬼了啊?
无偿的爱情,真是好笑的说法。无偿了还爱什么呢,简直是白痴才会干的傻事。
绯山不由自主地开始恼火,那种闷在肺腑梗在喉头的恼火,抬手去按跳个不停的眼角,大概是太用力了,眼睛变得胀痛胀痛的,无比难受。
啊啊,真讨厌,能不能别唱了?
“....あなたを守って行きたい (我想守护在你的身旁)
たとえ何がおきようとも (不管即将发生什麽)
仆の全てであなたを (我将用我的全部)
守り続けて行きます(一直将你守护)”
喂喂,干什么看过来?干什么啊?
唱这种歌之前先拿出实际行动好不好?
说一套做一套是很可耻的啊。
“别唱了!!!”绯山几乎是凌空跳起,抄起一盒酸奶就丢了过去,手法之稳准狠.....啪一声,尽管包装够结实掉到地上也摔开了一大摊,白石惠当场吓得连话筒都掉了,一脸莫名的睁大眼,一瞬不瞬望着她。
实际上几乎全班都全然傻掉了地望着她。
绯山狠狠地把眼睛瞪起来。
她记起最后一次,两个人一起在天台吃午餐。白石惠缓缓地哼起歌,而自己听着听着竟然忍不住扭开头,很矫情地,眼泪悄然落下。
这种时候绝对不能再度发生那种丢人的事,虽然其中过错绝对不在自己......谁叫那家伙唱起歌那么煽情?
“难听死了。”绯山美帆子刻薄地轻哼,“听不下去了,切掉啦。”
不是好朋友吗那两个人?果然是在吵架中?已经绝交了?
沉默维持了片刻,下一个人上去活络气氛,大家嘁嘁喳喳交谈起来。
白石惠还是站在那里,似乎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这边。
闹到三更半夜,包厢里的大家终于疯够了觉得累了,稀稀落落地散场,白石惠抱臂坐在右手不远处,心事重重地盯着桌上的狼藉。
绯山也留了下来。看着那些朋友们互相挽着搂着哭着抱着离开。直到谁都不剩下。
鬼使神差,四目相对,好半天都不吭气,“美帆子,”白石又是如梦初醒的神情,慢慢地叫一声,犹豫着从包里掏出什么东西,“我的录取通知书,你要不要看看呢?”
绯山满不在乎地撩一眼过去,咕哝:“婆婆妈妈,优等生....烦死了。”
夜间梦里,白石说,后会有期。
然后擦肩而过。
袖角轻轻软软,拂过她的眼帘,带有教室后面那些春藤的气息。
心里忽的极度颓丧,她不情不愿地把那纸接过来,借着惺忪的呵欠挤掉眼眶里不自觉积累的一点泪水,眼睫因此而变得湿嗒嗒的,带着愁煞人的腻腻歪歪的孩子气,故作漫不经心地问:“哪个学校?”
“翔北。”
“哦。”她愣神很久,甚为困惑地弹了几下太阳穴,直至那张纸轻飘飘地从指缝无声滑落,她抬高头,认真地蹙眉看向白石,“啊,我就知道你知道我报了翔北,嗯,我知道.......”忽然忍不住有点哭腔,“所以你干什么唱那么煽情的歌啊?你干嘛.....一直都.....我...真的....真是不想理你了。”
“美帆子你喝醉了吧,”白石安然地坐在那,有着微笑的轮廓,声线温煦像春天的风,“我真的想给你唱那首歌,平时没时间学什么唱歌,学会一首好不容易的。”
绯山不理她,仍旧要哭不哭的,半咬着唇:“我从高一开始,就想跟你上同一所大学......在同一个地方工作...认识一样的人.....经历同样的事,不管好的坏的.....”
白石:“哎?从高一开始?”
绯山噎住,直挺挺地坐起来,眼睫唿扇唿扇,飞过去一个眼刀,杀气腾腾而又水光旖旎:“暗恋一个人三年..不到,很奇怪吗?!”
白石条件反射地往后一缩,定住,好一会儿,竟然扑哧笑出来:“可这个人居然是我,你说奇不奇怪?”
绯山咬牙切齿,绷着一张带着泪痕的热气蒸腾的脸。
白石轻声道:“美帆子哭,是因为我们要分开?”
废话废话废话。还能是为什么?
这么长时间了。别说你一直不明白。迟钝到一种境界星人。
欲言又止好几次,绯山最终不自然地垂下眼:“是,也不是...嘛,好吧,就算是这种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对吧,毕业那天你还哭得那么凶呢.....”
话没说完,白石已经伸长双臂,把她搂到怀里去了。
“你、你干嘛?!”绯山急慌慌想要挣脱,却发现居然挣不开。
“绯山美帆子这个人,是掐着你的脖子逼你说实话,又在你开口前不停说等等的那种人呢。所以我还以为.....直到确定为止,不要叫美帆子那么为难比较好。”白石埋头在她耳后,平白恳切地轻声说着,“对不起。我完全搞错了呀。”
绯山很确定自己刹那间开始发烧了:“我知道我知道,原谅你了!那也别、别这样,先松开我啦!”
白石于是松手,看着她像弹簧一样跳起来:“既然这样,反正你....你跟我......我、我去上个厕所!”
“不要去。”白石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也站起来,“绝对不让你再一个人躲起来哭了。”
“说什么啊白石惠——”
一种出离了羞怒的感觉让绯山舌尖紧紧抵住了上齿——这是个隐私,作为无聊的顾虑总比同龄人多出一倍的傻瓜,绷着脸的时候口腔里常常在做这种孩子气的小动作,谁都不会知道。
....直到有人攻破她的牙关让舌头闯入的时候,会有点不满地发觉。
什么叫心如擂鼓。什么算心律失控。
好烫。太烫了。烫得极度不正常。是哪一边在发烧吧?生理学上。绝对。
腿脚发软,只好伸出胳膊环住对方纤细的脖子。
绯山心想白石惠高出自己来的这一点真是高得蛮不讲理。
明明不想示弱,却不得不示弱,然后....意外的沉浸其中心醉神迷?
要死。只有这个绝对不会承认的。
绯山意识到,这一刻起,出于某种不可抗力,自己开始恋爱了。
期待了两年零三百二十七天的恋爱。
尘埃落定。
绯山坐在白石的单车后座上进入翔北医学部大门的那一天,两个人停靠在树荫下,望向不远处的教学楼,像打量一个共同的未来。
然后白石扭过头来,却又眼神游移,挠挠脸,深吸口气,终于问出口:说实话,美帆子到底是从哪个时候开始,呃...对我.......
绯山毫不犹豫:第一次见面。
白石瞬间呆惨了的看着她:这、这不可能。
绯山凑到她耳边,笑得轻风阵阵,那样介于狡猾和孩子气之间的得意:
可能问不可能,你在哪里呀?
你知道不可能是怎么回答的吧。
不可能说:在那无能为力的梦里。
——
离翔北很近的,有一个好景致,隅田川,早樱开满了十里,暧暧花云的云际,暮春雨线细密轻柔地互相擦触,四溅,交织,活似一部骨折的情诗。
二十三岁的白石惠与二十三岁的绯山美帆子逛在恨不够浪漫的雨幕里,白石撑伞微斜,伞下的绯山把手捂进白石温暖的外套口袋里,歪过头就好像看得到,记忆里的、一段丰满而又单调的学生时代,姿态圆润地顺着伞沿淌了过去。
于是蓦地想起十六岁,与白石惠懵懵懂懂的初见:
暮春寒凉的黄昏,雨水稀里哗啦地下,她背起书包跑出教学楼,又唰的冲回来,甩甩头上酸涩的雨水,瞪了好一会儿天,烦躁地来回踱起步来,为了忘记带伞而懊恼不已,彼时彼刻,肩上给人轻轻一拍,她没好气地回过身去,这人正诚恳地睁大黑白分明的眼睛,递过伞来,微微一笑,温柔缱绻。
End
完结了哦也!
这大概是我自己的百合同人里最喜欢的一篇了,虽然情节是无聊暗恋梗的流水账。
今后估计不会再写红白了,有一个不错的收场,自觉还算美好,算是没有辜负,算是圆满啦。
CB绝对会成为一段很重要的记忆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