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无标题

作者:魂四
更新时间:2012-08-23 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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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对不起大家OTL


本来说好昨天更的,但为了不给大家看戛然而止的剧情,答应了写完转折,一直拖到了今天晚上才终于宣告完成,没有及时通知大家是我的问题{:2_213:}


今天其实8点半就已经写完发到天麻吧了,但不知为什么一直登不上300,直到现在才过来yamiboqe009真的非常抱歉OTLL


----------------------------------------------------我是楼主忏悔的分割线-------------------------------------------------------

到达医院的时候已经过了7点,暖黄色的夕阳静静地卧在西边的云上,橘色的晚霞在灰蓝色的底色上随意地抹了几笔,而眼前的白色巨大建筑物只是沉默、凝滞着,树立在这里。


夕阳是“逢魔时刻”,在昼夜界限模糊的暧昧时间里,这座承载着生与死的悲欢的建筑,简直就像纪念碑一样。


……果然,还是不太适应。


不是讨厌,也喜欢不起来,真要形容的话,感觉就是这样吧。


堇叹口气,握紧了手里探病用的花束,跟上了前方照的身影。


是晚餐的时间,医院里的人流没有下午那样多,值班人员也告别了白天那样的繁忙,难得可以清闲下来扒几口饭,而过来探病的亲属手上大多捧着外卖的包装袋或是保温瓶。


堇移动着视线,将视野内的景色收入眼底,开口打破了沉默,“伯母已经做好晚餐送来了吗?”


按着电梯按钮的手不受察觉地一滞。


照顿了顿,并没有看向堇,好一会儿才回答:“……最近,可能都没办法好好吃饭吧。”


“啊?”


照没有再说话,只是注视着显示屏上不断降下的楼层数字,在“嘭嚓”的响声后,银色的电梯门开启。照转头朝堇示意了下,率先走了进去。


堇点点头,随着其他几位探病者一起步入了电梯。


空间有限且封闭的方形电梯间,即使有排气扇,也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堇站在角落,望着站在楼层按钮旁边的红发少女,张了张口,但她们之间隔着好几个人,最后还是闭上了嘴,选择了沉默。


很想问,但又不敢问。


伤口很严重所以必须严格忌口吗?还是伤口疼痛到没有胃口?


虽然很坚强,但那个孩子今年也才15岁,还是如花般勃勃盛放的年纪。


……也是如花般脆弱的生命啊。


堇低下头,轻轻摸了摸百合花柔软的花瓣。


半小时前,医院附近的一家花店。


“……照,你觉得康乃馨好还是百合好?”堇各挑了几支不同的花在那细细比对,犹豫了好久,还是确定不下来。


被询问意见的红发少女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什么?”


根本就魂游天外了吧。


堇郁闷地叹口气,将手中的花递到照的面前:“选花啊,选花!你就算了,我第一次去探病,怎么说也要带点东西吧?你觉得哪一种好?”


照望着两支花,垂了垂眼,伸手拿过了其中一支:“……这种吧。”


“百合吗?”堇看了看照手中的百合,又看向自己手中的康乃馨:“可是那样就要把花粉摘落吧?不然可能会过敏。”


“……嗯。”照点了点头,“她喜欢。”


“是吗。”堇望着红发少女淡然的神色,嘴角露出了了然的微笑:“那么……就随你吧。”


“赶紧让店员把花粉剪掉才行……已经是傍晚了。”堇把挑好的百合交给了店员包装,又向对方问了一句:“应该不会引起不良反应吧?”


“同学你放心,只要摘掉花粉,而且病人不反感百合的香味,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店员笑着用丝带扎好了花束,“而且那位同学也说了,病人喜欢百合不是吗?”


照轻轻地点点头。


堇付好帐接过了花束,走出店门后发现红发少女没有跟上来,疑惑地回头:“照,怎么了?”


照侧着身子,有些出神地望着架子上不同的花束。


……好像,记忆里,也曾有地方鲜花遍地盛开。


照闭了闭眼,然后又迅速睁开,转过身来,走出了店门。


……


“二十层到了。”


机械平板的女声提示音打断了堇的思绪,不知不觉中,其他同坐电梯的人已经陆续在其他楼层离开,到达二十层时,电梯里只剩下了她们两人。


“堇?”


按着开门按钮的照望向她,低唤了一声。


“……我没事,走吧。”堇摇摇头,紧跟着走出了电梯。


咲所在的住院区非常的安静,走廊上的探病者表情凝重而沉默,偶尔有值班的护士从病房出来也是一语不发,被轻轻打开的病房很快又被关上,从缝隙里没有传来任何谈话声。


不管怎么说,也实在是太安静了。


好像一切都有意识地保持了沉默,不去打搅病人的休息。但在晚餐时间,不应该好好地放松下来,和家人愉快地聊天吗?


那种初到医院的不适应感在来到住院区时彻底变为了强烈的违和感。


“重症监护病房”。


有料到也许这次会很严重,但好在还没有走到最糟的那一步,人只要能活下来,就能有无限的可能性,什么都可以重头再来。


感情,也包括在内吧?


在照邀请她过来时,她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也许在这与照形影不离的三年间,她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也在慢慢地学会打开心扉,也许还不能够很好地表达她真正的心情,至少她也尝试着向我们期望的方向前进了不是吗?


太好了呢,咲。


也许我终于可以对你说,你的愿望很快就会实现了。


虽然她还没办法对你们的过去彻底释怀,虽然她还对展示关怀笨拙得要命,但是,借着这一次的机会,你们终于能够走近彼此了。


……可是,是不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这次的事故,是伤害,但也是机会。但是,如果是另一种情况呢?


如果是伤害下潜藏着的更深的危机呢?


……如果那危机大到,可以将一切的希望彻底摧毁的话……


一滴汗缓缓地从额头滑到了脸颊旁。


被自己的胡思乱想激起一层鸡皮疙瘩,堇有些颤抖地抚摸着自己的手臂,医院强劲的冷气仿佛要冻结了她的思考。


“……怎么了,堇?”照走到病房前,刚转身,就见到脸色有些苍白的堇,皱了皱眉:“生病了吗?”


“……啊,不,什么都没有。”堇猛地清醒过来,放下了手臂,朝着前方已经停在一间病房外的红发少女摇了摇头。


“已经到了吗?”


“……嗯。”照低头,抓住了把手,慢慢地拧开。


冷静下来。


只要见到那孩子,一切就都有答案了,也可以好好地放下心来。


堇深吸了一口气,在照走进去后,轻轻地推开了半掩着的门。


床上的少女映入眼帘。


堇不觉放轻了脚步,走到了病床边的椅子坐下,视线的前方是插着针管的手,白皙的手背上,浮现出来的青筋随着输液的进行轻微地鼓动。


堇将花束随手放到了一旁的仪器上,伸手碰了碰少女的手指。


好凉。


明明空调没有打得那么低的……


堇忍不住将视线上移,看向安静地沉睡着的少女。


自己摸过她的头发,非常地柔软服帖,在她沉睡时也没有凌乱地散开,看上去毛茸茸的,就像小动物的皮毛。额前的刘海下是缠起来的纱布,脸上似乎也有轻伤,方形的纱布贴在脸颊上,似乎脸颊都肿了起来,揪心无比。


但是……神情非常的安详,似乎并没有受到病痛的折磨。


情况似乎没有自己想象的糟,这是比什么都令她高兴的事。


“还没有从术后清醒过来吗……怪不得没有办法好好吃饭。”堇呼了口气,抬头望着站在床的另一边照:“医生有说多久后能醒过来吗?”


照静静地盯着她的眼睛,红瞳闪动了几下,双唇却紧闭着,没有开口的意思。


“……怎么了?”那种欲言又止的眼神……这样的表情,在淡从照面前跑开,和照叫她过来医院时才出现过。


不清楚她到底想做什么,想说什么。


就是这种态度令堇焦躁。


“情况很糟?”堇轻轻拍了拍胸口,做了次深呼吸,“……我都到这里来了,你没理由这时候还不对我说吧?”


心里的不安越扩越大。


等等……仔细想想,自从叫她过来后到现在,照完全没有跟她明确地说过咲的病情。


如果是出事故,就不会是慢性病;外伤的话……看上去也还好,如果是骨折脱臼一类也不需要太担心;内伤?最严重的情况莫非是需要器官移植?那样就真的糟了,合适的器官源不会那么好找的……


“……花的下面就是仪器。”


“诶?”堇诧异地望向照,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照的视线落到了堇的旁边,花束的下方,仪器在平稳地运作着。


蓝色底屏上,黄色的曲线呈现散杂的波状。


比起昨晚危险期一度呈现接近直线的情况(P.S:一直呈直线就是脑死亡状态,基本可等同于死亡),已经值得庆幸了吧?


还是说,比起绝望,漫长得看不见尽头的希望更加残忍呢?


“昨天下午她出的是车祸。”


“……今天早上,已经确认为植物人了。”照顿了顿,慢慢地说完了后面的话:“就在我给你发短信前。”


今天早上。


植物人。


大脑就像坏掉的播放器,不断循环重复着这两个词汇。


“……为什么不在短信里告诉我?”堇觉得声音已经不是自己的了,颤抖得厉害,“……为什么?!!”


到了最后已经变成了低吼,但尾音还是不受控制地抖着。


“我叫咲,宫永咲。”


微微欠身,有些羞涩地打着招呼的少女。


“我是来找姐姐的。”


眼神倏地变得明亮,笑容温暖清浅。


“她一定……已经忘记了,我为什么来找她……”


即将坐上告别的新干线,却失落得快要哭出来的少女。


“为什么……前辈会知道我在这里?”


随后她听见了意料之外的生日祝福,终于在自己的怀里泣不成声。


“我可以……叫你一声‘姐姐’吗?”


害怕她会拒绝,不安地望着她,那神情像极了走失的小鹿。


那也是她第一次被人叫“姐姐”,第一次被不是亲人的人全身心地依赖着。虽然不是她真正的姐姐,却很想疼爱她,很想帮助她实现她的愿望。


……


可是,从两年前分别直到现在,没能跟她再说上一句话。


甚至连她变成植物人的消息,也没能在第一时间知道。


她的人生才刚开始,但所有的悲欢、机遇、梦想,都随着那场车祸戛然而止。


就像被不可测的命运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虽然还没有结束,但在某个意义上,已经“结束”了。


“……照,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声音已经恢复正常了,但所有的信息蜂拥而来,根本没办法好好消化。


也许已经可以镇定下来了,但潜意识里,还不想深入地去追究某些东西。


但是——有必须确认的事。


“……嗯。”红发的少女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床的另一边,迎上了堇的目光。


“你带我过来医院的理由是什么?”堇一字一顿地说,“就因为我以前跟咲有过交往?还是为了……赎罪?”


最后两个字堇说得毫不客气,锐利的眼神紧盯着对面的照。


似乎无视了堇犀利的逼问,照只是摇摇头。


“……不是。”


“我只是觉得,你来会比较好。”照直视着堇的眼睛,并没有回避那双深蓝色眼瞳里逼人的气势,只是默默地承受着。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照望了眼对于这一切一无所知,只是单纯地沉眠的咲,又转过视线来,“……对不起,堇。”


对不起。


因为我的原因,没有及时能够告诉你她变成了这样。


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心情才好,不知道做什么才是最好的。


只能什么都不说。


所以,才会害淡和你都对我很失望吧?


但是……如果是你的话……


说不定可以知道这一份心情从何而来。


说不定……不,应该说,肯定能够比我做得更好。


堇望着照的神情。


有些困惑,有些悲伤,有些无助。


那是极其细微的变化,不熟悉的人也许只会认为她没有表露任何情绪吧。但是,的确,在自己眼中,已经出现裂痕了。


——那张从2年前……也许是从更久以前,就坚固无比的面具。


就算不知道自己的心情……也没有回避她的问题吗?


明明在预选赛结束那会儿,自己去试探她“你不是有个妹妹吗”,还死不肯承认来着。


真是的。


这个人真是……


堇又好气又好笑,从椅子上站起来,绕到了床的另一边。


“喂,照。”


“……!”


在“照”的话音刚落,堇以横扫千军般的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逼上来,飞快地一手扣住了照的双手!


而另一只手——


“如果是比近身战的话,我有在一分钟内撂倒3个壮汉的自信。”堇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拇指、食指和中指紧扣,精准无比地摁在了心脏处。


在双手被扣住才反应过来,却被堇干净利落的阻击瞄准了致命部位动弹不得,照有些懊恼地皱了皱眉:“……你在干什么。”


“试心啊。”堇有些坏心眼地笑了起来:“看看现在,你的心里有着什么而已。”


“……你想说什么?”照放弃了挣扎,反正硬扛的话,整个白糸台也没人能赢过认真起来的堇。


“照,你还记得你最后一次哭是什么时候么?”


“……”这是什么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


“我是3年前,还没上白糸台的时候。”堇笑了笑,“我们家养了一只叫‘小御’的猫,当时它4岁,身体一直很健康,但有一天它突然什么都不想吃,只想让我一直抱着它。”


“它很黏我,我妈说它就对我这样而已……但是很可惜,那天是学校模考的日子,我无论如何都要去上学,不能陪它了。”


“结果那天出门时,它就一直咬我的袜子,真是坏心眼……我跟它说‘回来我会慢慢收拾你的’,然后就穿着破洞的袜子上学去了,还被看到的同学取笑了好久。”


“……结果回家时我没有看见它。”


“据说它一直在门口等我,我妈发现它后送它去宠物医院,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我回家前一小时左右它停止了呼吸。”


“它走得太突然了,那时候的我完全没办法接受,一直哭到了深夜。”堇顿了顿,有些勉强地扯出一个笑脸,“现在想想,那也是我这几年哭得最惨的一次了。”


“非常后悔、非常痛苦,简直想诅咒命运,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都有。”堇直视着照的脸,“因为——我甚至来不及说‘再见’。”


照的肩膀轻轻一颤。


“虽然这一切都无法挽回了,但是至少我还有‘哭泣’的权利。”堇松开了抓着照的手,但仍没放下指着她心脏的手:“照,你想哭吗?”


“……”


想不想哭?


自己都快忘了上一次哭泣是什么时候。


但是,似乎也只是微不足道的理由,小时候摔疼了或是打屁股针,哭出来都很正常。


……没有像堇那样哭泣过吧。


堇可以因为自家的猫死去而哭泣,那自己,又要为了什么而哭呢?


那个孩子吗。


就算为了她而哭,她也不会高兴吧。


印象里,从那以后,两人之间就没什么实质上的交流,自己也一直将她拒之门外不是吗?


现在却来装作姐姐的样子放声大哭,一定会让她觉得很虚伪吧……那位原村和不就这么认为么。


而且,最重要的是……


“即使哭出来,她也不会醒来的。”沉默了好久,照别过脸,用最平板的声音陈述着:“没有意义不是吗。”


“啪”。


堇的手打上了照的侧脸,虽然很好地控制了力道,但仍给照的脸颊带来了微微的刺痛感。


堇收回手:“不需要有意义!”声音强劲,语气干脆果断,“哪怕什么都不能改变,你只要做你想做的就好了!不要去在意别人的心情!想哭就哭,想迁怒就迁怒,想无理取闹就无理取闹!”


“因为……”堇放柔了语气,“这是个会随时带走我们深爱的人的无理世界,但也是会包容我们所有软弱和阴暗的美好世界啊。”


红发的少女转过头来,瞪大了眼睛。


堇微笑着拍了拍被自己打过的她的脸颊:“所以……你只要任性就好了。”


说完,堇就转过身朝门口走去。


打开门后,她举起一只手挥了挥:“不知道你一会儿是不是要哭出来,我还是先走一步好了。哦,另外……”


她回头,露出了和之前一样的坏心笑容:“我终于能打你了,真TM爽。”


“啪嚓”一声,门被关上了。


……


被毫无预警地袭击了。


真是不能小看平时看起来不动声色的人……照摸了摸脸颊,虽然刺痛感已经消退了,但区别于自己手指的温暖温度还残留在上面。


照叹了口气,坐到床边的椅子上,双手放到床沿,把头趴了上去,闭上了眼睛。


……好累。


果然是昨晚没有睡够吗……但好在今天的比赛没有出现失误。


太好了……吗?


她转过头,从倾斜的视角上望向床头那张沉睡中的脸。


“……睡得好吗?”照喃喃低语,“以前你老是翻来翻去睡不着,还爱踢被子,口水沾湿了半个枕头。”


这么安稳的睡姿还是第一次见。


照微阖起眼睑,放缓了呼吸。


空气中,除了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就是淡雅芬芳的花香,香气好像溶解在了空气中,柔和得让人忍不住睡着。


——这么说来,还是去找个花瓶吧。


照睁开眼睛,直起半身,手撑在床边慢慢站好,头还有点晕,而且胃空空的,得问下母亲晚餐的问题。


照走到角落里那堆昨晚被母亲从超市扫荡回来的战利品旁翻找起来。


“……还真有花瓶啊。”


虽然体积比较小,但怎么说也是玻璃制品,就这样和其他东西装着一路拎回来……无言以对。


算了,不管怎么说,先洗好花瓶吧,然后出来吃点母亲买回来的零食填点肚子再说。


把花插到花瓶里,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放到窗台上,放在了床头柜上。


刚放下花瓶,又传来了“啪嚓”的声音。


那是……


照一愣,回过头去望向从门后走进来的人。


是一个穿着朴素的陌生女子,看上去不像是护士或医生,莫非是……远房亲戚?女子很快也注意到了她,似乎没料到里面有人,呆住了,就这样站在门口。


“妈妈,妈妈,为什么你不进去啊?”女子的身后响起了清脆稚嫩的声音。


女子回头轻斥了一声:“晴子,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吗?要有礼貌,在医院不能吵吵嚷嚷的!”然后望向照,有些犹疑:“请问,你是……她的朋友吗?”


“您好,我姓宫永,单名一个‘照’字。”照望着她,确定了不是家里的亲戚,那么……她是谁呢?


“宫永……啊,莫非你就是她的……”女子恍然大悟,有些愧疚地欠了欠身,“很抱歉突然就来访,我姓沢城,是这孩子的母亲。”


女子走进来,还有一个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小女孩抓着她裙子半躲在女子身后,女子摸了摸她的头,哄道:“这就是那个救了你的姐姐的姐姐喔,要有礼貌,好好地打招呼。”


小女孩清澈晶亮的眼瞳好奇地打量着她,蹦跳着来到了她的面前:“妈妈,那也就是说,这位大姐姐就是之前那位姐姐最想见的人吗?”


“晴子!”女子脸色大变,严厉地喝止她。


“……沢城女士,请问,她就是咲救下来的那孩子吗?”之前的确听竹井说过……


“啊,嗯……是的,就是她。真的很抱歉,这孩子没有礼貌,而且吃完晚饭后硬是要我带她过来……”女子苦笑着,又欠了欠身:“实在很对不住……那时候如果不是晴子赶着过马路……”


“……请您不用太过介怀。”照低声回答,“我想,她并没有后悔救下您的女儿。”


照蹲下来,注视着因为母亲的责骂而委屈不已的小女孩:“……你叫晴子吗?”


“嗯!”晴子用力点了点头,对着她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我叫晴子,沢城晴子,我也有把名字告诉给那个姐姐哦!大姐姐,你长得真好看,和那个姐姐一样好看!”晴子指向床上的咲,偏着头仔细地盯着照的脸,眼珠子不住地在两人间转来转去。


“……谢谢,晴子也很好看啊。”照的表情柔和下来,声线褪去了往日的平板淡漠,恢复了本来的清澈甜润。


“嘿嘿~谢谢大姐姐~”晴子吐了吐舌头,又好奇地望着咲,“可是,姐姐为什么一直都醒不过来啊?是因为讨厌我了吗?”


说到后面,晴子的神色黯淡下来:“晴子一定会好好地和她说‘对不起’的,一定会答应她下次不再乱跑了……”


“晴子!”晴子的母亲焦急地想制止,照朝她轻轻摇了摇头,伸手扶住了晴子的肩膀。


“……她没有讨厌你。”照放轻了声音,语调柔和得就像在讲睡前故事,“只是她太累了,需要好好地睡一觉……时间会很长的安眠而已。”


“那什么时候姐姐才会醒来呢?我还想和她一起玩啊。”晴子偏着头,露出了“怎么样也想不通”的困惑表情:“妈妈也说,姐姐要睡好久……究竟有多久呢?一直这样睡,不会感到厌烦吗?”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她会不会再次睁开眼睛。


不知道她醒来看见我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她才好。


甚至……会自私地希望她永远不要醒过来。


那样,她就永远没办法知道自己的心情,也不用再受伤害了。


也许那样……反而对她们两个人都好不是吗?


毕竟——自己是个无法因为妹妹的事故而哭泣流泪的姐姐。


晴子扁起嘴,秀气的眉毛纠结在一起,有些悲伤地垂下眼。


“——可是,那样的话,姐姐不就见不到她最想见的人了吗?”


“……咦?”


这孩子刚见到她的时候,也说了类似的话。


“最想见的人……?”


“我和姐姐都吃了这个喔。”晴子从裙子的口袋里拿出有些被压皱的包装袋,小心地理好,双手郑重地递了过去:“‘回忆中的金平糖’!”


“这是……”照接过来,翻看了下包装,纸质的浅茶色袋子有种天然的清冽香气,正面的白色贴纸上,毛笔印迹的墨色字样正是“回忆中的金平糖”。


……似乎有些耳熟,在哪见过……


对了,就是在昨天下午回家时,好像就有路过一家这样的店面。只是自己没有在意,在橱窗前停留了一会儿就走了。


“晴子!我不是说过很多次吗,不要随便把奇怪的糖果给别人吃!”晴子有些着急,拽了拽晴子的手,“你还给那位救你的姐姐吃了吗?”


“才不是奇怪的糖果呢!”晴子不甘示弱,大声地反驳着:“我吃了糖果后,不就见到了妈妈吗?所以,姐姐一定也能见到她最想见的人啊!”


“晴子,不要说胡话!”


“……没关系的,沢城女士。”照翻到了后面,看了看店家的简介:“这家糖果屋名叫‘甜夏屋’,是有120年历史的老店,不会随意做出砸招牌的事的。”


照摸了摸晴子的头:“你有好好在‘甜夏屋’里买吗?不可以在外面随便买啊。”


“当然!这家店离我的小学有5个站那么远呢,可我每次都会到那家店里买。”晴子夸张地比划了一下距离,得意地笑着:“我都不吃其他店的糖果喔。”


“……‘诚心许愿的话,也许能够引发不可思议的力量’?”照对着背面的说明,低声读了出来。


“嗯,这是真的哦!一定可以见到的!”晴子双手叉腰,自信地说:“因为是最想见的人嘛,这个愿望还不够诚心诚意吗?”


“所以啊……呐,呐,大姐姐。”


“嗯……?怎么了吗?”


“你可以收下它吗?”晴子双手抓着床沿,有些费力地踮起脚尖,专注地看着咲,又转过头来:“我和姐姐都吃了糖果,可是只有我见到了妈妈,姐姐却没办法见到她最想见的人……这太不公平了。”


“但是,如果是大姐姐的话……一定知道姐姐想见的人是谁吧?”晴子认真地望着她:“所以,你帮我把这个带给那个人好吗?”


“姐姐没有办法去见那个人的话,只要那个人来见她不就好了嘛!”


“……是这样啊。”照垂下眼睛,过了好一会儿,终于露出了微笑:“我知道了,我会帮你带给那个人的。”


“嗯!约定好了哟~”晴子眼睛一亮,在原地兴奋地转了个圈圈,然后雀跃地扑到母亲怀里:“我可以帮姐姐的忙了,太好了!”


“是你给大姐姐添麻烦才对!”女子有些气恼,又有些无奈,愧疚地朝照点了点头:“请你千万不要把这孩子的话放在心上……时间也晚了,就不便继续打扰了,我有空一定会带这孩子过来见见她的。”


“好的……您慢走。”


送走了沢城母女,一静下来,胃就一阵翻腾,胃酸上涌得几乎要呕吐,照皱皱眉,强行忍住反胃的冲动,倒了杯保温瓶里的温水慢慢喝下后,翻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给母亲。


母亲有可能是去医生那了,也可能是回家拿东西了,如果她不放心的话很可能还做了饭……今天中午就该想起来的,叫她不用为自己操心了。


刚按亮手机的屏幕,就有一条未读短信的提示。


“我刚刚回家了一趟,已经做好晚饭了,再去办点事就会直接去医院,今晚锁好门,不用等我回来了。”


P.S:你的父亲今早已经到医院了,但刚才他被医生叫去办手续了,我们两个会照顾好咲的,今天早点睡吧~^ ^”


默默地读完,照把手机收好。


……等父亲回来后就走吧。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


照看了看另一只手里拿着的包装袋。


虽然是为了回应晴子的心意,但既然答应了,照也打算好好地把这袋金平糖交到它真正的主人手中。但是……该送去给谁好?


父亲?母亲?原村和?还是……喜欢的人?


……那孩子,有喜欢的人吗?


长大了的话,这样的事其实也很正常。自己记得,高一的麻将部员中,有不少人在情人节都会准备巧克力,往日严肃的气氛也会变得不安而甜蜜。


15岁恋爱的话,也不算早……


只是,自己也不会知道那个人是谁吧。就算是转交给原村和,都会比给那个不知名的人来得靠谱。


自己离开她的时间,也不止一两年而已。而有时候只要分离一个月,都有可能拉长心与心的距离。


时间是一条深不见底的鸿沟。


现在,那孩子有着怎样的人生,经历着什么样的事,有着哪个在意的人……自己都不会清楚。


同样地,那孩子也不会知道自己现在是怎样的,不是吗?


——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


为什么不明白呢?


为什么……还想来找我呢?


有什么意义呢?


“不需要有意义!”不久前,堇的话语掷地有声,“因为想要这样做,就这样做!”


只是因为……想要见她吗?不去顾及后果,就这样一心前进吗?


为什么会有那么强烈的愿望呢?


难道是……


“照?”


不知什么时候,门已经打开了,自己却浑然不觉。而站在门边的人,一脸惊讶地看着她。


“……是的,父亲。”照悄悄地背过拿着金平糖的手,平静地回答。


与自己有着相同的发色,带着眼镜的清俊男人正是已经多年未见的父亲。比起记忆里的形象,如今的他带着浓重的黑眼圈,面容憔悴,疲惫的脸上还带着慌张和无措:“……啊,啊。”应答的声音都结结巴巴起来。


“诗织……啊,你母亲……告诉你她一会儿就会过来吗?”父亲咳嗽了几声,小心翼翼地问。


“……是的,所以,我打算等您回来就走的。”照鞠了鞠躬,“……拜托您和母亲照顾她了。”


太久不见面,带来的就是这样别扭的生疏,完全不知道应该怎样回应才好。


哪怕那曾经是自己撒娇、缠着要压岁钱和礼物的人。


“哦,对,你明天还有比赛……”父亲挠挠头,讷讷地说。


“嗯……所以,我先离开了,可以吗?”


“哦,哦……好的……啊,那个,照!等等!”反应不过来的父亲愣了好久,直到应答后才想起来有话要说,慌张地喊住了已经走到门边的照。


“……是的,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照伸向门把的手顿了顿,收了回来,侧身望向父亲。


“不,其实没什么……”父亲苦笑,“只是有一件事……想问问你的意见而已。”


“……好的。”照面向父亲,双手交叠垂在身前。


“虽然现在说这个可能还有点早,但我已经和你母亲谈过了。”父亲别过头望着病床上的少女,那张脸似乎在这几天老了很多,“……在咲的病情稳定下来后,我希望她能够转回长野的医院。”


照猛地抬眼望向父亲,又飞快地垂下视线,双唇紧抿,什么也没说。


“虽然医疗条件也许不能跟东京的医院比,但今天过来探病的龙门渕同学说,她家投资的医院已经更新了许多医疗设备,基本和最先进的设备水平接轨。而且……”父亲欲言又止,望向了自己的另一个女儿:“据医生说,植物人在自己最感到舒适安心的环境康复的可能性越大,在长野的话,也有她许多的好朋友……多和植物人对话,也能带来良好的刺激。”


“……母亲她是怎么说的呢?”沉默地听完后,照慢慢开口,垂下的视线并没有看向父亲。


“……我们商量好了,会以你的意见为主要参考。”父亲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所以,只要你希望的话,我们就继续让咲待在东京。”


“……是吗。”


照抬起头,对上了父亲的目光。


虽然有些生疏,有些手忙脚乱,但那目光依然令人怀念。


温和、慈爱,能够将一切的苦难予以包容的沧桑眼神。


时光似乎没改变父亲什么,他还是那个会对强势又脱线的母亲束手无策,对家人无条件予以疼爱的人。


所以……


“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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