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浑浑噩噩,好几次没站稳,又摔在地上,坐上了船,船夫一见到珞颜,一惊,好心问道,“道长这是怎么了?身体不适吗?不如去……”
“多谢,我没事。”珞颜低着头,头越发的觉得疼痛难忍,只得摆了摆手,谢过船夫的好意。
船夫也不再多言,自己做好自己的事,撑着船,靠了岸,看着珞颜下船。
走到客栈,还是很混乱,随手付了些碎银,拉出马匹,站在街上有些茫然。去哪?现在我该去哪?回师门吗?珞颜皱了皱眉头,事到如今,回师门还有何意义?我已无心在练,无心再修。若问心中此时最想,那必然是,见花媛。
珞颜翻上马,拉住缰绳,心中却以明了,自己该往哪去。
若说华山之巅的严寒,便也能想到常年积雪的昆仑。刚到这里,完全没有不适应的感觉,珞颜翻下马,心中已然平静了许多,做何事,怎么做,一旦想通了,万事便都不在是事。
长乐坊的村民来来往往,生活得好是惬意,拉着马匹来到客栈歇脚,点了几壶温热的烧酒,酒才下肚,便觉得暖意升起,不自觉的泛起微笑,盯着杯中的酒。
“客官是从华山来?”一旁的小二嘴贫,开始一个劲的跟珞颜说话。
“嗯,华山纯阳宫来。”珞颜又给自己小倒了一杯酒,笑着看着不停问话的小二。
“不愧是清风仙骨啊!”小二见掌柜不在,也就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看这架势,一时半会是停不下来了。“道长可是来投奔恶人谷?”
“恶人谷?”珞颜愣了一下,才想起,这昆仑山可是属恶人谷的范围,穿过昆仑山,那便就是恶人谷的老巢了。只是也没想到这点,自己来昆仑山是有另一件事情要做,“那倒不是。”
“那道长难道是来……”小二有些畏惧的指了指珞颜随身携带的佩剑。
珞颜看到小二的脸,扑哧的笑了出来,拍了拍他的肩,“也不是。”
“那道长可就难到我了,不来入阵营,也不来杀恶人,那你来昆仑山见亲戚吗?”小二甩了甩挂在脖子上的毛巾。
“我来昆仑山游玩的。”珞颜淡淡的说道,又倒了杯酒,一口气喝了下去,胃里又暖暖的烧了起来。
“这昆仑山一片白茫茫的有什么好看的。”小二打趣的站了起来,自己在这里从小生活到大,也不见这里有什么好玩好看的,到处都是雪,看的心生厌烦,早就想出去闯荡一番了。
珞颜微微的笑了起来,不作声。
“要说好玩,那不得去那名满天下的扬州,西湖子畔,还有那都是仙女的七秀坊,似仙境的万花谷。”小二高声的说道,好似在告诉珞颜,来错了地方。
“那些不重要,这苍茫的雪山,和雪景,才是我要寻的地方。”珞颜垂眸看着杯中的酒,空空如也,也无心在回话,摆了摆手,让小二别在问话。
小二倒是很识趣的走开,一看到掌柜回来了,那更是卖命的跑到门口吆喝去了。
珞颜定了定神,喝下了三壶酒,好在这些酒一点都不烈,便付了钱,牵着马,继续走。
沿途看到了许多浩气和恶人的营地,还有许许多多的武林人士,尽管这地上染上了鲜血,也很快就会被这厚厚的积雪给侵蚀。
路上也有许多人拦住自己的去路,不过在得知自己并不是任何一个阵营时,都直接转身就走。
这有些好笑,或许那些人,只是无趣罢了。
不过杀人,伤人的这些兴趣,在我看来,那并不好。
凌云绝壑接穹宇,冰璃玉境问幽玄,
风出空谷听萧瑟,寒月一轮映雪山。
珞颜站在玉虚峰下,犹豫了一会,还是翻上了马,向上走去,山上有些刀宗弟子扎营,不过并不在意自己,走了许久,才来到顶峰,翻下马。
站在昆仑山巅峰之处,有些寒冷,珞颜拉了拉身上的皮毛,鼻子冻得有些通红。走上前,站在悬崖边缘,低头看了看脚下的高度,才轻轻的吐了口气,就算
在命大,从这里摔下去,那也是一命呜呼才是。
卸下身上的佩剑,一边看着这片茫茫的雪景,心中又浮现出花媛,若说没有不悔,那是不可能的,想起那日在房中,花媛是如此乞求自己,让自己带她离开,带她看遍天下,游走江湖,只是自己一时懦弱,便变得不再挽回。
花媛已有了孩子,而方寒方将军又是一表堂堂的正人君子,如此想来,花媛的选择未必有错,只是自己自私,而已……吗?
我今日站在这里,便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若说又别条路可以走,那便是有,我也不想走了,此生在世时,不能与之相恋,相伴。那愿来世,能携手共游一
生。珞颜又笑了笑,若是真有来世,自己能不愚笨一点吗?
风有些大,还夹杂了些雪,吹在脸上冰凉冰凉的,身后的马狂躁的嘶叫了几声,地上的佩剑,被埋了一半,只是珞颜,早已不见踪影。
花媛正坐在房中,做女红,突然腹痛难忍,一个身体不稳,摔在了地上,紧紧的缩在一块,抱着肚子,皱起眉来,不只是腹痛,心中好似有一根弦崩开般,觉得,不好的事情发生了。用力的咬着唇齿,出了血都没察觉,喉咙不受控制的喊出,珞颜的名字。
你,怎么了?
不远处传来笛声,原本狂躁不安的马也安静了下来,那人伸手拍了拍马,拉起缰绳,走到悬崖边,眼里一片白茫茫的,却微微的叹了口气,收起笛子,“莫雨,带着她,回谷。”
“是。”
醒来时,已不知过了多少时日,一睁开眼,便看到白色的床帘,自己身处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也没有想动弹的意思,理了理思绪,便知道,自己还是活了下来。
“你醒了?”圆桌前背对着自己坐着一个长发的男子,一身乌黑,翘着二郎腿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只是口气,十分随意。
“嗯。”珞颜依旧不想动,连转头去看他的力气都不想使,身上很痛,只是这样的痛会更加好受一些。
“王遗风那老家伙整天差事我这里那里,真不给人一条活路。”那男子扭了扭脖子,站了起来,手拿着小药臼,靠在床边,低头看着珞颜,玩味的说道,“真是抱歉啊,你都要死了我还把你救回来。”
珞颜看了他一眼,果然是万花谷的弟子,听到王遗风这名字,便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处,心中对他说的话也没多大在意,最后还是回报微笑,淡淡的说了
声,“辛苦你了。”
“道长,这何止是辛苦,你可是整整躺在我的床上十多日啊,这几日我都只能趴着睡觉,这手都睡肿了!”那万花男子用力的敲了几声响亮的声音,不过很快就咯咯的笑了起来。“道长你不走运,偏偏挑在王遗风出门散步欺负浩气盟的日子跳崖,这不被人给捡到了。”
这位万花男子很风趣,珞颜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看你给他捡到了,倒霉的就是我了。”他从腰间拿出一捆纱布,一手掏出药臼里磨好的药材,放在纱布上,毫不客气的用力一下拍在珞颜的肩膀上,眼里还含着笑看着珞颜。只是这笑,变得渗人。
珞颜吃痛,也不喊不出来,而是淡淡的看回他。
“别以为就你一个人痛不欲生。”那男子笑了笑,看着珞颜的手臂,说道,“不过你看,你,这条手臂,看来是废了。”
珞颜没有表情,不过还是尝试的去动了动,然后笑了,真的,没有感觉了。
“你若觉得这样开心,那废了这条左臂,也是好事。”男子笑了笑,随手捆了捆纱布,而后皱着眉头看着自己捆的样子,咂了声舌,小声的坑骂道,“好丑。”
“多谢。”盯着自己毫无感觉的左臂,思绪也变得迷茫,原本以为,肯定是活不下去了,没想到自己竟然如此命大,还是活了下来,虽然失去了手臂,不过,
对于连命都觉得无所谓的自己,这条手臂又算得了什么。
门口,王遗风一人走了进来,站在不远处,没有走进,淡淡的开口问道,“阁下感觉如何。”
珞颜一愣,万花男子白了王遗风一眼,便走开了。
“承蒙您的照顾,好多了。”珞颜回答道。
“那便好,我这恶人谷都是些粗俗随意的人,若是言语行为之间有不当之处,你莫见怪。”王遗风走到桌子旁,坐下,到了杯茶水,细细的品了起来。
“哪里哪里。”珞颜轻声的回道,“您救我一命,我在此打扰多日,也甚感抱歉,伤势一好,我便会自行离开。”
“少侠你便爱留多久便多久,我恶人谷便是来去自由,活得自在。”王遗风盯着杯中的茶,若有所思起来。
“喂,她要一直留在这里,那我怎么睡觉?你讲话长长脑子好不好!”那男子不悦的大声说道。
“那我先离开了,你自便。”王遗风站起身子来,直接离开了,把那男子当空气般的不作任何回答。
“你!”那男子也立刻追了出去。
房间一下空空如也,只剩下自己一人,珞颜闭上眼,活得自在吗?紫笙也好似跟自己提过的这恶人谷里的人,他们并不是真正的恶人,而是被世间所不接受的人,只是仔细想过,又有谁,生来就愿意这样,若世人都不肯接纳他们,除了反抗,还有什么?这恶人谷,仔细想想,倒不如说是这世间最为率真率性的地方。
若自己,在这里,能否明白些什么吗。
呵呵,一入此谷,永不受苦。
就凭这句,此时,心也跟着为之所动起来。
便,入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