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色)
卒業式當日,校園裡頭一如往年,櫻花舞得壯麗,最後歇在她們離校時必會踏足的道上。
園城寺怜低下頭望著自己左胸上別著的一朵胸花。
那顏色比櫻花還紅得多,灼得她沒一會兒就別開眼去。
幫她別上胸花的那後輩表情很是僵硬,又有些讓周邊空氣感染似的些許傷感。
她抬起眼來看向後輩,突然地不明白自己該說些什麼。
「恭喜畢業。」
面前的身影朝她深深鞠了躬,動作顯得頗為拘謹。
她於是眨了眨眼,也不知道在安撫誰一樣的笑著。
「謝謝。」
對邊的那後輩似乎鬆了口氣,也朝她微笑了。
她點點頭權當作回應,視線隨後在場上胡亂游移了起來。
夕是全身僵著的,雕像一般地站立在那裡。看著要哭,淚水轉著轉著,愣是沒掉出眼裡頭。
沒多少時間,夕放下捲起的袖子朝面上一抹,連泛紅的眸子都幾乎看不出來,就是普普通通那個江口夕。
而龍華前頭那個後輩,似乎正好是麻將部的部員。將要離開的分明是她們,對方卻哭得更厲害。
好像代替沒有哭出聲來的她們那樣,眼眶裡頭水嘩啦啦地流,流得眼睛都腫了,紅得像她左胸口那朵花。
龍華連落淚的空閒都沒有,手忙腳亂的就是安慰著泣不成聲的後輩,也算是隊列裡頭獨特的風景了。
她回過神來的時刻,差不多都準備要進到禮堂裡去了。
向正面著的後輩微微欠身,她跟著前頭的人緩步走進禮堂。
「怜?」
她抬眼便望見龍華的眸子。
那裏頭流淌的關心她看得早已習慣。卻也沒能夠避免就這麼望著望著,一不小心又落了進去。
「我沒事。」
龍華的手輕輕覆上她的,那溫度相較周圍空氣要暖得多。
禮堂的大舞臺上頭校長還在說些似乎和她們根本無關的話,她也無心去聽。
只是暗自思付著,待到這些話都說完了,再唱一首歌,這處地方和她們的關係似乎就會變成她不明白的模樣。
「……但是看起來完全不像什麼都沒有的樣子喔。」
龍華偏了偏頭。
光是聽這話的話,似乎是很在意的樣子。面上卻沒哪怕一些想詢問她的意思。
大約,這是她十分明白的,清水谷龍華一直的溫柔。
「嗯。」
她這麼答了。
龍華啪地拍了下她的額。
「嘛……怜真的總是在想一些完全想不明白的事呢。」
/
最終她們還是誰都沒哭。
她一直到走出校門,似乎也沒什麼特別想落淚的傷感。
只是好像有什麼梗在胸口,她明白那些不是該哭出來的,卻也沒法說出口。
「怜。」
龍華在她前頭不多遠的地方叫喚著。她沒多想,緩緩地就向著滿是櫻色的景色裡頭移去。
她能發覺龍華看著的不是她,卻好像也不是特定的誰,只是越過她的身子,遠遠的落在後頭。
「……怎麼了嗎?」
「現在站在這裡看學校,不覺得特別不同嗎?」
龍華眨了眨眼,將視線落到她身上來。
紫水晶那樣的色彩裡盛著笑。
她側過身子,望回去方纔還踏足過的校園裡。
同樣是櫻花舞得壯麗,只是三三兩兩地,有些人,在路上便哭了出聲。
她忽然噓了口氣。
有些東西看來似乎也沒什麼特殊,只是望著望著也不清楚,下回再踏足那些地方的日子,會是多久遠的以後。
「稍微而已。」
龍華輕輕拍了下她的額。
她將目光落到龍華身上,只是純粹地盯住,權算做沉默的抗議。
「怜是笨蛋。」
清水谷龍華的嘴角和眉都彎得柔和。
她姑且是清楚自己的視線理應移不開的,一下子卻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將臉撇開了。
約可以算做某種程度上的任性。而她倒是更願意怪罪到忽地耀眼起來的日光或是那些胡亂飛地她望著都眼睛疼的花瓣上頭。
「好了,走吧。」
龍華發出了笑聲。
她的手又瞬間被什麼溫暖的包覆住了,一步兩步地被拉著往離校園更遠處的所在走去。
要前往的所在是那樣不確定。
然而她也沒多少不安。好像伴著一份溫度就這麼一直一直走著下去,也沒什麼關係。
原來是這樣啊。
她想著,也不知道自己是明白了什麼,自顧自地笑了起來。
將手收緊了些,她確確實實能夠握住,一如待在現在已經離了很遠的校園裡頭那樣。
有些事物或許真的不是一首歌、一頁紙能隔開的。
她將視線擺到了前頭。
熟識的那些面孔都在那裡,於是她也順著那樣的氛圍笑了起來。
「怜。」
龍華的聲音清脆地響著。
她偏過臉,朝對方眨了眨眼。
「嗯。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