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无标题

作者:魂四
更新时间:2012-10-03 2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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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魂四 于 2012-10-4 00:10 编辑


……哒、哒、哒。


刻意压低的、小心翼翼的脚步声。


……那是谁的脚步呢?


一片漆黑的世界,她想看看自己,却发现自己也不身处这里,只有不甚清晰的意识茫然地感知着。


哒、哒、哒。


脚步声依然在响着。


本来空无一物的黑暗中,慢慢浮现出了白色的墙壁、木制的地板,穿着绒毛拖鞋的娇小少女,蹑手蹑脚地贴着墙壁移动着,白色的睡裙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但那头漂亮的紫红色头发仍旧十分显眼。


那是……


她想要开口,但在这里,连自己的形体都不可见,又该怎么把话语传达过去呢?


那个身影依然在悄悄地走动,前方不远处,从客厅渗出来的白炽灯光十分耀眼。


“……对不起。”


她听见往日里温柔的声音,此刻却平静无波,激不起丝毫波澜。


少女停下了脚步,脸上露出了比之前靠近时还要紧张的表情,微微伏低了身子,贴着墙壁仔细聆听着。


“道什么歉呐,诗织。”似乎无可奈何地笑了笑,然后,“啪嚓”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不就是最近工作太忙,需要住到公司那边去么,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啊。”


……又抽烟了啊。


她有些漫无边际地想着。


不知道后来有没有戒掉这个习惯呢,一遇到难以解决的事情,他总是喜欢抽一根。以前咲就看见他在家里吸烟就生气,总会嚷嚷着“吸烟有害健康啦,有害健康!”,然后不理他好几个小时。


……虽然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但一定是,和以往拿她们没办法时,那种束手无策的苦笑吧。


“……不,其实,我还有……”难得欲言又止,平素里,从没有哪件事情值得这个人犹豫的时间超过10分钟。


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少女的身子抖了抖。


他长长地呼了口气:“诗织,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但是,先不说咲,照也……还是个孩子啊。”语气沉重,难掩疲惫:“……你先去忙工作,回来后,我们再好好商量吧。”


“……”


漫长的沉默,然后才传来她低声的“嗯”。


少女咬了咬唇,慢慢转身,逃离了这里。


上到二楼后,少女并没有前往自己的房间,而是小心地把房门关好,继续放轻脚步,打开了不远处的另一扇门。


房间里只有从窗帘的缝隙间透出的一点光亮,但这并没有阻碍少女的脚步,她轻巧地绕过了柜子、书桌和椅子,走到了床前。


床上比她还年幼的女孩安心地熟睡着,但手已经伸出了被窝,脚也不安分地踢掉了一大半的被子。


少女的神情放松下来,小心地帮她把被子盖好,动作轻柔,生怕吵醒了她。


然后,她摸着女孩的额头,把额前的刘海拨开,轻轻地印上了一个吻:“……晚安,咲。”


那句如风般的低语飘散着,眼前的景致都模糊了。


“呼——”


又一阵风吹过,带着零星的樱花瓣,还有一瓣打着旋儿,从自己的面前盘旋而下。


为什么还会有樱花……


就像在回答她一样,视野里出现了不断向远方蔓延的绿色草地,在所及的尽头,是积雪将融微融的深色山脉。


她愣了愣。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里不就是……


“……姐姐?”这时候,从身后传来了熟悉的软糯声线。


她刚想开口,才想起来自己似乎是出不了声的。但是……


“嗯?你过来了啊……咲。”却响起了应答的声音。


她看见了十一二岁的自己转过身去,用如今已有些陌生的温柔语气说着,看向朝自己跑来的女孩。


“我在找你哦,姐姐!”身着粉色带帽衫、红色短裙的少女蹦了几步到她面前,就像找到宝藏的探险者一样满足:“……不过果然我猜得没错,姐姐就是在这里呢。”


她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话。


“那个,姐姐,妈妈在找你哦,她叫我们赶快回去呢。”看着不似以往的姐姐,咲也安静下来,不安地观察着她的表情。


“嗯。”她总算露出了笑容,拉过了咲的手:“……我们回去吧。”


但女孩没有动。


“咲?”刚迈出的脚步又收了回来,她皱了皱眉,“……怎么了吗?”


“呐,姐姐。”女孩抬起头,“爸爸和妈妈……昨天是不是有些奇怪?”


她握着女孩的手一僵。


“……姐姐?”咲有些慌张,更加握紧了沉默下来的她的手。


“岭上开花……你知道的吧?”少女摇了摇头,回握了自家妹妹的手,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嗯……是麻将的役名哦!”虽然不知道姐姐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乖宝宝咲依然顺从地回答了问题。


她摸了摸女孩的头发:“那么,意思懂吗?”


“杠的时候摸到岭上牌?”


自己忍不住笑起来:“不,不是说这个哦。岭上开花,是很高的地方长的花朵,花朵在山顶上盛开的意思啊。”


“花朵在山顶上盛开……咲……和我的名字一样呢!”女孩重复着姐姐的话,终于发现了其中的奥秘,双眼都闪亮起来。


“是啊,咲。”她轻轻放开女孩的手,视线投到了前方的草地与山脉上:“有时候,在超过森林极限的高山上,也会有花朵绽放。”


“你要像那种花一样……强悍——”




……


照睁开了眼睛。


……是因为回到了11岁吗,感觉当年的那些记忆,正在逐渐苏醒一样。


还是说,是因为……


“……就算这里不是你应身处之地,但此刻你存于此,就必定有它的意义。”


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有被人“发现”的时候啊。连父亲母亲,还有那个孩子,都什么也没察觉。


她坐了起来,摊开了自己的手掌。


掌心被那几根线清晰地划分出了区域,线条深深地印在了掌心上,刻进了命运里。


本以为会按部就班前进到的未来,却在大会决赛的那一天……彻底被打乱了轨迹。无论是自己,还是那个孩子。


来到了这里后……那个“未来”,反而随着那个名叫“远野纱夜”的少女的出现,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她扭头,望见了床头放的那本《梦的解析》。


“梦中的人不会觉察到自己在做梦,当你对自己周围的环境感到怀疑时,就说明你不是在梦中。”


……是这样吗?


就算有如此生动的经历与体验,就算自己可以毫无阻碍地感知着这个“过去”,她依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突然就想起了自己以前看过的那本《齐物论》。


——自己是那只蝴蝶,还是那个人?


“……”想太多了吧。


在没有确切的思路前,任何的猜想都有成为“答案”的可能,但同样地,也有成为“谬论”的风险。穷思竭虑以致累及身体,在当前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照摇了摇头,踏下了床。


“啊,终于醒过来了?你真难得睡懒觉睡这么长时间呢,照。”洗漱完走到一楼,坐在餐厅隔壁的客厅沙发上的父亲放下了报纸,调侃着自己的大女儿。


“……是,今天在床上待了一会儿。”照点点头,拿过餐桌上的早餐放进了微波炉里:“只有您在家吗?”


下来前,还特意看了看咲的房间,假期里除了去图书馆,总爱呆在房里面看书的孩子却不见了踪影。


“哦,咲说她和朋友有约了啊,一早就出门了,今天可能得到下午吃饭前才回得来。”父亲拿起遥控器切换了频道,又端起咖啡来喝了一口:“……看来也交到朋友了呢,咲。”


“……是吗。”照别过脸去,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问不出其他的话来,突然就沉默了下去。


……不是除了自己,还有其他要好的人吗。


就像六年后,那个粉色头发的国中冠军一样。


“然后……诗织可能这几天都回不来啦。”


碟子刚从微波炉里拿出来,根本没办法用手碰,只能拿抹布隔着,但即使是这样,自己的手也轻轻一抖,差点让它掉下去。


——一定是因为碟子太烫的关系。


“……公司发生了什么事吗。”照稳住了自己的手腕,轻轻地把碟子放到桌上,抬头注视着父亲。


“是啊,说是同个部门的同事突然病倒了,结果必须由她代替同事出差,昨天深夜才接到的电话……”父亲苦笑着刮了刮脸:“你也知道嘛,你妈妈算是部门的一号人物了,这种时候总会……”


“父亲不介意吗。”少见地打断了父亲的话,照垂下眼,平静地说:“……母亲总是很忙的事。”


多年的一同生活,宫永照很清楚宫永诗织是个多么在工作上严谨认真甚至苛刻的人,无论是怎样繁重的任务、怎样困难的报告,都无法阻止母亲将它完成得最好的执着。


在母亲的事业越来越有起色时,当然地,陪伴着家庭的日子也渐渐少了。虽然父母两人都不是冲动的人,也从来没有在她和咲面前吵过架,但是……


如果,这边的“过去”也遵循着自己所知的“过去”的话,用不了一年,就会……


“照,你知道,我和你母亲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吗?”看着女儿诧异地抬起头来,父亲露出了与以往毫无二致的宽厚笑容。


“我当时还是大学里的学生会长呢,哈哈,当然,当得不那么用心就是了,毕竟是师兄强行推给我的工作嘛,而且我的兴趣也不在管理上啊。”说到这里,父亲眯起了眼:“……但是,你母亲可不一样啊,虽然才刚入学,就敢在学生会竞选演讲上说‘我要把宫永会长从宝座上拉下去’这种话呢,真是太嚣张了!明明那会儿才18岁吧?”


“啊,虽然那年因为锋芒太盛落选了,但隔年可是以压倒性的票数优势把我拉下来了哦……真的办到了她说的事呢!诗织。”想起了囧囧有神的往事,父亲捶着大腿一直笑得停不下来。


……完全无法直视啊,父亲。


忍不住在心中吐槽,但表面依然淡定无比的照决定把这一切推脱到目前11岁的身体影响上。(←就是任性


“啊,哈哈,抱歉!实在是让人想忘也忘不掉的往事啊噗……”父亲擦了擦眼角笑得太厉害而流出的泪,脸上还挂着笑容:“所以我早就做好觉悟啦。”


“跟诗织交往时也好,结婚时也好,有了你和咲的时候也好……我都知道,我爱的诗织就是这样一个对工作无比投入的人啊。”


“以后恐怕也不能指望她会改进……唔嗯,也许退休后还可以期待一下?”


“明明知道,但是没办法注视除了她以外的女人,也算是我最大的不幸吧。”


父亲看着和自己有着相同的发色,眉目间却像极了母亲的女儿,神情平和,没有任何人可以动摇这一份沉淀下来的温厚:“但是啊,照,你要相信,诗织也和我一样,比世上其他人都重视你和咲。”


“因为,你是我们的女儿啊。”


——六年后,家庭早已分崩离析,15岁的咲陷入了长眠,这个人依然对着17岁的自己说,“不管发生什么,你也是我的孩子。”


……有没有东西,跨越了时空也是无法动摇的呢?


“相信你母亲吧,照。”那只大手布满了茧,并不那么柔软,却在它抚上了自己的头时,感到了无可替代的安心感。


……除了这个人和母亲,没有人会再这样摸着自己的头了,在上了高中,成了全国麻将赛冠军后,就更是如此。


“她爱你,也爱着咲,爱着这个家。”


——那就是血缘联系起来的羁绊。不可替换,不可拆解,永远奔流于血液中,与心脏共同跳跃着。




“我回来咯。”


门被推开,女孩探进了半个身子,大大的草帽罩在她的脑袋上,几乎遮住了她的视线。


“……欢迎回来。”照停下了正拿抹布擦拭窗子的动作,看了眼时钟:“不多玩一会儿么。”


1点半,距离所说的“吃晚餐”的时间还早得很。


女孩“呼——”地朝她跑过来,帽子一跳一跳的,很快就挡住了她看向前方的路,在即将撞上茶几的时候,被一股力道轻轻地调转了方向,扑进了熟悉的怀抱里:“……说了多少次,走路记得要看脚下。”


“诶,可是我很想姐姐嘛。”女孩笨拙地摘下了尺寸不合的草帽,抬头用无辜的眼神望着她。


照被哽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叹了口气:“下次再这样……我就不管你了。”


“嗯,嗯,嗯~”女孩笑眯眯地应着,左右看了看:“爸爸和妈妈出去了吗?”


“……爸爸去参加同学会,好像要吃完晚饭后才回来,妈妈临时去出差了。”顿了顿,她才开口:“晚饭父亲已经做好了,到时候加热吃吧。”


“唔……也就是说,爸爸妈妈今天都没有空了啊?”露出了失望表情的女孩沮丧地垂下了肩,又想起了什么,兴奋地拉了拉她的衣服:“那姐姐,今晚我们两个一起去夏祭好不好?我看到河边那条商业街已经摆好摊位了哦!”


“……不行,父亲有叫我们不能在外面玩得太晚的。”而且,自家妹妹迷路的本事实在是太可怕了……


“诶~不会的啦!我们看完烟火就回来好不好?我一定会好好跟着姐姐的!”看着一脸平静,仿佛在说“没得商量”的姐姐,咲垮下了脸,可怜兮兮地扯着她的手摆来摆去。


“……不行。”


姐姐的表情似乎有些松动。


“可以捞金鱼、吃章鱼烧哦!还有很多很可爱很可爱的小东西!”


“……”


“还有今年最盛大的花火燃放仪式,一年一度哦!”


“……”


“而且,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参加夏祭了……今天待在家里也好无聊好无聊啊……只能听着街上传过来的声音,太悲惨了……”


“……”


“呐,你就答应我一次嘛~姐•姐?”


“……”完败。




走在去往夏祭的路上,穿着淡樱色和服的女孩一直在偷笑,她身侧身着天蓝色和服的少女却绷着一张脸。


“姐姐,你还在生气吗?笑一个、笑一个啦。”女孩双手拉起眼角做出鬼脸,反而是自己先被自己逗乐得笑起来,抓着少女的手臂靠了过去。


“……别扯手臂,很重的。”因为自己之前的妥协而稍有别扭的少女试图把手臂抽出来,但几番尝试均以无效告终,只能放弃。


“难得出来参加祭典嘛,一定要高高兴兴的呀~”咲满足地赖在姐姐的手臂上,抬起眼,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地指着前方:“姐姐,你看!就在前面了哦!”


女孩撤下了抓着她的手臂,拎起和服踩着木屐小跑着到了摊位前,在前方冲着姐姐不断地招手。


“……站在那里不要乱动。”因为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得已把声音放大了些,不大适应大声说话的照皱了皱眉,加快了脚步。


http://music.baidu.com/song/1252456?fm=altg3

BGM:金鱼花火(大冢爱)


可拆卸的木板、塑杆搭建起来的摊位,垂挂起来的红色纸罩蜡灯,两旁的树之间牵过了一条又一条的麻绳,上面彩色的风车随风转动,将参加夏祭的人的笑语送到了河的对岸。


咲站在入口处,看着她走过来,脸上慢慢绽放了笑容。笑容似乎融在了身后的灯流里,明明灭灭,身上的和服让她化为了夜里的樱花。


她伸出了小小的手,声音轻快温柔:


“……走吧,姐姐。”


虽然已经很久没有参加过祭典了,到了东京后,更难得看到这样小规模却充满乡土气息的夏祭,但祭典的活动,说来说去,也不过就是那几种而已。


捞金鱼。


纸糊的鱼网根本没办法在水里支撑太久,金鱼们又极尽调皮地游来游去,偶尔被捞上来还会蹦跶几下,让鱼网彻底阵亡。但咲却从不介意,依然满怀期待地把网探到水里,但只要一靠近鱼群,金鱼们就会四散逃开。


玩了好一会儿,她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第N个破掉的鱼网,对上了和她一起蹲在鱼缸旁的照的目光。


照并没有捞,只是看着女孩乐此不疲地一次次尝试后又一次次失败的过程,目光微闪:“……你很想要金鱼么。”


虽然只是旁观而已,但已经基本弄清楚了诀窍,想收获个两三条也不是太难。


女孩摇了摇头,站了起来。


“……就让金鱼们继续游着好了,被我抓住装在袋子里太可怜了。”女孩望着浴缸里色彩斑斓的鱼群,红瞳闪着温暖的色泽:“也让更多的人,享受这个捞金鱼的过程吧。”


“就算没有收获,我也很高兴哟。”


吃遍沿路的所有小吃。


一盒章鱼小丸子、一杯关东煮、两串烤三文鱼,以及玉米手卷。


“……买太多了吧。”看着嘴里塞着小丸子努力想要整个咽进去的女孩,照无奈地拿过了她手上满满的小吃:“吃完前不许张口。”下了死命令。


“唔唔唔……”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吃下去,还打了一个响嗝,满脸通红地看着露出了笑意的姐姐:“……可是,真的很好吃嘛……”


“那先吃完手上的。”照不打算再次妥协,晃了晃手中的袋子。


“诶?!一个人肯定吃不完啦,我是买来和姐姐一起吃的啊!”


照愣了愣。


“这个章鱼烧很好吃哦,酱的味道也非常棒!”咲叉起一个丸子,举到了她面前,“你也吃一个好不好,姐姐?”


……该说什么话语拒绝才好呢。


太亲密了?好像,以前,都是一起吃同一份零食、喝同一杯饮料的……


不喜欢吃?她和咲的口味都挺一致的……


煎得酥黄的表皮、香味浓烈的蘸酱。


……以及,将它举到自己面前的,女孩的笑容。


她默默地张开嘴,咬了下去。


“……很好吃吧?”少女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慢慢地咀嚼着,敏锐地感觉到了她淡淡的满足,女孩笑眯了一双眼睛,开始扳起手指数着:“章鱼烧、三文鱼、关东煮、炸鸡块、寿司……姐姐你猜,我最喜欢哪一个呢?”


“寿司。”这一点,姐妹两人都是一样的。


“不对哦。”


……咦?


“我最最喜欢的,就是姐姐了。”歪着头,笑得就像一只小狐狸的咲,身后似乎都长出了毛茸茸的尾巴。


“……这不包括在东西里面吧。”


“诶~我说可以就可以啦。”




行走在河堤上,平日里清澈透明的河水在晚上路灯及岸边灯火的映照下粼粼发光,偶尔会传来水流“刷拉拉”的歌声;河岸边的草地带着湿重的水气,很快就沾湿了木屐,四周只能听见蝉鸣,以及轻轻的脚步声。


“诶~没有萤火虫呢。”


离自己几步之遥的女孩子一边走着,一边不时地看向手中的纱灯,情绪有些低落。


“不能确定萤火虫就会喜欢柠檬草的味道吧。”在自己的视野里,只有不断延伸的河堤,以及在黑夜中显眼的白桥和灯光。


刚才在买纱灯的时候,咲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一瓶柠檬草精油,信誓旦旦地说“只要在纱灯里点几滴,一定可以吸引来萤火虫的”,让卖纱灯的大婶都笑了起来。


“哎呀,这个时候遇见萤火虫可是很少见了呢。”


“试试看嘛,不试试怎么会知道遇不遇得到呢?也许我的运气真的很好,就让我遇见了哦。”但女孩出乎意料地执拗,还是滴了好几滴精油进去。


“呵呵,好吧~希望你能够见到咯。”大婶把灯递给了她。


“可是,我有预感就是可以见到啊……”听见姐姐的话,女孩回过头来,有些沮丧,又有些不甘:“再等等,一定……”


“为什么突然想看萤火虫?现在已经日落很久了,它们的活动时间早过了。”拿着手中的纱灯,照再度看了看周围。


“——就是因为,突然想见,然后觉得可以见到嘛。”咲走到了长得更茂盛的草丛深处,低着头仔细地搜索着。


“因为愿望经常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实现的啊,在那之前,虔诚地祝愿着、相信着,不也是很美好的事吗?”


……突然实现的愿望?


自己有过这样的愿望吗。真要说的话,那颗带自己回到过去的糖,给她的更多的是惊,而不是喜吧。


……为什么,偏偏是回到这个时候呢。


她不认为,自己有什么愿望,只能在“过去”实现。


回到这里的意义,即使是如今,依然不甚明了。


还是说……


“奇妙的契机,重要的时刻……总无法令人们察觉它们的意义。”


自己,忽略了什么,或者说,遗忘了什么吗……


“啊……!姐姐,快看!”


一声惊呼把自己拉回了现实,抬起眼来,却怔住了。


咲把纱灯放在地下,兴奋地在它周围转来转去,而黑夜中,浮动起了淡淡的黄绿色微光。


她小心地捂着手,踏着木屐慢慢穿过杂草到自己面前,摊开了掌心。


一盏小小的灯光,从女孩的手中飞出,上升到自己的眼前,然后,继续地向上飞去。


“——我把‘愿望’送给你哦,姐姐。”女孩的掌心空无一物,她却笑得开心,将掌心直直伸到她面前:“我相信,愿望是可以实现的……只要你相信。”


“呼、嘭咚——”


就像刚才从掌心飞出来的萤火虫一样,远处径直升到天际,在天幕盛放的花火,照亮了更大一方天地。


呈放射状射向天空周围的花火,橘红、淡黄、亮白、莹绿、蓝紫……远远望去,就像刚才鱼缸里颜色各异的金鱼,在化为海洋的天空上穿梭着、游动着。


隐约可以听见祭会那边人群的欢呼声。


“萤火虫很小很小,愿望也就只有那么大……但一点、一点,汇聚起来,升上天空,最后,也一定会化为那样美丽的花火。”


“——所有的愿望,都会在同一片天空相遇。”


“然后……”


女孩突然将最后一句话的声音压低了,低得只有靠在她嘴边,才能够听得清楚。


“然后?”


女孩闭上了眼睛,感受着流水声、蝉鸣声、近在咫尺的呼吸声,还有远处,愿望实现时迸发的声响。


她摇了摇头,露出了同之前一样的狡黠笑容:“……秘密。”




回到家后,累透了的小姑娘在软绵绵的沙发上打着滚,死活不肯先去洗澡,等拗不动她的照洗好出来后,她已经缩成一团睡得香甜了。


虽然长野的夏天很热,但入夜后,还是有些凉意的,在这里睡久了也不好。


照刚准备叫醒她,就被一阵急促的“嘀铃铃”的响声划破了一室的安静。


接起了电话后,照呼了口气,压低了声音:“……喂。”


“啊,你好,请问是宫永照同学的家人吗?”电话的那头,沉稳动听的女声询问道。


照猛地睁大了眼睛。


这个声音,是——


……原来,已经到这个时候了啊。


“呃,那个……请问?”


“你好,我就是宫永照。”照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面无表情。


“啊,你就是宫永同学吗?”对话的那头声音振奋起来,难掩激动:“是这样的,有件事,想询问一下……”


……


“咲,该起来了。”轻轻扯了扯女孩的和服袖子,照呼唤着她的名字。


“唔……姐姐……我还想睡……”咲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没过多久眼皮又在打架,随时又要沉入梦乡。


“不行,快去洗澡,然后回来随便你睡多久。”


“……呜呜,不要啦,现在就让我睡……”女孩微睁的眼睛似乎被天花板上的灯光闪到,不太舒服地用袖子挡住了眼睛,嘟哝着任性地话。


“……乖,去洗澡,今天我就跟你一起睡觉。”


袖子放了下来,意识依然有些朦胧的咲努力地睁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难得地露出微笑的姐姐的脸:“……真的?”


“再不去的话,我说不定就会改变主意啊。”


“太、太过分了……呜,我去洗就是啦……”


等到咲洗好澡,抱着枕头,揉着困倦的眼睛推开姐姐的房门时,已经过了10点。自家的姐姐坐在书桌前,正翻看着一本厚厚的书。


“洗好了?”照抬头望向站在门边的女孩:“……那你先睡好了,我一会儿再睡。”


女孩把枕头放到了姐姐床上,爬上了床,偷偷瞄着姐姐,小声地再问了一句:“姐姐,你现在真的不睡吗?”


“嗯。”应了声,回头却发现妹妹还没有钻进被子里,一脸欲言又止:“……怎么了?”


“那、那个……”挣扎了很久,咲才小小声地开口:“可以……握着我的手吗?”


“我很快就会睡着的,在那之前……握着我的手,可以吗?”


“……真是小孩子呢。”


呜呜……这种求人的时候根本没办法反驳啊……已经很有自觉地意识到这件事的女孩默默地懊恼着。


“睡吧。”照在床边坐下,膝上放着那本书,轻轻握住了女孩的手。


在最初的愣怔后,女孩露出了幸福又满足的表情,安心地闭上了眼。


……


翻完了那本《国中志愿指南》后,照小心地挣脱了咲的手,关上灯后躺上了床。


虽然考虑到了咲爱乱踢被子的坏习惯而准备了两床被子,一人一床,但咲的那床到了明早一定又是惨不忍睹。


在黑暗中,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样的日子,还能过多久呢。


因为一直都在介意着“那一天”的到来,都快忘了,也要到了小学升国中的时候。


“……怎么样,没有意向来白糸台吗?”


“虽然初中部的麻将部才刚起步,比不上高中那样的传统麻将名门,但这一届可是招收了很多厉害的学生哦,身为监督,我可以保证她们的实力。即使是你过来,也不会埋没了你的才华。”


——在高中的三年,一直都在听着这个沉稳而自信的声音。


自己高一刚入学时,特意来门口迎接自己的人,就是这位白糸台的监督,曾经的初中部顾问,后来申请调职进入高中的麻将部。


“因为听说你要来,所以请求校长过来让我带高中部呢……宫永。”


“……你一定会让白糸台走向前所未有的辉煌,我一直是这么坚信的啊。”


监督,无论是六年前还是三年前,都一直是那样强势,总能让她想起母亲。


……如果是刚过来时的自己,说不定就会被那份果决给打动,去了白糸台念初中吧?特别优待生的待遇,不是哪一个人都能享受的。


但是……


“不好意思,我没打算去东京。”


自己还是做出了和当年同样的选择。


虽然“第二次”拒绝监督很对不起,但是下决定时,心情却是无比平静的。


——仿佛一直都做好了这样回答的准备一样。


是因为,找到了想要去相信的事物吗?


与此刻睡在身侧的女孩立下的约定。


父亲包容一切的笑容。


——这些,一定都不是梦境。


而是在实现愿望前,充满期待的等待过程。


摸了摸对于自己的想法毫无所觉的女孩的额头,她动了动口,终于道出了“六年后”,以及“梦境外”的那一句话。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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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zenmaidenvol4
rozenmaidenvol4 在 2018/08/21 00:43 发表

5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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