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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坠入黑暗
一场激战结束之后,已经是凌晨时分。这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V-MAX形单影只地行驶在空旷的马路上。
还未摆脱虚弱的爱丽斯菲尔坐在V-MAX的前座上,靠在Saber的怀里,Saber坐的位置比平时靠后一点,双臂要伸直了才能握住车把。
这样开车显得比较别扭,但为了正在恢复伤势的爱丽斯菲尔能坐得舒服一点,Saber坚持让爱丽斯菲尔坐在前面。
路上几乎见不到其他车辆。最近冬木市经常发生奇异而又恐怖的事件,导致几乎所有人都不愿在夜里外出。
Saber谨慎地控制着车速。她想快点带爱丽斯菲尔回到那间小屋让她好好休息,却又怕开太快会让爱丽斯菲尔不适应。
爱丽斯菲尔斜倚在Saber身上。银色的发丝被风吹起,不时撩过Saber的脸颊。淡淡的香气中间,却又夹杂着一丝血腥味。
Saber的心里掠过一丝痛楚。爱丽斯菲尔中枪倒地时的情景不断在她眼前回放,刺耳的枪声,白色大衣上触目惊心的血迹,爱丽斯菲尔苍白的脸庞……每一幅画面,都如同尖刀在切割她的内心。
要怎样才能让爱丽丝菲尔不受到任何伤害呢?
无论是爱丽丝菲尔,还是千百年前的不列颠,她尽力想要守护的,总是会受到伤害,会走向灭亡,这是否是一个诅咒?
Saber的心不禁颤抖起来。
她的脸上忽然感觉到一阵凉意。爱丽丝菲尔的右手轻轻抚上Saber的脸颊,掌心柔软却又冰冷。
Saber愕然。她不禁看向后视镜,镜子映出爱丽丝菲尔沉静的脸庞。爱丽丝菲尔闭着眼睛,微蹙着眉,长长的睫毛颤抖着,仿佛在忍耐着极大的痛苦。
“爱丽丝菲尔,你怎么样,还好吗?”
“我很好。Avalon在充分发挥作用。相比于过去,现在这点痛苦已经算是微不足道了。”爱丽丝菲尔露出一丝笑容,但随即又消失不见。她睁开眼睛,绯红的瞳孔中有着一丝忧虑。
“我在担心你,Saber。”
Saber愣了一下,她一时不明白爱丽丝菲尔的意思。
爱丽丝菲尔的手离开Saber的脸,转而握住了Saber握着车把的右手。
“Saber又在自责了,对吧?”
虽然是问句,但爱丽丝菲尔的语气中没有怀疑。她的声音轻柔却坚定。
即使不去看Saber的表情,即使不和Saber说话,爱丽丝菲尔依然能准确地言中Saber的内心。
爱丽丝菲尔的话语宛如投入湖心的石子,虽然轻柔温婉,却让Saber的心难以平静。
“爱丽丝菲尔……”
“Saber总是对自己这么苛刻,把所有的过失都揽到自己身上。”
爱丽斯菲尔语气中带着一丝埋怨,这让Saber慌乱起来。
“爱丽斯菲尔,确实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才让你受了伤,我……”
爱丽丝菲尔摇了摇头,打断了Saber的话。
“在你和Lancer交战的时候,我也应该做好和对方Master交战的准备。是我自己缺乏经验,又太过大意,才让肯尼斯有了可乘之机。而且……Saber你也不必一直把我放在被保护的位置上。”
Saber一时无言。
她保护她,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即使明白最后的结果有多么悲伤,她也要在这之前尽全力保护她,用自己的剑,用自己的血,用自己的生命。
爱丽丝菲尔仰起头,看着幽暗的天幕。
“切嗣活着的时候,战争的一切都由他来安排。我只需要充当一个花瓶,一个诱饵,在正面吸引敌人的注意,让他能更方便地在暗处出手。我什么都不用想,只要按他的吩咐去做就可以了。”
Saber微微苦笑。她在切嗣眼中,何尝不是一个花瓶,一个诱饵?
没有依赖,没有信任。有的只是漠视和利用。
她惊人的战斗力和强大的宝具,在切嗣眼中不过是可以利用的工具。而她的骑士精神、正义感和荣誉感,则是切嗣通往胜利的障碍。
这是一段让她感觉压抑而又屈辱的主从关系。
“但是现在,这已经是属于我们自己的战争了,Saber。”爱丽丝菲尔的语气陡然变得坚决起来,“是的,我和你,都不再是陪衬,都要直面一切压力和困难。所以,要经历生死搏杀的不应该只有你一个人,我也……”
“爱丽丝菲尔,你有这份心意我就很开心了,”Saber柔声打断爱丽丝菲尔的话,“保护你是我的职责,这一点毋庸置疑。”
“那么,我的职责呢?我能做的,就只是在你身后,看着你受伤流血,担惊受怕却又无能为力吗?”爱丽丝菲尔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不,我不希望永远都是你的累赘。我……我也想成为值得Saber依赖的Master。”
“你已经是了,爱丽丝菲尔。有你在我身后,我非常安心。”
爱丽丝菲尔摇了摇头,右手不自觉地用力,握紧Saber的手。
“刚才和Lancer的战斗中,那一剑你本来可以直接获胜的,但是最后受伤的却是你。是不是……是不是因为顾虑到我,你才会犹豫的?”
Saber愣了一下,心里隐约闪过一阵甜蜜。
——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丽丝菲尔已经能如此了解自己的内心?这是否意味着,自己在爱丽丝菲尔心中也已经能占有一席之地?
Saber感觉自己心跳有点加快。她深呼吸了一下,试图缓解现在过于压抑的气氛。
“不要想这么多了,爱丽丝菲尔。我从来都没有觉得你拖累我。要知道,保护美丽的公主是骑士无上的荣耀。这份光荣只会给骑士提供不竭的动力。”
爱丽丝菲尔也不禁露出一丝笑容。
“骑士……Lancer也是一个很优秀的骑士呢。”
Saber脸上有了一丝缅怀的神色:“是的。他不但是个强劲的对手,也是一个值得尊敬的朋友。他也算是死得其所。我会带着他的祝福继续向前。”
回想起刚才那场激战,爱丽丝菲尔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Saber,你那个时代的骑士也都像你和Lancer一样吗?”
“我不能保证所有的骑士都是如此,但那个时代确实是骑士精神推行和发扬得最好的年代。尤其是最初的十二圆桌骑士,都是高贵的骑士,是值得我信赖和骄傲的臣子和朋友。”
爱丽丝菲尔想起了那个梦,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那是不是也包括……兰斯洛特?” 问过之后,爱丽丝菲尔心里有些忐忑。她害怕这会勾起Saber一些不好的回忆。
Saber沉默了一会,才缓缓开口;“兰斯洛特……他是那个时代最优秀最高贵的骑士,无论武艺还是品行都堪称楷模。他是最能体现骑士精神的人,无愧于第一骑士的称号。虽然最后命运捉弄,我们不得不刀剑相向,但在我内心,从未忘记与他那段真挚的友谊。”
回想起梦中骑士王淡漠清冷的脸和兰斯洛特隐忍着痛苦的脸,爱丽丝菲尔也无声叹息。她似乎也能感受到这样两个优秀的骑士反目成仇时心中怀着怎样的痛楚。
两人各怀心事,一时无言。夜色如水一般深沉而又静谧,爱丽丝菲尔靠在Saber身上,感觉舒适而又安心。她不禁有了一点倦意。
Saber忽然一惊,无数次出生入死的经验让她对危险的感应异常敏锐。她现在就能感受到有危险在急速迫近,让她毛骨悚然。
没有丝毫犹豫,Saber果断松开车把,揽住爱丽丝菲尔的腰肢,向着V-MAX前进的反方向高高跃起。
爱丽丝菲尔惊呼一声,还未明白状况,就听一声巨响,遭遇袭击的V-MAX内部的燃料被引爆,轰然炸开,将V-MAX原本庞大而坚固的身躯轻易撕裂,熊熊的烈焰包裹着V-MAX的残骸四下飞溅,巨大的气浪瞬间将两人掀飞。
气浪触及身体的一瞬间,Saber在空中转了个身,背对着爆炸的V-MAX,让爱丽丝菲尔免遭波及,但事发突然,Saber还未来得及将魔力凝聚成铠甲,气浪和几块碎片已经毫无保留地砸在了Saber背上。虽然身为英灵,但受到这样强大的冲击,Saber还是被震得眼前一阵发黑。
两人在空中飞了近二十米,在空中Saber再度拧腰转身,背对着地面落下。无论如何,她都要尽力保护爱丽丝菲尔的安全。
落地前的一瞬间,Saber的纤细的身体已经换上了银色的甲胄,风王结界则在她身下展开,高压气流形成了一个气垫,最大程度地提供了缓冲。
落地后两人又在惯性作用下滑出一段距离,Saber的铠甲和地面摩擦溅起一串触目惊心的火花。
这段时间爱丽丝菲尔脑子里几乎是一片空白。刺耳的摩擦声响起时她才略略回过神来。不等惯性完全消失,她立刻挣脱Saber的手臂,转过身神色紧张地看向仰躺在地上的Saber。
Saber已经品尝到了一丝腥咸的味道,周身隐隐作痛。好在肩膀上的伤已经痊愈了,否则这轮冲击肯定会使伤口进一步扩大。
爱丽丝菲尔死死咬着嘴唇让自己保持镇定,但她的脸色已经因为惊吓和担忧而变得苍白如纸。Saber看在眼里心头也是一阵疼痛。她试图露出一个笑容宽慰下爱丽丝菲尔。但是她的瞳孔忽然收缩。
一个黑色的身影高高跃起,手中漆黑的铁棍借着下坠之势狠狠向她们砸下,虽然离她们还有一点距离,但Saber已经能感受到这一击蕴含着极大的威力,如果被砸中,她和爱丽丝菲尔只怕会尸骨无存。
Saber猛的一挥手,把爱丽丝菲尔甩向一边。爱丽丝菲尔踉跄着后退几步,还没明白怎么回事,铁棍已经轰然砸下,这一下带动的气流几乎已经让爱丽丝菲尔窒息。
金色的光芒骤然闪现,誓约的胜利之剑已经出现在Saber手中,在间不容发之际,Saber挡下了这一击,发出一声巨响。爱丽丝菲尔立足不稳,又被震退几步,终于支持不住,坐倒在地。
Saber浑身一震,双臂骨骼似乎都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呻吟。她甚至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会被这一棍砸入地面。这一击居高临下,本身威力已经很是惊人,但更可怕的是这一击似乎饱含着愤怒与怨恨,这让Saber感到一阵心悸。
剑上的光芒照亮了对方的脸。无疑,这正是之前多次袭击Saber的Berserker。
看到这把剑的时候,Berserker似乎更加疯狂了。他不断加大着手上的力量,将Saber的剑锋寸寸压下,几乎要贴到Saber的脸上。他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嘶哑的低吼,既像是在控诉,又似乎在嘲笑,又像是在哭泣。
他的脸依旧被头盔遮蔽,两只眼睛却像是两团鬼火,越烧越旺。其中蕴含的,是深不见底的憎恨。
“阴魂不散。”Saber咬紧牙关对抗着Berserker那强大到惊人的力量。尽管处于下风,但她翠绿的眸子依然冷冷地瞪视着Berserker,毫无保留地表达着自己的鄙夷和厌恶。对于这个穿着骑士服饰却屡屡做出阴险卑劣勾当的家伙,Saber感觉尤其不可原谅。
Saber猛的一脚踹在Berserker的小腹上,猝不及防的Berserker被踢得退开了几步,Saber趁着这个机会站起身来,握着剑摆好了架势,隔着六七米的距离和Berserker冷冷对峙。
Saber感觉身子一阵酸软。这个Berserker的力量实在是非同小可,连近战能力强悍的Saber都不由感到一阵心惊。
而Saber刚与Lancer进行了一场生死之战,消耗并不小,现在面对显然蓄谋已久并且处于十足状态的Berserker,处境实在是非常不妙。
Saber最担心的并不是这个。只要剑还在手上,她的信心就不会受到影响。但原本宽敞的马路在成为战场后就显得很狭小了,她无法保证爱丽丝菲尔不受到波及。
“爱丽丝菲尔,快离开这里!居民区就在附近,你先去那里避一避。”
“不,Saber。”爱丽丝菲尔勉强站起身来。她心里有一丝不祥的预感,这个屡屡针对Saber的Berserker会给Saber带来很大的危险,她不能眼看着Saber处于危险之中而自己先去避难。
她要和她并肩作战。
“Saber,我可以留在这里支援你的,你……”
话音未落,Berserker已经恶狠狠地向Saber猛扑过来,铁棍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向Saber袭来。Saber举剑挡住这一击,却连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子,Berserker得势不饶人,立刻展开下一轮袭击。
“听话,爱丽丝菲尔!你现在的身体不适合过度使用魔力!”Saber一边抵挡着Berserker的猛烈攻势,一边催促爱丽丝菲尔快点离开。
爱丽丝菲尔颤抖了一下。她知道Saber说的没错。
她的身体作为圣杯的容器,已经吸收了第三个Servant的灵魂。虽然Avalon最大限度地保护了她的躯体并减缓了她的痛苦,但短时间内她依然无法摆脱虚弱的状态。这个时候要使用治疗魔法都是极其困难的事情。
自己终究什么都做不了,反而只会加大Saber的负担,这种挫败感让爱丽丝菲尔心里感到一阵难受。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Saber的背影,咬咬牙,转身向居民区方向跑去。
Saber虽然没有回头,却也能感觉到爱丽丝菲尔正在离开。她嘴角勾起一丝欣慰的笑容,随即又消失不见。她瞪视着眼前的黑甲骑士,心中的斗志开始沸腾起来。
Berserker屡次挑衅已让她感觉忍无可忍,今天就要做个了断。
尽管对手实力不俗,但身为剑之英灵,Saber没有理由在肉搏战中退缩。而作为富有荣誉感和正义感的骑士,她更不容许自己输给这种骑士中的败类。
逐渐在对方的猛攻下站稳了脚跟,Saber随之展开了反击。两个强大的Servant激战时斗气四溢,平整的路面被划开了一道道深浅不一的伤痕。
Saber心中却忽然有了一丝疑惑。
她与Berserker第一次交手时,在危急关头被Rider解救;第二次交手则是在围剿Caster的时候,当时只交战了一会Berserker就转而进攻Archer,而她在混乱的局面下也没将太多注意力放在Berserker身上。
现在第三次交锋,没有任何外人干扰他们。在这种全神贯注的战斗中,Saber才能感受到一丝异样。
Berserker这个职阶是牺牲了理智来换取强大的战斗力。但眼前的Berserker,虽然举止疯狂,但身手竟然意外的敏捷。更让Saber不安的是,他对自己似乎极为熟悉。他能准确地判断Saber攻势最盛的时机,灵活地加以躲避或者格挡;而他一旦发动攻势,就必然会挑选Saber防守最薄弱的方位,往往给Saber带来不小的麻烦。
而看他的样子,这些举动并非出于理智和冷静的观察和判断,而是一种本能,一种习惯。
这个隐藏身份的骑士竟然如此了解自己,怎么可能?
Saber的心沉了下去。战局不利还是次要的,看着这样的对手,她心里竟然罕见地感受到了恐惧。
挥剑逼退Berserker,Saber后退两步,稍微拉开和对手的距离,手中长剑抬起,指向Berserker。
“你这家伙……究竟,是谁?”
她必须弄清楚这一点,不然这诡异的不安会时刻横亘在她心头,直接影响她的战斗力。
“你既然认出我是不列颠之王阿尔托莉亚•潘德拉贡而向我挑战,就请报上你的姓名。身为骑士而隐藏身份偷袭对方,你难道就不觉得可耻吗!”
黑色的骑士沉默着,并未扑上来继续拼杀。但他整个人却忽然颤抖起来。他身上的铠甲也随之发出一阵零碎的响声。
他抖得越来越厉害,隐藏在头盔下面的口中也发出一阵沙哑而又诡异的声音。
他在……笑?
Saber皱起了眉。她渐渐对这个行为反常的对手感到无比的厌恶。她决定暂且压下心头的不安,先将对手击败了再说。
但就在此时,Berserker将铁棍插在地上,然后双手缓缓抬起,扶住了头盔。
Saber刚迈出一步的脚又收了回来。对方看来想直接亮出身份了,这是她乐意看到的。
然而心中的不安非但没有消退,反而更加强烈起来。
Berserker扶住头盔,缓缓抬手,他的面容也一寸寸显露在路灯昏黄的光线下面。随着他的这个举动,环绕在他身体周围的黑色雾气也随风散去,将他身上铠甲的模样展露在Saber面前。
Saber胸口如遭重击。她猛然后退了几步,心头隐约的不安瞬间化为真实的恐惧,几乎在一瞬间就将她淹没。
“不……不可能的!你……你是……”
Berserker的嘴已经露出来了。听着Saber慌乱的声音,那张嘴的嘴角勾起一个大大的弧度,露出里面尖锐的牙齿,狰狞得犹如恶鬼。
这是属于恶魔的笑容。
“住手!住手!”Saber绝望地喊着。她的心在不断地下沉,仿佛要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她不敢看清他的样子,不想对他举剑。她只想逃,远远地逃开。
无论面对怎样的对手,处于怎样的险境,她都未曾如此恐惧,如此绝望。
但此刻,她的勇气和信心忽然间就灰飞烟灭。她明白,在那个头盔被彻底摘下的时候,对方甚至不用动手,就可以将她摧毁。
不仅摧毁她这个人,更会摧毁她的信仰。
Berserker的笑意更浓,Saber的反应似乎让他很是满意。他缓缓举步,慢慢地向Saber逼近,好让她更清楚地看清自己。
静谧的夜色下,这脚步声是如此刺耳,每一步都仿佛踩在Saber的心头,每一步都似乎足以将Saber的心碾碎。
Saber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靠近,看着那熟悉的脸逐步展现在她眼前。她的腿却忽然如同灌了铅一般的沉重,即使想逃离,却一步都动不了。她纤细的身子瑟瑟发抖,仿佛忽然坠入了冰窟。
“当啷”一声,黑色的头盔被Berserker随手扔在地上,晚风劲急,吹得他黑色的长发猎猎飘扬。
他终于如她所愿,将自己的身份暴露在她面前。
曾经俊美无俦的面容如今已经消瘦而又憔悴,原本漂亮而又温和的眼睛里却满含着憎恶和诅咒。而那如同恶魔的笑容中,又有着无声的讽刺。
这不可能是那个站在骑士道顶峰的人。Saber想要怒吼,想要否定,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她的眼睛不会欺骗她。眼前的这个恶鬼般的人,确实是她最尊敬的朋友,最信赖的骑士。
嘶哑的笑声从Berserker喉咙中发出,他此刻看起来是如此的欢喜,为了这次久别后的重逢。
“Ar……thur……”
Saber身子一阵摇晃,握剑的手软软地垂下。此刻,她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心破碎的声音。无论多么强大的宝具,都不会像这声呼唤一般,将她伤得如此之深。
两行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眶中滑落。
“兰斯……洛特!”
爱丽丝菲尔的心跳得很快。
她跑得并不快,事实上她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她做剧烈的运动。
此时她已经身处居民区之中,这让她多少有了点安全感。但她却深深地担心着Saber。
虽然了解Saber的实力,并对Saber抱有坚定的信心,但此时爱丽丝菲尔心头那不详的预感却挥之不去。
她总觉的,似乎有个声音在她耳边不断地提醒她,这一次,面对那个神秘的Berserker,Saber会败,会惨败,会败得万劫不复。
如果这个预感成真,她又该怎么办?
爱丽丝菲尔不敢再想下去。那个金发的少女此刻在她心中竟然已经如此的重要。她明白自己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因此她更加珍惜与Saber在一起的每一刻时光。
自己作为容器的命运无法被改变。但是如果在此之前失去了Saber,那么她作为“爱丽丝菲尔”的人生也会失去意义。
爱丽丝菲尔也不明白为何现在这样的念头会如此强烈。她只知道,现在她的心思已经完全被Saber的安危所占据。一想到自己可能提前失去Saber,她的心就如刀绞一般难受。
她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她不禁看向手背上的令咒。如果此时召回Saber,也许还来得及。
即使这可能会使Saber错失一个击败对手的好机会,即使会引起Saber的不快,她也顾不得了。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用令咒下达违背Saber心意的命令,但是这次不安的感觉是如此强烈,几乎要将她压垮。
爱丽丝菲尔一边走向一个僻静的角落,一边迟疑地抬起右手。
但她忽然停住了脚步。
一阵诡异的声音传入耳中,带着令人恶心的粘腻感。似乎是什么东西在爬行,在蠕动。
长相怪异的肥大虫子首先映入眼帘。它爬行到爱丽丝菲尔身前三米处,停住。它身后的阴影里,大批的同类跟着它慢慢显露身形。
爱丽丝菲尔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她捂住嘴踉跄着后退几步,难以自控地战栗起来。
一直都生活得如同高贵的公主一般的爱丽丝菲尔,何尝面对过这么多恶心的虫子。仅仅看了一眼,她就已经被吓得毛骨悚然。
不过她心头却很清楚她面对的对手是谁。
虫术是御三家之一间桐家的秘术,同为御三家的爱因兹贝伦家自然清楚这一点。
爱丽丝菲尔努力调整着呼吸,压抑着心头的厌恶和恐惧。
“间桐雁夜?”
一个人影从阴影中一瘸一拐地走出来,正是此前见过一面的间桐雁夜。
Saber在路上被Berserker偷袭,自己逃到这里又被雁夜截住,看来这次遇袭并非是偶然。
尽管之前已经看过一次,但此时再度面对雁夜那张被虫子折磨得不成人样的脸时,爱丽丝菲尔仍然感到惊骇。
“不错,是我。又见面了,爱因兹贝伦家的Master。”低沉的声音响起,听起来似乎也甚是虚弱,“我的虫子具有跟踪的能力,你进入居民区后的行踪一直在我的掌握之中。”
爱丽丝菲尔悄悄攥紧防身的银丝。但面对这么多虫子,她实在提不起抵抗的勇气。
“你想怎么样?”
雁夜神色复杂地凝视着爱丽丝菲尔的脸。尽管这张美丽的脸因为惊恐而发白,他依然能看出那种与生俱来的温柔和高贵,这竟让他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他不禁想起葵。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女子也有这般的美貌与温柔,却又显得过于温顺和柔弱,甚至失去女儿也只是忍气吞声,默默垂泪。而眼前的银发女子却有着坚强的一面。她能在时臣面前骄傲而执着地维护着作为母亲的身份,能毫不犹豫地表达自己对女儿的爱,并不惜为之牺牲自己。
“虽然之前只见过一面,但你对时臣说的那番话让我很敬佩你。”雁夜缓缓开口说道,“可惜,我有不得不夺取圣杯的理由。”他缓缓向爱丽丝菲尔逼近,身前的虫群也随之行动起来。爱丽丝菲尔情不自禁地向后退去。
“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作为圣杯守护者的身份吧。”雁夜眼中的愧疚一闪而逝。他的眼神随之凶狠起来。脚下的虫群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杀意,它们背上纷纷长出翅膀,在一阵振翅声中飞舞而起。
“你不会得逞的,间桐雁夜,”爱丽丝菲尔努力维持语气的平稳,“Saber会战胜Berserker然后来救我的。我也有不得不胜利的理由,我不会轻易将圣杯拱手送人。”
“Saber会获胜?”雁夜不禁冷笑,“不可能的。你会这么想,只不过是因为你还不知道Berserker的真实身份而已。”
爱丽丝菲尔心头一震,那个不详的预感再次涌上心头。几乎在这同时,她的魔力回路也剧烈地震动起来,让她感到一阵剧痛。
这预示着Saber正面对巨大的危险。她赶紧抬起手准备使用令咒召回Saber。
“别想得逞!”雁夜一声令下,漫天飞舞的虫子铺天盖地般涌向爱丽丝菲尔。爱丽丝菲尔大惊失色,在这么多虫子面前,她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她心里不禁涌起一阵绝望。
“砰”的一声巨响,Saber的身体高高飞起,然后重重地砸在地面上。
原本坚固无比的银色铠甲此刻已经是千疮百孔,她瘦小的身子也不知道遭受了多少次的重击。
若非那把圣剑已经成为她生命的一部分,已经是她最后的支柱,她连握剑的力气都没有了。
骑士王之所以常胜,除了依赖她自身强大的战斗力之外,更依赖的是心中不屈的斗志和坚定的信念。
然而此刻,她的心中只留下愧疚和悔恨,迷茫和绝望。
她坚信着自己与兰斯洛特之间有着无可动摇的真挚友情,他们的内心有着共同的信念。
但是,现在看来,这个想法似乎也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果然,是自己错了吗?是自己为王的方式错了,还是自己一直以来坚信的理念错了?
为什么,像兰斯洛特这样优秀的骑士,这样高洁的人,都要为了抛弃那份信仰而不惜堕落成狂战士?那份她奉为精神支柱的信仰,竟是如此的不堪吗?那么她长久以来的坚持和奋斗,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剧烈的痛楚让她无力思考,因此只能让这样的迷茫煎熬着她的内心。
兰斯洛特嘶吼着猛扑过来。Saber挣扎着站起来,呆呆地看着兰斯洛特,任由他满含憎恨和诅咒的眼神灼痛自己。
作为王,她不但要隐瞒性别,更要隐藏情感。她内心愧对格尼薇儿,也希望兰斯洛特能走进格尼薇儿的心扉,代替自己去关爱和照顾她。然而这样的想法,她始终不能说出口。
她固执地认为,即便兰斯洛特一时无法理解自己的苦衷,但建立在同样的高贵理想上的真挚友谊,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产生隔阂。她也相信,兰斯洛特和格尼薇儿终究能带着自己的祝福获得幸福。
现在她才发现,兰斯洛特一直隐忍的表情中,竟然含着如此深沉的悲伤和愤怒。
如今,她终于要直面这份愤怒,终于要为自己当年所坚持的一切,付出代价。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感受到剧烈的疼痛,骨头也不知道碎裂了多少,五脏六腑更是如同翻了个身。即使这样,也无法平息兰斯洛特的怒火,他毫不犹豫地再次将铁棍狠狠砸下。
Saber勉强举起剑挡了一下,只觉得手臂一阵发麻。兰斯洛特毫不手软,又是奋力一击。
这一击挟着强悍无匹的力量,更夹杂着沉淀了千百年的悲愤和怨念,威力大得出奇。这一棍砸在Saber的剑上,Saber右臂传来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而在兰斯洛特漆黑的魔力侵蚀下已经拥有宝具属性的铁棍,竟然因为这沉重的一击而断为两截。
兰斯洛特随手抛开断裂的铁棍。一把同样漆黑的剑出现在他手上。
无毁的湖光,与誓约胜利之剑同样被湖之精灵锻造出的圣剑,此刻却散发着邪恶的漆黑之光。
这两把剑的光芒,曾经照亮了一个时代。
没有人会想到,这两把剑的主人会有一天用它们进行生死相拼。
Saber心里清楚,面对这把剑,面对握住了这把剑的兰斯洛特,她已经没有抵挡住的可能。
她的眼神已经涣散,她虽然还能用左手握剑,但一切都已经毫无意义。
但她心里却平静下来,因为她已经准备接受这样的结局。
这是准备赴死时的绝望的平静。
兰斯洛特无视Saber的绝望,或者说,他在享受着Saber的绝望。他缓步走向Saber,高高地举起了怨念之剑。
使出最终宝具的兰斯洛特,力量强大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每一剑,都能轻易突破Saber毫无力道的反抗,造成一道巨大的创伤。鲜血飞洒在空中。
Saber倒在地上,无力地喘息着。她能感觉到,自己的鲜血都要流尽了。
模糊的视线里,兰斯洛特步步逼近。
这一剑必将夺取她的生命。再无任何办法能阻止。
曾经,她宣誓要守护爱丽丝菲尔到最后,但现在,她还是要提前离开她了。
为什么自己无论生存于哪个时代,都要不断地亏欠他人呢?
“爱丽丝菲尔,对不起……”
漫天的虫子飞扑向爱丽丝菲尔。爱丽丝菲尔眼睁睁看着这恐怖的洪流逼近,担忧、恐惧和虚弱已经击垮了她。
然而就在虫子扑到她身上的一瞬间,雁夜忽然发出了一声惨叫。
他剧烈地颤抖起来,残疾的腿此时无法支持他的身体。他摔倒在地,徒劳地挣扎着,已经沙哑的嗓子里发出痛苦的嘶吼。
“住手……住……手……”
虫群们随着雁夜的异样举动,猛地停住。
Berserker在使用出终极宝具之后魔力消耗过于巨大,给雁夜孱弱的躯体带来了极大的负担。此刻他体内的刻印虫愤怒地扭动着身躯,吞噬着雁夜的血肉,让他感受到生不如死般的痛苦。
爱丽丝菲尔无从得知雁夜痛苦的原因,但也感觉到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趁着虫群发愣的这一瞬间,银丝化作一道银色的光幕,略微驱散了最近的那一批虫子。爱丽丝菲尔也终于趁此机会,第一次用令咒对Saber发出了指令。
“Saber!快来我这里,快!”
爱丽丝菲尔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眼中含着泪水。她只怕再慢一点,一切就将无法挽回。
远处已经化为废墟的马路上,,兰斯洛特最后一剑砍到Saber身体之前,Saber的身影忽然消失不见。这一剑砍在地上,激起一阵剧烈的爆炸,碎裂的水泥和碎石飞溅,巨大的声响几乎惊动了半个新都。
Saber原本眼睁睁地目视着死亡的降临,下一瞬间却发现自己已经在爱丽丝菲尔身前。
只是看了一眼,她已经看清楚了爱丽丝菲尔的处境。她已经混沌的意识忽然激灵了一下,几乎流尽鲜血的身体也奇迹般地滋生出最后一丝力量。
雁夜惊恐地看着Saber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想要用令咒召回Berserker,然而在此之前,Saber的剑已经刺中了他。
这一剑毫无准头,并未命中要害,但雁夜眼前一黑,在剧烈的痛楚中昏死了过去。
Saber的身体一阵摇晃,缓缓栽倒。她已无力确认这一剑的战果
随着雁夜失去意识,失去魔力供应的虫子也迅速丧失了生命了,纷纷坠落。
爱丽丝菲尔呆呆地看着浑身浴血的Saber,巨大的惊恐几乎让她昏厥过去。她咬紧嘴唇让自己保持清醒,然后不顾自己还在虚弱中的身体,努力治疗着Saber的伤口。
在爱丽丝菲尔的努力下,最严重的几个伤口终于止住了血,Saber也略微恢复了意识。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爱丽丝菲尔却吃了一惊。翠绿的眸子中没有任何情感,就连看到爱丽丝菲尔时也没有丝毫的波动。
只剩下一片绝望的空洞。
那个神秘的Berserker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将一向坚强自信的Saber打击成这样?
眼泪从爱丽丝菲尔眼中不断滴下,一滴滴落在了Saber的脸上。她从未见过这样的Saber。
但夜晚的冬木市极其危险,她必须带着Saber离开。
她俯下身,凑到Saber耳边,轻柔而又执着地,一遍遍地呼唤着她。
“Saber,醒醒,Saber……”
这些呼唤,包含着心疼、怜惜与眷恋,如同清凉的溪水,流过Saber干涸的心田。
Saber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焦距。她吃力地回过头,看着满面泪痕的爱丽丝菲尔。
“爱丽……丝菲尔……”
听见了Saber的回应,爱丽丝菲尔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眼泪不受控制地流淌下来。
她温柔地注视着Saber,努力绽放出一个微笑。
"Saber,来,我们一起,回家。”
这个笑容就像一道暖流,温暖着Saber。Saber也感觉眼眶一阵湿热。她吃力地抬起手,握住爱丽丝菲尔的手。
“嗯,我们……回家……”
她尽全力支撑起身体。爱丽丝菲尔站起身时也觉得眼前一阵发黑。但Saber能活下来,她已经感到无比的开心。
两人互相搀扶着,缓缓地远去。
重伤的雁夜倒在地上。失去意识的他无法阻止鲜血从伤口流出。他已经徘徊在生死的边缘。
过了许久,一个高大的穿着黑色僧衣的人影出现在雁夜身边。
在看到雁夜时,他明显愣了一下。随后,他仔细审视着雁夜,原本空洞漠然的眼神却忽然变得阴晴不定。
他似乎在做一个决定。
终于,他的眼神又平静下来,还原成原先的漠然。他弯下腰,开始治疗雁夜的伤口。
黑暗中,没有人看到,他的嘴角挂着一丝令人胆寒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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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回来了。史无前例地拖了一个月以上,我真的很惭愧。
10月初WOW开了新版本,本来已经AFK的我又沉迷了几天,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严重影响了心情。等到终于能开始写文了,却发现已经完全没有感觉了。几乎每一段、每句话写起来都痛苦无比。
好在终于写出来了。感觉挺累的。
这一段从构思到细节都有借鉴xiaochilan同学的建议,在此谢过。
今后争取能恢复之前更文的速度。感谢所有点击和回复过这篇文的同学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