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卷耳 于 2012-10-21 22:51 编辑

三十九 绝不放过你

“夏树，夏树……”

耳边朦朦胧胧，是她的声音，像我最初的梦境，那个周身笼罩在薄雾里，看不清面容的女人，用这样温柔的声音对我说：“我爱你，夏树。”

“静留，静留是你么？”为什么在梦里，我总是看不清你？你这狡猾的家伙，连梦里也这样戏弄我么？

“夏树，我在这里。”她温柔的声音就在我耳畔，奋力睁开眼睛，她的面容由模糊到清晰，我终于看到你了，静留，真的是你。原来梦境，真的可以对我网开一面。

“太好了，醒了呢。”她好像松了一大口气，笑得眼睛弯弯的，随后又一把抱住我，“夏树，我好担心，你……你瘦成这样……”说着，声音哽咽起来。

“静留……”我不由自主地回抱住她，静留，你也瘦了好多，隔着衬衫，都能感觉你薄薄的蝴蝶骨突出来，再这样下去，你会不会像蝴蝶一样飞走，连我的梦，也留不住你？

拜托，留下来，即使只是在我的梦里。

今天的梦境真的没有亏待我，我看得到她，听得到她，触得到她，她的温度、气息、力度……一切真实得不像梦。

是不是有一种梦，可以不要醒来？

如果可以，我愿意那个梦地久天长。

可是美好的东西总是不可能持久，就听见门“铎铎”两声，一个橙色的脑袋探了进来：“那个，打扰一下，藤乃课长，我买了三种最贵的茶叶，不知道您是否满意。”

接着一个黄澄澄的脑袋带着不情愿的炮灰表情也挤了进来：“藤乃课长，刑事情报课全体集合，原田千绘组长叫我来请您去训示。”

不，不对，我的梦会被静留霸占，也可以允许舞衣的偶尔入侵，但绝对绝对不会留给黄毛一分一厘的立锥之地！

这不是梦，是现实！

我猛地一推她，她一个趔趄，满脸惊讶地看着我渐渐变化的表情。我想我的表情一定很可怕，她神色变得惶然，有些语无伦次地说：“夏树，你刚才昏倒，我以为，你原谅了我。”

原谅？藤乃课长？警视？

原来这都是真的，我以为我做了一个最荒诞的梦，梦里我亡命天涯的恋人回来了，梦里死了的人又复活了，梦里我是个绝顶的大傻瓜，居然毫不犹豫帮她逃走……原来我最丰富的想象力，敌不过现实给我开的大玩笑！

唯一没变的是，我仍然是个绝顶的大傻瓜。被这个笑得甜美无害的妖狐玩弄在股掌之间。

“你说什么？”

也许因为我语气中强烈的冷淡敌意，舞衣见势不妙，拉着黄毛一溜烟不见了，门也“嚓”地轻声带上了。

“我回来了，一切都没事了。”她的笑容愈加动情。

我突然笑了起来，你究竟要耍我到什么时候，就连游戏的终结，也是你轻描淡写的一句没事了就可以Happy End的么？你觉得我就可以轻轻松松放过你？

“夏树？”她好像觉得有点不妙。

“啪！“我一掌重重地打在她的面颊。

这一记耳光仿佛耗尽了我全身的力气，我无力地靠在墙壁上，浑身颤抖，眼睛却逃不开她的脸，看着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嘴唇翕动，欲说还休。

我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无力，为什么看到她脸颊红肿，会不由自主地心疼，看到她的眼泪流下，自己也会模糊了双眼。

“你这混蛋！”我终于呐喊出来，听着自己撕裂的嗓音，心里更加痛楚，不想看见她，也无法面对这样的自己，我只有转身，发足奔跑。

我夺门而出，外间满满一屋子刑事情报课的同事，正在侧耳倾听满脸八卦神情，看到我们，这些善于察言观色见风使舵的家伙立刻反应过来，首当其冲的是千绘，她伸开双手拦在我面前，谄媚地对那混蛋说：“藤乃课长，放心吧，有我们呢。”不用她使眼色，佑一跟和也一左一右把住了大门。看来只要那混蛋点头，这群卖友求荣的家伙就会把我打包好送到她怀中。

“不用了。这是我们的私事，不劳烦大家了。”她的声音一如既往静雅含笑，但是也可以寒威暗潜，让人凛然敬遵。

人群自动让出了一条路，面对这条路，我不跑都不行了。

“夏树，你去哪里？”后面传来她惊慌的声音和追赶我的凌乱脚步声，刚才的高贵威严跌碎了一地。

你这混蛋，也会这样失态，你不是连捅我刀子的时候都是镇定自若的么，不，只是多了几滴鳄鱼的眼泪。

“我去找水野部长，申请调职，不，辞职，我永远也不想看见你！”

“夏树，不要！”

我们就在警视厅里你追我跑，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在上演什么好戏。

好在警视厅高层的办公室走廊人丁稀少，水野部长的办公室就在眼前。

“啪！”一声熟悉的脆响，办公室门猛地打开，一个人踉踉跄跄地被推了出来，门又被毫不留情地关上。

那个面容清丽的女人，双目含泪，左手托腮，指缝间能隐隐看到和静留相似的红痕，这个可怜的家伙，居然是——“鸟居……部长……”

一直孤高自傲泰然自若稳操胜券的鸟居部长，居然会如此狼狈不堪……

“姐姐大人……你……你的智齿……又痛了啊……”我听见静留情急之下结结巴巴的声音。

鸟居部长看看静留，苦涩地笑了一下：“小静，你这么年轻也长智齿了。人生的道路还真是殊途同归呢。”

她又看看我：“今天水野部长很忙，你们的事情还是自己解决吧。”她的脸颊肿的比静留还厉害，看来智齿发作得真的很严重，说话都有点含混了。

正当我们不知道如何回答，尴尬相对时，部长办公室的门又突然打开，就听见一声暴喝：“你在这里干什么！还不给我滚进来！”还没等鸟居部长说话，一只手已经攥住她的丝巾，把她扯了进去。

“水野部长……”

水野部长第一次像现在这样气势汹汹，单手叉腰站在门口：“我今天很忙，你们的事情自己解决！”也不等我们回答，就“砰”地一声关了门。

“我们怎么办？”过了好久，我讷讷地问，话出口才发现，我又不自觉地征询她的意见。

静留也少有的没有发觉我的异样，她呆呆地看着那扇门，摇了摇头：“我只知道，她们今天的确很忙。”不过她反应很快，转眼惊喜地看向我：“夏树，你在问我？你和我说话了？”

“谁问你了，你少自作多情了！”我回身就走。水野部长这里行不通，刑事情报课回不去，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夏树，等一等。”她略带强硬地拉住我的手臂，“你给我个机会，听我解释。”

“我不听！我为什么要听！”我甩脱她的手，“再听你来欺骗我？你觉得骗我很好玩是不是？从头到尾，我被人耍被人玩，最乐在其中的就是你，是不是？我所有的付出，对你来说就是个大笑话，是不是？”

“不是的……”她摇着头，踟蹰一会儿，急于解释地又再次向我伸出手去。

我冷笑：“我一直以为我对不起你，可是没想到，藤乃警视，我不过是你小小的棋子，我的感情，我的身体，不过是你工作之余的小小调剂罢了，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余兴节目很好玩啊！”玖我夏树，你不能哭，不能在这混蛋面前落泪，你已经那么愚蠢，再不能软弱了。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她低声说，眼神渐渐黯淡下来。

“你在乎我怎么看你么？风流倜傥的藤乃警视，你在乎我？你有多少女人，我不过是你玩过的其中一个罢了，不要和我说爱情！恐怕你这一个月，出卖色相也出卖得很享受吧？”我打开她的手，“你不要碰我！不要！”

“夏树！”她骤然厉声，把我吓了一跳，可是再看向她，她的手停在半空中，嘴唇颤抖着，脸上有种说不出的绝望凄楚，刚才的那一声怒叫，更像是哀鸣。

她再次开口，声音低哑如骨头在砂石上磨砺，“你这样看我，你这样诅咒我，你在咒我！我刺伤了你，可是我恨不得刺自己一千刀一万刀！想到你受伤，你流了血，你在疼，没有人陪着你，我就心如刀绞，可是还必须戴着虚伪的笑容和人周旋，出卖自己，去完成我的使命，你可知道这一个月我生不如死，我生不如死！”

她的声音并不高，可是那种阴惨惨的狂乱，重重的打击着我的心口。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口不择言，静留，你知道我是个笨蛋，是不可爱的死小孩，你懂得我的，我只是生气，我从没想过伤害你的！

她倒退几步，半仰着头，目光散乱：“无论多么痛苦，我都相信，即使乌云盖顶，你也是云层后的一缕光，总会拨云见日，你总会理解，用你的心，用我们的爱，等见到你，终会得到你的抚慰……你可以怪我，可以怨我，可是……我当做信仰的爱……”

她的秀发在风中微微浮动，那万念俱灰的神气，让我心一阵阵绞痛。臆想中满天的火光和血光和她凄凉决绝的身影在我眼前一晃而过，好像是某个曾经出现过的时空，而那个时空，我一着行错，便满目疮痍。我悚然一惊，眼前冬日的明亮的光在她脸上映出浓重的阴影，太阳照在身上，却照不暖身子。原来我狡猾腹黑多情的小狐狸，看上去厚颜无耻坚韧无比的小狐狸，坚不可摧的内心却有一个命门，为我牵为我动，只要我一根刺，她就会鲜血淋漓。我们的恋爱，早让她在我面前脱去了伪装，她带着一颗赤裸裸的心扑到我怀里，却被我这刺猬弄得遍体鳞伤。

她太在意太投入，以至于失去了判断力。判断不出我这只刺猬，早就在你怀里脱去了尖刺，只是一只渴望你疼渴望你爱同时又拼了命要疼你爱你的小汪汪啊。

“不是的！”我冲过去抱住她，抱住她像深秋落叶一样单薄颤抖的身子，这个我拼尽生命和荣誉也要保护的人，这个无论是善是恶我都会爱的人，我要你相信，你没有信错爱，爱也是我的信仰！

这是我该付出行动的时候，我绝不能退缩！

就算这是场危险游戏，我也要成为赢家，赢得爱情，赢得了你，永永远远不放开你！

我用尽我所有的勇气，将她压在墙上，用唇覆盖住了她的唇瓣。

静留，总有一种方法，能够传递我的爱情。

她的话语骤然而停，想要挣扎，却被我牢牢按在墙上。她嘴唇虽然依然颤抖，眼睛却由迷乱而渐渐清澄。我们就在这没有距离的距离中互相注视着，眼睛里交映着彼此的影子，呼吸着彼此的呼吸，用我们的眼神、气息、温度、触动、摩挲，交汇着我们的感情。

终于，她两行清泪涔涔而下，打湿了我的脸颊。她那晶莹剔透却又咸又苦的泪，是这些天来辛酸苦痛的释放，误会不解的释然。

静留，我都知道。

我亲爱的人，我们终于读到了彼此的爱，当我们彼此不再欺骗不再隐瞒，你会发现，我们的每一根神经都会触到对方的心。

静留，你在我怀里歇一歇吧，以后的路，就算有再多的难再多的伤，我也会好好保护你，让我庇佑你内心的宁静，让我为你遮风挡雨，不会让你独自承担了。

“我以为……以为你……永远不会……”好一会儿，她才抽抽噎噎地说，那模样，分外让人疼。

我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我的静留，我都知道了，尽管我有太多的疑问，你有太多的秘密，这一切有太多的不可思议，而唯有一种东西无需追问，那就是我们的爱情。

你要哭就哭吧，你永远地赖着我吧，很多很多的话，我们留着一辈子去说，我才不会放过你呢！

你是我的！

“喂喂，好了没有啊，我都看了二十分钟了。”一个刻薄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看好戏的恶趣味。

静留依旧枕着我的肩不理睬，我只好转头，一个红发女郎环抱双臂斜斜地靠在窗边，如果不是穿着警服，那姿势那风情，活像夜店出没的酒女，就差叼着一根烟了。

看警衔还是警部补，警视厅有这号人么，我怎么没见过？可是听声音倒是很熟悉。

“藤乃，一屋子的人都在等你，麻将都打了十八局了，难不成你要我们打通宵？”

静留终于抬起头，“你……你不去找……江利子姐姐……”她说话还在抽噎，眼睛通红的，脸颊还肿着，让人分外心疼。可那个红毛女人却捂住嘴，笑个不停。我连忙搂住静留的肩，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她总算笑够了，说：“我有胆子去打扰那位大人，我活够了啊？”她挥了挥手，“你还是去办公室整理整理妆容吧，别第一天上班就破坏了万人迷的形象了，我们可是期待你祸害整个警视厅的呢。至于我，还是先去打麻将吧。切，那个女人，打起麻将像是不要命一样。”她手插口袋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着我，双眉斜飞，似笑非笑：“小汪汪，好好待你家狐狸，她可是辛辛苦苦爱了你五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