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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清弦戏摩柯

这边乐正世子与属下对可能发生的事件进行详尽安排时，皇廷之内也是一番计较。楚皇书房中，侧身靠在软垫上的楚皇正一手持一册奏疏看着，楚皇两鬓早已苍白，时不时的几声咳嗽正向众人表明楚皇身子早已不复健朗了。楚皇身侧，大楚长公主墨清弦着一身绣了凤舞九天的橙黄公主服，紫色长发似刚刚沐浴过而随性挽起仅着一根凤钗，此时清弦正为父皇敲打双腿为其缓解疼痛。楚皇面前立着一着一身绘了仙鹤点水墨黑官袍的白发老者，老者身旁，一黄袍青年正垂首跪在地上，满室安静，气氛诡异。

楚皇看完手中奏疏后揉揉眉间，深呼吸一下后沉声道：“逆子，知错了？”

“儿臣...无错！”青年抬头，倒是浓眉英挺的少年郎，只是眉眼间含了一抹阴狠让人不由心生一寒。这回答令楚皇呼吸都急促了不少，不待楚皇发作，清弦就柔声道：“父皇，皇兄此次所为也是为我大楚着想，立我大楚国威也不算一桩坏事，而且西秦此举恐怕也是在试探我大楚，贸然示弱...”收到楚皇一道目光，清弦只得闭了嘴。此时那站着的官员也开口道：“陛下，长公主所言极是，西秦携兵入京本就为看我大楚是否示弱，一旦示弱恐又会挑起边境战乱。太子拦下使节队伍虽有违礼节，却也正显了我大楚绝不害怕之意。”

“罢了，丞相与清弦都为你求情的话，此事就此算了，退下吧，接待西秦这事就交清弦去办吧，需好生招待，我大楚不可再失了礼节。”楚皇咳嗽几声后道。

“是，父皇。”清弦轻轻点头算是应下，而一同出声的太子则起身向楚皇行礼，同时冷眼扫了一下那依然一副孝顺父皇模样的清弦后背才退出书房。

“哼，你这不成器的哥哥！”楚皇冷哼一声后道：“神威，你家儿子倒是不甘寂寞，还惹上了乐正家。”

“犬子好声色倒是让陛下见笑了。”被唤作神威的老臣拱拱手，似一点也不介怀自己在陛下面前说自己儿子坏话，毕竟在楚都自己那逆子所作所为早已传遍宫内外了。不过出乎意外的是楚皇竟然也不怎么介怀于此，哈哈一笑道：“无妨，朕年轻时也是留恋楚歌河畔时常不归，那里可不仅是单纯**之地，楚歌女子也绝不乏睿智之人呢。那些人有什么动作吗？”话题忽的一变，总算是回到了今晚的正题上了。

“徵羽家依旧与往年一样由徵羽王长史为使，洛家也是与去年一样遣了女廷尉洛美可前来，据称，洛宁去年起就时常下不了床了。”说到这里，神威丞相也忍不住叹息，若说对大楚之忠义，无人敢说自己甚于洛家，当年流光一役...真正是天下忠义之榜样啊。

楚皇也随之一同叹息：“当年，朕对不住洛家，就连洛宁唯一的女儿都无法为他找回，此乃大楚无能啊！清弦，洛天依依然没有任何消息吗？”十五年前，楚皇一度想借西秦之手削去洛家这一强藩，然而就在全天下都知道楚皇决意削藩的那个时候，洛家依然以亲兵之躯死守逝梦，甚至在逝梦关破前楚皇也只收到了洛宁一封血书，满书尽是流光败后大楚该如何驱逐西秦蛮兵的字字忠心！正是那夜，楚皇终彻底放下了对洛宁的戒心，下了全力营救流光的旨意。然而洛家十余年来才得的一女竟然在战火中失了踪迹，满怀愧意的楚皇令人探查数年也未能替洛宁寻回独女，对此楚皇可以说是满心的惭愧。

清弦轻轻摇头：“父皇，那时弱音一族拼了全力地想要灭绝洛家，而依那初音家送回的消息看，洛天依极难幸存...流光一地，无数氏族皆与洛家有着相似血统，寻人难度实在太大。”清弦也忍不住为洛王叹息一声。

楚皇也早已习惯寻觅不得的消息了，立刻就放下了洛宁的事情，问道：“那乐正家呢？”大楚三大异姓藩王，徵羽家在先皇时就已经被大大削弱，而今更是将世子放于宫中养大，早不足为患，洛王之忠心，经十五年前一役后就无须再疑，洛宁又除了那可能早已死亡的洛天依一女外也再无子嗣，待洛宁死后自然就能收回流光之兵权，于是大楚隐患...也就剩下一家——乐正王了，拥有藩兵十余万的乐正德正直壮年，手下能臣良将众多，凌月府北有虎牢天险，南有潼关为门，若其有意，与北魏联合，驱兵直指楚都也并无多少困难。因此，本次盛会最大的目的就是如何想办法令乐正家将那乐正世子留下，押为人质。

“乐正家正是派了乐正世子前来，同时其二子乐正凌也随之一道同来。”

楚皇轻笑：“这老狐狸，又打着什么算盘呢？神威你好生招待好乐正一行人，计划就依原定而行，别出了什么差错才好。”

神威行了行礼：“是，陛下～据闻前日长公主殿下与徵羽世子与乐正家两位公子有幸于楚歌河畔相遇，且相交甚欢，臣觉得是否由长公主殿下去接待乐正家比较合适呢？”

依旧垂头侍奉父皇的清弦暗暗挑眉，这老狐狸，莫非还念念不忘那和亲之计？

楚皇猛一挥手：“不必，清弦接待好洛家才是正事，退下吧。”

神威丞相只得退下，楚皇叹了口气拍了拍清弦的头：“弦儿，为父能做的也就这些了，你已满双十，若再寻不得一贴心人，为父也极难保你顺心了啊。”

清弦含泪：“父皇，儿臣，儿臣可终身不嫁陪伴父皇左右。”父亲对自己的偏爱清弦自然明白，可惜缘分这一物，实在是...可遇不可求啊。

楚皇露出一抹与刚才截然不同的和蔼笑容：“傻孩子，哪有女儿家不嫁人的道理，为父在的一天必能许弦儿一个顺心郎君，只是为父身子...怕也命不久矣啊。”

“父皇！！”清弦咬牙，然而于这事上她却与楚皇一样明白事在人为，命由天定的道理。

回到寝宫中，不出所料地看到一人毫无形象地坐在自己的茶点桌前大口吃着原来是自己宵夜的各式点心。一身白色及膝长袍的黑短发少年看见清弦就哟了一声摆摆手道：“清弦你来晚了，这点心可没剩下多少了~”

清弦叹气，退下公主装套上侍女送上的轻纱便装走过去与少年并肩坐下，捡了一块糕点送进自己嘴中：“摩柯你倒自然得乐，我堂堂大楚长公主的寝宫你也算是来去自如了啊。”

浑沦吞下口中点心，徵羽世子嬉皮笑脸地靠过去蹭蹭大楚长公主玉臂：“谁叫你是看着我长大的呢~~~~长公主殿下简直就比我妈还要我妈一些哦~”

一口呛住，清弦拍拍胸口缓过来才伸出还未洗去明黄花汁的纤指戳了戳摩柯的额头：“谁是你妈了，我只比你大6岁而已！”

“唔~~清弦你身上粉脂味太重了！熏死我了！快去洗了！”摩柯皱起眉一手捏了鼻子一手推开清弦的手道。

清弦缩回手自己闻了闻，这不是挺香的吗？再看着面前卸了面具显现自我的摩柯忽然就想到了刚才与父皇的谈话，幽幽叹息了一声道：“若摩柯你再大些，将你指为驸马也不错呢。”

摩柯正端起花茶饮了一口，一听这话就噗地一声将面前糕点喷上一层水珠，清弦皱眉表示恶心，摩柯却不顾狼狈，一把抓住清弦的手问：“什，什么？你想嫁给我？哎哟我的好姐姐，先不说你大我整整半轮老牛吃嫩草吧~哎哟我亲爱的长公主殿下，虽然，虽然摩柯我大大咧咧惯了可是！...”忽的他压低了声线，“可是公主殿下您忘了我...我不过是个，是个...”

看摩柯一脸着急的样子，清弦总觉得有点失落，是自己是老了点没错，难道真的老到被人嫌弃的份了？她冷冷地扫了一眼摩柯，释放出长公主的威压来强迫他冷静下来，然后才淡然地拿起帕子擦拭被摩柯油腻双手弄得黏糊糊的手背道：“是个女孩儿这事？我怎么会忘，哼！若非那日你在池子了护住前胸尖叫引起我怀疑的话，就你那比这柱子还平直的身板，你说自己是女孩我都不会信！”

摩柯无语，燥红的脸蛋这倒是透出些女孩子的味道来了，这哪里是‘她’的错！谁能料到那冷宫深处会冒出一个大楚长公主这样的人物来~

清弦看摩柯的模样还是没忍住轻笑起来，起身向内殿走去：“好了好了，不和你闹了，我又被逼婚得紧了才失态的，摩柯别介意，不过说实话，这么多年我到处都游玩过了怎么就没遇到如戏中才子佳人那般的良缘呢~哎！实在不行的话摩柯干脆你来帮衬我一下做做那假驸马得了，我实在是不想嫁给一个陌生男子为妻啊。”后半句声音渐轻，应该是清弦打算入浴了吧。

摩柯这边怔了半响，才红着脸用极低的声音说：“恩，我愿意哦，清弦...”可惜这话是绝无可能被内殿的清弦听见了吧。良久摩柯自嘲笑笑，拍了拍两颊高声道：“清弦我回去了，下次有空带我去看看那西秦长公主哦！”说罢走出殿门与侍女道：“长公主要入浴了，进去伺候吧。”“是~世子爷。”大步离开的摩柯，嘴角挂起一丝苦笑。

墨舞外藩行宫起音宫。在一番效劳赐舍之礼后，扎了长长单马尾的绿发少女将穿一身鸿胪礼袍的清弦迎了进去，奶酒干果也是一番招待。

初音一族握了西秦实权已有十余年之久，现西秦王正是初音一族族长，自15年前流光一役后西秦与大楚就少有战事，也因此两国交往渐渐密切，然而西秦北魏等外族蛮地，那战斗之心早已融入了骨血，这次西秦长公主初音未来携使团访楚，不仅带了西秦特产为礼，更是带了一队骁勇战士以长公主护卫之名入楚，其目的也是看这大楚会如何应付，并根据大楚姿态来决定是否再起战端。这番心思大楚自然也看的破，太子墨清岚便以强硬姿态拦下了卫队，令其驻扎城外，然后就是楚皇发来慰问，并为皇太子行为致歉，还换了楚皇异常宠溺的长公主墨清弦替下皇太子接待初音使团，这一棍之后又一怀柔的作风倒是极具大楚风范，初音使团自然就此按下此事，专心地去演那为长公主庆贺的普通使节去了。

清弦再次打量了一下初次会面的西秦长公主初音未来，这位公主面带笑容看起来有一些稚嫩，大大的绿色双瞳透出灵动的神采，身量娇小的她穿了一件很有西秦风味的服饰，翻领的无袖青黑色小衣让这没多少起伏的娇小身子看起来颇为可爱，双臂上系上的一对镂着层层繁杂花纹的臂套看起来倒是十分华丽，不仅是豪放地露出了柔嫩双肩，再往下看，一条圈上一圈绿色金属边纹的短裙下还露出了大截白嫩双腿，而初音未来腿长似乎还不及这起音宫中椅子高，一双小腿悬于空中时不时就摆动一下很是惹人怜爱。这番打扮，即不失可爱又有些许性感，让清弦忍不住微笑起来，或许摩柯穿这一身也是相当精彩的吧？身侧与她一同前来的摩柯忽然就觉得后背一冷...

“...本宫奉王命出使楚国，一来是因本宫好奇楚国人文想要亲自一观，二来则是本宫也希望能亲自促成秦楚两国再续15年来的友好和平。”未来也正一边品茶一边打量着墨清弦，心中不由暗暗赞叹楚国长公主果然巾帼不逊英豪，态度凌然又客套有礼，一下子就让自己充满好感。可惜这些别扭的规矩，若在西秦，自己应该就拉上这墨清弦登九峰，赏天堑绝景去了吧？

“承殿下所好，清弦必领殿下游遍楚都美景才好~”不一会儿，清弦就觉出面前的西秦公主必然是活泼好动的那类，因为随着这官方客套的对话之后，那小公主双腿的摆动幅度有些许加大的趋势。转过眼神看看自己身边，那装模作样的徵羽世子倒是一本正经正姿端坐，和那几位随团使节有礼有节地客套着，竟是一点都看不出本性来。

不过清弦一句自己都不会经过大脑的，早已熟练的客套话刚出口，对面的小公主就睁大了双眼，还散发出闪闪光辉：“真的？！楚地虽然没我大秦自然绝景，不过本宫在秦宫中也常常听说‘墨舞有奇景，楚歌河畔号第一’！长公主殿下可否带本宫前去一观？”

顿时，数个陪客手中茶杯纷纷不稳，就连墨清弦也是僵了一下，摩柯更是强忍笑意，一脸促挟地看着墨清弦，那笑容就在说：“瞧瞧，楚都艳丽之所名声都到西秦去了哦~”

西秦使节们也是坐立不安，果然让这位公主殿下为主使实在是...那烟花之地哪里是两国相交时该去‘游览’的地方啊！

清弦瞪了摩柯一眼，然后举杯抿了一口茶，再放下茶杯时已经是一派自然，朝着未来微微一笑道：“早有听闻西秦九峰险峭天堑绮丽，自然美景乃天下一绝，可惜本宫一直无缘得一一游，甚是可惜~”

未来呵呵一笑，似乎很满足这来自中原大国的公主也夸奖自家风景的样子：“那长公主殿下只要有空来我西秦游玩的话，我一定会带长公主去看看那九峰天堑的！如我一般能爬遍九峰的人在西秦可并不多哦！”未来说到开心自豪处，连本宫敬语都忘了。

清弦倒是颇喜欢这天然自成一派的小公主，无视了那些西秦使官一脸尴尬，认真地点点头微笑：“那先谢过初音殿下了。至于我墨舞这所谓楚歌河畔，其实并非是初音殿下所认为的自然美景哦。”

“诶？不是吗？？”未来稍稍露出一抹失望神色。

清弦继续微笑道：“不过，有一出色人物倒是真出自那楚歌河畔，初音殿下所听到的童谣所说的正是名满墨舞的巡音流歌大家，舞姿动人歌声柔雅，若说是墨舞一绝，也不为过呢。”

“巡音...流歌？巡回流动之音？这么说的话倒是让我很是好奇呢！那长公主殿下今晚...啊有酒宴，那就明日就带我去欣赏一番吧！！”

眼珠一转，看那些使节和己方官员们满头是汗的样子清弦不禁心中一笑，道：“初音殿下莫急，刚好今晚本宫也邀请了巡音大家来为今晚宴席献上一曲，不用明日即可一见哦！”

“是吗？太好了！！我虽然好美景，不过这些个才子美人的倒也颇为喜欢的哦！”双手合掌，未来看起来十分满意墨清弦的安排，而这不得不带着西秦公主逛**画舫的危局也顺势解开...

待出了起音宫，清弦抓住摩柯微笑：“那么，今晚让巡音流歌出现在晚宴上的工作，就交给你了，喜欢流连楚歌河畔的徵羽世子~大~人~”

摩柯连连应下，完全不明白清弦为何在生气。

第一节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