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君临 』

喝过热茶，以及几乎是照受伤后变成了惯例的‘洗澡’之后，照与咲各自回房间里休息。不太平淡的一天又在夜色中落下帷幕。

不过，石子投入了水中，涟漪却还未曾散去。

所谓的平静，还没有到来。

“好热……”嘴里无意识的喃喃道，睁开眼，迎接自己的是一片黑暗。

渐渐的眼睛才熟悉了周围的光线，能够看到窗帘透出的朦胧光线，照摸出手机，屏幕的光在这黑暗的房间里显得略微突兀，时间显示：四点多。

这个点了么？

照大概也猜到发生了什么。这种体温，自己都能感觉到热度，如果是这个时间点的话，有点麻烦。

忍不住拉开了被子，下床的时候头有些昏沉。照打开灯，手提前遮住了眸子以防被灯光刺激到，刻意放轻了自己的动作，所以开门、下楼基本都没有发出响声。

宫永照从柜子里摸出了一盒感冒药，其实睡之前就已经吃过，所以也知道现在再吃肯定也不会有太大作用，不过照这次多吃了一颗药丸，希望至少能把这种不适感压下去一点。照顺路去浴室弄来一块湿毛巾然后转回卧室，躺在被子上面，额头上覆盖着冷水泡过的毛巾，虽然稍微舒服了一点，但是果然还是睡不着了。

如果在平常，面对这种情况估计自己会更加消极吧。

但是现在不可以，明天还有比赛。

对于比赛，向来没有如此强大的执念。但是看到咲那样斗志满满的样子，咲那样努力的想要实现那个约定，自己怎么可能退缩呢？

既然是约定的话，只有一方坚持是不行的。

就这样等到天亮吧，只要快点结束一回战应该就没有问题了。说不定还可以在咲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把这一切了结掉，照评估完自己的身体状况得出如此结论。

只是因为淋雨发烧而已，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天亮了起来。

照几乎是全程观赏着光线逐渐加强的这个过程，虽然自然光线的变迁即使被如此专注的观察，也总是显得无声无息，难以捉摸。

额头上已经热掉的毛巾取了下来，照开门出去，楼下已经有了响动，咲也起床了吧。

站在楼梯口，照深呼吸了一口气。

如果身体里面存在某个控制按钮的话，那么此刻，可以算作是按下控制键的仪式吧。

“姐姐，早上好！”咲正在厨房忙的不亦乐乎，“早饭马上就做好了。”

咲带着笑看着姐姐，却疑惑起来，“姐姐睡得好吗？脸有点红呢……”

“最近的天气变热了。咲做了什么？”露出一个毫无破绽浅淡的表情，避免正面回答的同时，巧妙的岔开话题。照似乎很好奇的打量着咲手里的工作。

“只是很简单的煎蛋和面包啦，下次我来试试做些面条吧。”咲已经把早点端了上来，照给彼此倒了一杯牛奶，两人如同往日的吃起早点。

“今天要早点去，还要确定分区情况。”

“嗯。”鼓着腮帮子的咲含糊不清的答应，“姐姐……”

“嗯？”

“今天的早点不合胃口吗？”咲的大眼睛闪烁着波光。

照一愣，低头一看，果然盘子里的食物还没怎么动。

“不是，早点很好吃。”

体温高出正常值直接导致的食欲下降，太过自然了所以忘记掩饰。照赶紧开始吃了起来。食物进入嘴里，应该是很好吃的——记忆这样提示，但是舌头却迟钝了，的确，没有胃口。

对面的咲还是呆呆的望着这边，样子有些为难，“真的么？”

“刚刚只是在想问题所以有点出神。”照咬了一口煎蛋，“煎的熟度是我最喜欢的。”

“嗯，姐姐的习惯我全部都有记下来喔！”咲的心情转晴。

日常的对话进行到出门前，咲小跑着去拿姐姐的包，递过去的时候，照犹豫了一下，从侧边用两只手接住了包，然后没等咲就打开了门走了出去。

“……”

碎片。

一个一个的碎片在宫永咲的面前闪现。

不过却依旧是一堆碎片，没有拼接起来。

此刻，只是有着微妙的违和感在咲的心中漾起而已。

咲追了上去。

进入赛场之前，照特意的再吃了一次感冒药。

注意力一直被放在‘控制自己身体’这件事情上，以至于现在勉强还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原本习惯了先入场的宫永照踏入对局室的时候，桌边的三人已经到了。拉开剩下的唯一一张椅子坐下，灯光还没有完全打亮，整个对局室非常的安静，斗志是煤气炉里静静燃烧的幽蓝色火焰。

全国高中生麻将大赛——无数人梦中的舞台。

来到这里，只为了取得胜利。

用自己的麻将打倒对手，用自己的麻将彰显自己的存在，用自己的麻将去开拓一个更宽阔闪亮的世界。

渴望如同可乐里的气泡一样，藏在水下，等待着爆发。

时针指向整点，「嘭」，灯光猝不及防的亮起，将对局室照的通明。

「个人赛一回战比赛的锣声再次砸响！这里依然是热情为你解说的恒子和小锻治健夜雀士！」

「又是砸吗？」广播里传来熟悉的文弱声音。

「诶……小锻治雀士不觉得这个词很好吗？还是说小锻治雀士跟我们有代沟了呢？」

「诶……咳咳，哪里会有代沟啦……」转播室里小小的骚动。

「好了好了，今天我们这边要转播的是A区的比赛……」恒子不理会小锻治一如既往的反对，开始转回正题。而在刚刚短暂的打闹过程中，对局室里已经转过骰子，每个人都拿好了配牌。

东一局。

手捋过自己的牌，其它三人不动声色的偷瞄着坐在一侧的红发少女。

一回战就碰上赛会的一号种子，曾经的两连冠，不得不让桌上的其它人有些感慨，但是，如果目标是冠军的话，那么这个人，迟早也是要打败的呢。

三个人似乎心有灵犀的同时燃起了斗志的火焰。

照眉头皱了起来，对手们这高昂的斗志确实值得欣赏，不过现在她却绝对没有这种闲工夫，因为……这样只会让自己觉得更热了啊。

……

坐在照右边的橘色短发少女中规中矩的把牌放到了桌上，脸上的表情比较复杂。就算对手是上届冠军，但还只是五巡而已，暂时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和。”下家突兀的声音截断了橘发女生的忧虑。

“！”

牌被推倒在前面，才五巡而已就已经在暗听了？而且，和牌的不是自己一直在担忧的那个宫永照，而是自己的下家，一个黑色长发的女生。

“5200。”

“嗨。”

递出点棒，橘发少女额头上冒充了一滴冷汗，才刚开局就放铳……还真是……

“……”宫永照抬眼看了看对面正在接过点棒的女生，呼出的气变得更加温暖了。

得快点结束这比赛才行。

「率先の和牌！”恒子举着话筒转过身来，“还是一样的呢，冠军在东一局大部分时间不和牌。」

「……」听完恒子的话，盯着屏幕画面小锻治却不知为何赞同不起来，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东二局，庄宫永照。

牌河有条不紊的流淌着，气氛甚至因为完全没有鸣牌而有些压抑。

思维有些受阻，知觉也没有以前灵敏，意识一旦不能专心的用于控制自己的身体的话，就必然会引发一些小问题。

得快点结束才行，照直觉的觉得有些危险正在加速前来。

“碰。”自风+场风的东碰。

被这一碰还没回过神来，下家的橘发少女刚扔出牌，又是一声，“碰。”

扔出的两张全部被碰，橘发少女咽了口口水，手掠过牌背，犹豫的扔出一张牌。

这次终于没有被碰了吧。

“和。12000。”

“嗨！”似乎被吓到了，橘发少女双手眼睛大睁，手无措的欠着……

前面的点数显示器刺眼的显示着：25000的起始点已经只剩下7800点……

“点数……被夺走了……才刚刚开始……明明好不容易才勉强挤进淘汰赛……就要这样……不要……”泪花泛在了眸边，在这种情况下最不可取的大概就是动摇，然而人类的心却往往不听意志的命令，所以才会有世界才会有那么多的无可奈何吧。

「东二局，在庄家冠军终于出手了！亲家的满贯和牌！」元气满满的说完这句之后，连恒子自己也觉得疑惑起来，转头看向身边的小锻治健夜，「这……是怎么回事？」

如果是宫永照的话，不是应该是从小点数开始和起，然后一点点的攀升的吗？从高中参赛以来一直恪守这个准则从没打破过。

现在是怎么了？

「我也不太清楚……」

「哦哦小锻治雀士居然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吗？」

「那是当然的啊……咳咳」总是被轻易逼急的小锻治勉强的回复了一下状态。

场外的观战室。

紫色的身影坐在第一排，盯着眼前的大屏幕，秀丽的眉毛蹙起。看到刚刚的比赛，连并肩作战三年的弘世堇也很意外，“照……怎么了？”

「东二局一本场！依旧是冠军的庄家！没想到有选手先铳两局，现在看来点数非常危险了呢。」

对局室内听不到解说，但是气氛也已经不声不响的变得严峻了起来。

——都在考虑着如何快点和牌，保证自己顺利晋级。

现在的宫永照暂时无暇筹划这些。

视野在颤动。

因为注意力基本上用在了对局上，发烧的病症也似乎变得严重了一些，某些原本被照的强大自制力压制住的生理反应迫不及待的表现了出来。

双颊染上了更加明显的绯红色，吐出来的气体仿佛实质化了一般让人能感受到其中的热量，照的视野也渐渐开始模糊起来。明明有特意吃了药才进对局室的，看来还要再快一点……

「宫永选手的样子似乎有点奇怪呢……」恒子看了一眼旁边的小锻治，像是在询问。

「嗯，今天的打法也和以往不一样。」小锻治忖了忖，思考着可能的原因。

照伸出手，取回自己的配牌，手指拂过带着凉意的麻将牌，闭上眼睛，与牌共鸣着。虽然因为发烧而意识略沉重，但是还是能感应到牌与自己的联系。这，是名为“被牌爱着的孩子”所拥有的能力。

看来，这局就能结束呢。场上的其它三人蓦地感到一丝寒意……

第六巡。

“立直。”打出红中将其横放，对家的黑发女生突然扔出了立直棒。

「第六巡两面听的立直！和牌的形式不错的立直呢。」直播间的恒子一边说一边往小锻治身边靠了靠。

「这个选手每次听牌的速度都很快。不过……」一反常态没有被恒子的夸张举动惊到的小锻治颇为严肃的说道，「宫永照选手也已经混一色一向听了呢。」

小锻治的话音刚落下，比赛场内便传来了一声淡淡的——“杠。”

「诶……宫永照选手的红中大明杠！而且摸到有效牌成功听牌！」恒子激动的举着话题站了起来。「等等。」恒子忽然发现自己漏掉了什么，「暗杠的红中就是杠出的新宝牌，这样一来就四宝牌了哟！」

小锻治看着场内的宫永照，陷入了思考之中。

而对局室内，照也颇有些无奈，靠杠宝牌增加点数这种事情明明换做平常的自己的话是不太会做的呢。不过现在的状况，速度才是最先要考虑的问题。

赌在宝牌上，自己的运气还算不错……

一家早巡立直，另一家4番的附露而且看起来已经听牌，另外两家早已将神经绷得紧紧的，开始打安全牌。

「错开了。」

「嗯？什么错开了？」

「如果刚刚没有那个鸣牌的话，立直的那位选手应该已经摸到7P一发自摸了。」

「冠军是为了这个才杠的吗？」

「也许……还有别的原因。」

也许也是赌一把吧，杠出来的宝牌也不一定会对自己有利，而且大明杠破坏了门清的牌型，。如果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如果要凑够足够的番数的话，应该赌在了dora上吧。

「这边是小锻治雀士高深莫测的模样，没法给大家看真是太可惜了。」

「诶……哪有啊……」

解说的声音渐渐隐去。

对家立直后只能自摸切，没有选择的扔出一张牌。扔出的瞬间连黑发少女自己也察觉到了异样，目光一凝。

那恰恰是，宫永照的和了牌。

「两连续和牌！”」恒子激动的声音响彻了整个会场，原本打算继续上窜下跳的恒子却突然被小锻治拉住，目光转回会场，愣住了。

「没有和？」是失误？不可能，以宫永照的经验不可能犯这种新手也不会犯的错。恒子求解的看向小锻治，「这是怎么了？」

「我想，大概是为了自摸或者直击吧，因为放铳的这位选手东一局和过牌，现在还有3w多分。」

「哈？」望着小锻治严肃的神情，恒子忽然发现了什么，「如果自摸或者直击其它两人的话，就有人要是负分了……难道……但是这个不会太冒险了吗？」

小锻治没有看她，而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屏幕，「看来，猜的没错。」

“自摸，混一色，役牌中，宝牌4，赤宝1，一本场，8100ALL。”照平静的推倒自己的牌，对局室的灯光与恒子的解说都迟滞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刚刚好。

因为这个自摸，本来只剩下7800点的下家此刻负300点。

灯光刷的一下变暗了。

「比赛结束！A区二回战仅仅进行到东二局便以冠军的一个倍满自摸结束！这场比赛结束的如此之快，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

与这活力满满的声音相对的，是观众席上持续了将近一分钟的寂静。

“可恶，那个家伙……果然……”弘世堇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朝对局室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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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特别鸣谢：本文麻将监修：小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