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InfiniteHorizon 于 2014-2-17 22:04 编辑

Chapter 1 Causal Past

我知道你是为了什么。

我知道你是为了谁。

也许我永远无法替你分担痛苦，

但我至少还能陪伴在你的身边。

当园城寺怜走进那间看上去很热闹的教室，她一定没有意识到自己即将迎来人生的一个重大转折。因为下午正好没课而龙华又正好有课，就造成了现在这样无聊出来乱晃的局面——在秋季学期已经开始快一个月的现在却仍然这般清闲的自己，还真是让人失望呢。

如果要搜寻"拥有一副强健的身体"这样的记忆，估计只能追溯到前世了吧？至少这一世，能够回想起来的就只有周而复始的入院，检查和治疗，只有病房的影像，消毒液的气味和医疗器械碰撞的声响。即使在少得可怜的自由时间里，想融入同龄人的圈子也只是奢望。谁会愿意接纳一个沉默寡言，软弱到连简单的工作都难以完成，还要三天两头往医院跑的孩子呢？呐，龙华，还有夕，能得到你们一定是上天对我的补偿；可即使是你们，又是否能够了解我真实的内心，多少次在你们面前没能说出口，而是被笑颜完美地掩藏起的，那份生为弱者的绝望？

呐，你们知道么，即使是这样的我，也有着自己的梦想呢。因为是弱者，所以努力地想要变强；因为一直被你们保护着，所以始终期盼着能有那么一天，我也能帮你们做到什么；因为我爱你，所以梦想着能和你并肩而行。龙华，还记得那天在公园里，你对我说出的那句宛如魔法一般的话语么？"一起去全国"，是这短短的几个音节划破了十几年来一直笼罩着我的黑暗。第一次，我意识到自己还是被需要着的，那副软弱的躯体还能够承担起谁的期待。虽然当时的我还只有二三线的水平，虽然这样的梦想那时还是如此遥不可及，但至少我拥有了为着一个真实存在的目标奋斗的机会。为了你，为了大家，也为了我自己的救赎，向着那一线微茫的希望，我想，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我几乎成功了——从替补到队内ACE，从县预选到全国正赛，直到那场宿命般的先锋战。败给宫永照我并不会介意…可也许我败给的是命运。对不起，龙华。虽然违背了约定，虽然明知那样会让你痛苦，为了我那孤注一掷的梦想…对不起，我其实是个自私的人呢。你会怪我么？付出了这样的代价，还是没能为你和大家做到任何事情，留下的也只有负分而已。比赛结束以后，你还是像往常一样温柔地陪伴着我，为了不让我伤心你也绝口不提那场先锋战的事情。这些我都知道的，因为你爱我啊。可是，如今被证明终究无法和你并肩前行的我，也许注定要成为你的负担的我，真的有资格和你以平等的恋人身份交往吗？

我不知道。所以，现在在校园里无所事事闲逛混日子的我所能做的，恐怕也只有继续留在你的怀抱里，而已…

"欢迎光临！"

回过神来的怜下意识地向前伸出手，却没能触及到那份熟悉的柔软。不过面前被袭胸的男生一脸黑线的模样也足以让她清醒了。

"抱歉，刚才好像有点走神来着…"环视周围，怜显得有点疑惑。"话说，这是哪里…"

经过对方的解释，总算搞清楚了这是数学系所举办，为期三天的科普主题活动的其中一个会场。由于时间关系，现在教室里的人数并不多，这也使得怜能够不受干扰地仔细阅读黑板上的——

"啊，这个是今天的挑战题目，数学系以外的同学都欢迎来尝试哦～对了，还没请教你的名字？"

"…"

互通姓名之后，怜决定现在就在这想想这几个题目也不错。本来就是漫无目的的散步，碰上这回事正好能消磨点时间。龙华的课现在估计刚开始，到下午再去找她也不迟。记得上次提前去还害得她分心，结果被教授说了一顿来着——明明自己在教室外那笨蛋是看不到的啊，难道真能心灵感应不成。总之现在来打个酱油应该没差了，怜想着。按照边上正在接待其他尝试者的这位前原同学的说法，开放给所有非数学系学生挑战的，黑板上的这三道题，是按难度依次递增排列的。做出最简单的一道的话能拿到一个小纪念品，两道的话是某数学家签名的科普系列读物，三道…忘了是什么来着，反正对自己都是没什么价值的东西。

也许是因为身体所限只能当室内派的原因吧，怜的学习成绩一直不错。不过说到数学的话，大致也只是"不错"而已，谈不上什么特殊的兴趣或是天赋。不过，这回的情况好像有点不一样。在怜的记忆里，自从高二那回偶然获得预知一巡的能力，还从来没有在麻将以外的场合使用过。高三的全国大赛结束以后，因为远离了竞技麻将的缘故，会使用能力的场合就更少了；况且自己所能预见的，具体事物的变化和作为抽象产物的数学亦不可同日而语。那么，自己又为什么会在一个完全无所谓的场合莫名其妙地使用预知能力来做数学题呢？也许，命运这东西在你看不见的某个地方，其实是微妙地守恒着的吧。总之，这样尝试的结果——

"神作啊！"今天活动的评委，数学系的筒井教授在看到怜的答案后由衷赞叹道。筒井一向喜欢参与学生的活动，这次的挑战题目也是出自他之手。正因为如此，当他发现这份不到半小时完成的答卷不仅完全正确，而且对最难的第三题——关于棋盘网格上不重复路径数目的估计——的解答比他本人的解答还要简单得多的时候，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孩子在数学上一定会大有前途。不过，当前原准备过来向解答者转交奖品和教授的评价时，却发现对方已经不知去向了。

*　　　　　　　　　　　*　　　　　　　　　　　*　　　　　　　　　　　*　　　　　　　　　　　*

"Toki～"

被柔声呼唤的怜睁开眼，正对上龙华盈盈笑着的双眸。

"话说，我刚才去找了筒井教授哦～"

"诶？"怜理所当然地表示疑惑。自己准备转到数学系这事，本来打算过两天再和龙华说的，怎么…？

"那个…是这样的，昨天怜回来说有点累，结果躺在我腿上就睡着了，后来我有点事要出去，看你睡得很熟就想先把你挪到床上，因为怜的电脑还开着，结果一不小心就看到…"对方突然变得羞涩了，"对不起，我并没有故意偷看怜的邮件，只是不小心…"

"啊这个没关系的，接着说。"当然，这样的事本来就没有瞒着龙华的理由。

龙华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加上"谢怜姬大人不杀之恩"这样的话，最后还是没加，"嗯，因为会对筒井为什么找你有点在意，刚才就去和他谈了谈。"

"总之，对怜的数学才能得到教授的称赞这一点，我虽然没想到但也很高兴呢，毕竟我自己的数学课也就只有和专业相关的概率和离散学得比较好而已…"

"不过，按筒井的说法怜似乎非常希望能转去数学系？"

话音未落，龙华便看见怜用目光表示着强烈的肯定——那种带着决意的目光，在那届大赛结束后的一年多里龙华并没看见过。在现在这种时候…龙华想着，突然感觉心里的某个地方狠狠地动了一下。

"我在想，怜会这么急切地想去数学系，其实是为了证明什么吧？"

"…"

"虽然我不能断定是什么…我所认识的怜一直都是很要强的孩子，以前会背着我练习二巡也好，在比赛中那么拼命也好，总觉得怜一直在很努力地试图证明自己并不会永远处于被人照顾的位置，也有能做到的事情，也有能守护的人…"

"其实这些话在比赛结束以后我就想说了，看到怜一直情绪低落的样子就没敢，"面对着一脸沉默的怜，龙华继续说道，"以前怜总是那么哀怨地说自己天生病弱，我和夕都吐槽过，可仔细想想，我们这些没有亲身经历的普通人恐怕很难清楚怜心中的真实想法。"

"怜曾经说过，一直都期待着能和我们在全国的舞台上并肩战斗…所以，虽然可能没有办法了解怜真正的心情，但我还是能够理解的哦？那场比赛怜之所以会努力到那种程度，不仅是为了我和大家，更是为了怜心中的那个梦想吧？证明即使那样的自己也能达到这样的高度…对怜来说，可能真的很辛苦呢…"

"因为很辛苦，所以从我的角度来说，怜即使不用拼命去追求也无所谓的，即使真的一辈子待在我身边让我养着也无所谓的…可是我总不能把我的想法强加给怜吧？明知道怜的性格那么坚强，明知道怜一定会勉强自己…虽然比赛的时候也可以说是因为怜的原因使我很难过，但我不会怪怜的哦，因为这些都是怜自己的选择嘛。对我来说，虽然会尽可能地去了解怜的想法，但没办法了解的部分也无所谓的，因为它并不会影响我的行为啊。不管是怎么样的怜，不管是努力追逐自己的梦想，拼命想达到和我们一样高度的怜，还是像现在这样，单纯地只是想陪在我身边的怜，我都会一样守护到最后的哦。因为，我喜欢的人就是怜啊。"

"虽然按怜的说法，在其它一些世界线上我有被赋予黑他之类的属性，但这并不意味着我的心思真的有那么迟钝啊。对这一年多来我们的关系的微妙之处，我也是有所察觉的哦。"

"用夕她们的说法就是'这两人早该结婚了吧'，就连父母有时也会问我'你和园城寺同学进展到什么程度了'呢——真的很幸运，即使是今天，对同性交往持这样态度的家长也不是很多呢。有一段时间我也旁敲侧击地试探过，可是怜一直表现的比较冷淡。我当时并不清楚怜究竟在想什么，当然现在可能也并不清楚，我自以为是的想法也有可能是错的，但是今天，借着这个机会，我想——"

越说越激动的龙华丝毫没有注意到怜的泪水已经打湿了被单。

"龙华是笨蛋。"

下一秒——

多年以后，清水谷龙华对于自己在那一长串告白之后，最重要的初吻却被怜抢了先这一点，依然表示遗憾不已。

下章：The Butterf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