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事情一浪接一浪，真令人沒有任何喘息和思考的空間。

織莉子、我、蕾奈和優華以高速移動魔法前往丹龜第三公路，在兩市邊界的無人森林邊緣的路段發現正在對峙的三人，呀不，是二人。

花山院安葉坐倒在路邊，正在治療自己左手手臂的傷，黃色的治療光線包覆著深可見骨的長形傷口。

皇惟心站在面對龜崗市的一方，穿著一身碳灰色的高領勁裝，削薄的短髮微亂。綴有荷葉邊的短裙在風中狂舞，裙襬上已經沾上了點點血跡，但一時看不到傷在哪裏，又或許那是花山院安葉的血也說不定。雙手的連鋌指著對面的野野原萱。

野野原萱擺出馬步，左手持鞘，右手握上刀柄，完全是拔刀術的架式。

今天早上野野原萱明明好好的，不知道巡邏途中發生甚麼事，刺激到她的神經，令她起了不顧一切、單人挑戰御寶珠町魔法少女的念頭。幸而她在衝進御寶珠町途中遇到花山院安葉和皇惟心。我不知道在花山院安葉通知我們時，她是不是已經受傷，但在我們趕到的時候，只剩下皇惟心一人仍然具有一戰的能力。

野野原萱說道：「你的武技不及我，退下吧！我不想誤殺同伴。」

「織莉子小姐未有指示，我們不應該輕舉妄動。」皇惟心道。「萱小姐，若你執意不顧大局，我便要在這兒阻止你的腳步。」

這還是我第一次看見有年紀比我小的魔法少女，能毫無怯意地正面面對即將拔刀的野野原萱。野野原萱一擺出居合道的起手式，那種強烈的氣勢便會散發出來，若不是我練弓道，有『定』的能力，也無法站在她身前而不起退縮的心。

「不顧大局的是町內那兩個傢伙才對！」萱恨道，「為了愚蠢的地盤之爭，置全御寶珠町九千人命不顧，這樣罔顧人命的魔法少女，人人得而誅之！皇，你讓開，否則莫怪我不顧曾經並肩作戰的舊情！」

「我與你一樣顧念並肩作戰的舊情，也因此今天才更要阻止你。」皇惟心朗聲道。「無量時乃的戰法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才對。她都敢叫同伴攻擊紀莉香小姐了，事情弄到今天那般田地，你難道還認為在那片山上、在那條公路上不會有她佈下的天羅地網？你現在一個人去御寶珠町，不是自投羅網？這種愚痴又只會激怒無量時乃的方式，只會拖累大家和御寶珠町町民，你難道不明白？」

無量時乃？不是姓神名的嗎？

神名香苗、神名時乃，難道全都不是她們的真名字？

野野原萱似乎被皇惟心的哪句話挑動了怒氣，右手執緊刀柄。皇惟心臉色發白，但仍凜然站立，與野野原萱正面對峙。

雖說照理野野原萱再憤怒，也應該不會揮刀斬殺同伴才對，但花山院安葉已經受傷，以前的佐藤唯夢也被斬手，所以很難說。

野野原萱是那種為了達到正義目的，即使沾污自己雙手，也在所不惜的人。

織莉子呼了口氣，踏著悠然的腳步，來到野野原萱與皇惟心二人中間。「都是決定要挽救御寶珠町免致滅亡的同伴，為何要拔刀相向呢？請放下武器，大家坐下慢慢商量好嗎？」

「沒甚麼好商量的，織莉子小姐，神名香苗和無量時乃把全町人命推向死路，單憑這點便等於與我為敵。」野野原萱道。

「可是，如果御寶珠町沒了魔法少女，便會變成真空狀態吧，之後要怎辦好？」織莉子問道。「御寶珠町的地盤是由萱小姐接管嗎？」

這算是很委婉的講法了。如果神名香苗與神名（無量？）時乃的行為是不顧大局地排外；那野野原萱討伐御寶珠町一事便很容易被詮釋為赤裸裸的爭搶地盤了。尤其明顯的是，如果御寶珠町沒有自己的魔法少女，這塊土地便只能成為南丹市或龜崗市的囊中物。野野原萱出手，比織莉子親自出手，更惹來嫌疑。

野野原萱窒了一窒，道：「我是為了守護人們才這樣做，如果誰要這塊地盤，我立刻拱手相讓。」

我和蕾奈互望一眼。野野原萱是這麼說，但誰能爭得過萱自己，或是花山院安葉與皇惟心這對組合？

織莉子語氣平靜，說道：「我明白萱小姐這樣做純粹是為了御寶珠町好，而不是對御寶珠町有任何領地上的野心。但萱小姐可有想過？即使今天讓你戰勝香苗和時乃小姐並討伐成功，而我們這些同伴也完全相信你的動機純潔無暇，但其他魔法少女會怎麼想這件事？萱小姐一向盡力守護人們免受魔獸傷害，動機高貴，如果因為這樣引起他人誤會，不是很不值得嗎？」

真厲害。野野原萱這個人正義感、自尊心都極強，織莉子每一句都正中要害。果然，野野原萱的右手鬆開了，臉上露出思索的神色。

織莉子再說道：「請把事情交給我，好嗎？會有不開戰就能解決問題的方法的，我相信御寶珠町的魔法少女早晚會明白萱小姐的一番苦心！到了真正魔獸大爆發的時候，我還要借助萱小姐的力量的，請珍惜自己，不要做沒把握的事情，把精湛刀法留著對付魔獸，好嗎？」

唉，若有人對我把話說成這樣，我個人便會覺得不舒服，但這確實是野野原萱會受落的風格。

野野原萱長嘆一聲，放下了長刀。

織莉子笑了，與野野原萱握手：「我真的很需要你的力量，謝謝你。我們回去了，好嗎？同伴們或許已在等我們了呢。」

事情圓滿解決，田島優華也協助花山院安葉包紮了傷口。我們啟程回野野原邸。

蕾奈和優華十分知情識趣，沿路一直和野野原萱聊天敘舊。織莉子也同時和花山院安葉、皇惟心敘話，展現十足的親和力。

我貼身跟著織莉子，現在代替吳紀莉香的身份反而讓我能正當地保持沉默，不用熱絡地參與對話。我始終不擅長這種熱鬧的社交場合。

對剛才皇惟心和野野原萱對峙時的對話，我總有些在意。有機會一定要截著南丹市二名同伴問問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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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野野原邸，原來大阪府派來的兩位魔法少女已到。這兩位魔法少女一位是老朋友『操偶的緒方莟』（甄氏注：莟字在日語通『蕾』，讀音也是Tsubomi；在中文則是通『菡』字），是大阪市中心24區62名魔法少女的副頭；另一位是華園茉似。我與緒方莟合作過一次，與華園茉似則是初次見面。

紗露也揉著惺忪睡眼，進到小廳來。吳紀莉香的手術其實不是甚麼大手術，很快完成。不過紗露本來就睡眠不足，又消耗了精神和魔力，匆匆吃了點早餐和淨化靈魂寶石後，她便往吳紀莉香房間的另一張床一倒，一路合眼到現在。

紗露實在來得合時，她又多了花山院安葉與皇惟心二位傷患。

「這是些皮外傷，不用我動手她們也好得了吧？」紗露疑惑地道。

「我們現在要保留每一分每一毫戰力，畢竟與魔獸的決戰已經迫在眼前了。」織莉子道。

紗露一想也是道理，坐下開始醫療的工作。我乘機把事情的經過與我們的推測全部以心靈感應傳給她知道。

吉葉千穗理張羅來了午餐。魔法少女的靈魂寶石只要得到淨化，其實可以長時間不進食。不過不吃飯對身體始終不好，而且吃飯這個動作，也有放鬆心情的作用。

午餐是各種便當。我們在這別棟的小廳吃飯，遠處傳來道場練習居合道的聲音。

這野野原家的家主是十三代目野野原治三郎師匠，我曾從網上新聞閱到過他的大名，是居合道界的國寶級名人，野野原四姊妹的父親。他一直沒有露面，其實也是恰當的，治三郎師匠是長輩，我們只是他女兒的客人，若真要見，也應是我們前往主棟見他才對。

吃飯的時候，我趁機與花山院安葉說話。我和她在神戶近郊的討伐中合作過一次。寒暄幾句，我直入正題：「剛才聽見惟心小姐和安葉小姐稱呼御寶珠町的魔法少女作無量時乃。可是不是神名時乃嗎？QB是這麼告訴我們的。」

花山院安葉放下筷子，道：「時乃小姐本來是姓無量的沒錯。三個月前，就是通往我南丹市的那條山路發生山泥傾瀉，淹沒了9輛車，其中就有無量家與久住家的車子。無量家只有時乃小姐留家照顧她外婆、久住家也只有在外讀寄宿學校的兩個女兒倖免於難。唉！神名婆真慘，一夜間沒了兩個外嫁女兒，幸好還有外孫存活下來，要不然景況會更淒涼哩！」

我側頭，花山院安葉解釋道：「神名家三個女兒，二女沒嫁人在箱根開旅館；大女嫁給久住家家主，三女嫁到無量家，算起來，無量時乃和久住香苗、素苗是表姊妹的關係。」

原來如此，原來香苗和時乃二人也不是本姓神名，怪不得她們的名字完全不同；一般來說，親兄弟姊妹的命名也會類似的。

「你說到久住素苗，她現在在哪兒？」我把飯粒嚥下，問道。

「這我便不知道了。我們花山院家在南丹市的土地雖然和神名家的地接壤，但其實我們兩家都是租地給人開農場，很少接觸，祖父也只是偶然告訴我一些八卦吧！」拿著味噌湯杯的花山院安葉道。「其實一早便聽說神名家沒有男嗣，神名婆也只有三個女兒，又沒有女婿肯繼承家名。現在有兩個外孫女繼承神名家家名了，也不算是件壞事吧！」

「安葉小姐已經算很清楚這一切的了。」我道。

花山院安葉喝了口湯，嘆氣：「我們這種鄉下地方，有土地、要參加市內、町內促進會的，就只是我們這十幾家人，來來去去都是我們這堆人的事，如果不是跑去城市工作，留在故鄉，連對象也只能在這些家庭、這些一起唸書的同齡人中選擇吧。這種環境，誰跟誰都沾點親、帶點故的，想聽不到甚麼八卦，恐怕也很難哩！」

花山院家便已在京都府立足十多代了。這種相對封閉的鄉下環境，人們世代依靠土地生活，他們的生活方式與住在都市的我們很不同。

久住香苗、無量時乃。

一些線索似乎開始串到一起了，但仍然相當零碎，無法導出甚麼有用的結論。

織莉子把野野原萱帶來，與花山院安葉敘話。我知道那是因為野野原萱剛才斬傷了花山院安葉，織莉子為免二人心裏有疙瘩，特意安排和解。

我知趣退開，皇惟心在我身邊坐了下來。

皇惟心換上襯衫斜布褲的便服，短髮也重新弄整齊了。但我仍可感到她那種俐落的氣韻，就像一把入鞘的劍那樣。她當時的年紀是14歲，與我初出道時的年紀相若。

「神名時乃是怎樣的魔法少女？你們有合作過嗎？」我向她問道。

「焰小姐你好。無量時乃沒有必要和我們合作。」皇惟心與我握手，說道。「她的戰法不需要和任何人合作，與我們的思路是完全不一樣的。」

「怎麼說？」我問道。

「無量時乃是像蟻獅一樣，張開結界，引魔獸進去，再以結界裏的陷阱斬殺魔獸。」皇惟心道。「我只見過她這種戰法一次而已。我聽說她在領地裏到處裝了魔獸專用的陷阱，她就是利用這些陷阱，在她白天出町上課時，同時也能守護家園的。當然我們與萱小姐也不可能覬覦無量時乃的領地，但我想，要是誰想入侵她的地盤，都要付出慘痛代價吧。」

陷阱式的魔法少女？我睜大了眼。

說到與魔獸戰鬥，一般魔法少女都會想到格鬥戰，這應該也是大部份魔法少女的模式。我由於弓箭（軍武）的特殊因素，有時也會與麻美、杏子、紗露、羽流歌等同伴合作，打埋伏戰或陣地戰，但陷阱戰這種事，對我來說是全新的思想。

不過這也是遍地魔獸的新世界，才能發想出來的戰法。假設地盤面積夠大，面對滿地的瘴氣和魔獸，若滿山滿町都裝滿對付魔獸的陷阱，只要每天巡邏，便能撿拾『悲嘆之種』，所花的功夫也很少，就只是重新設置被用掉的陷阱而已。

當然，這種戰法，在人口稠密的都市是無法使用的。在見瀧原之類的地方，還是街巷格鬥戰技最有用。

吃完午飯，大家稍事休息。我看見花山院安葉與野野原萱握手了，似乎已經和解。

其實安葉是個大而化之的人，與野野原萱也不是第一天認識了，也知道野野原萱當時是一時衝動，不會真的怪責她的。不過織莉子這樣做也對，這事情看在別的魔法少女眼裏，也是會有一根刺在的，早些解決比較好。

小堇拉紙門進來。地面不安寧，野野原櫻女士今早沒讓她上課。「三姐，織莉子姐姐，有客人找你們。」

織莉子站了起來。我和田島優華回頭，麻美學姐和北川萌盈就站在小堇身後，向我們揮手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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