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梦魇
话说人一生中的幸福，到底是不是有限度的呢？无论如何拼命攥紧，最终也只能无奈的看着它如沙砾般从指缝间流过……而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又都是早已注定好的吗？等到上天要收回的时候，连一天一刻都不会多等……而我们的幸福，我们的缘分，又将终结在何时何处呢？
年华似水，时光易逝，流年轻度，转瞬成空。弹指之间，又是一年秋来到，十年光阴似水流。而经过这漫长的岁月洗礼、沧桑历练，曦曜觉得自己无疑成长和成熟了许多，但仍固执的相信着，有些潜藏于灵魂深处的类似本质的东西是始终不会改变的，还有那些撑持着自己之所以为自己的东西也是一样……任凭时光流转、铅华散尽，依然不曾改变和褪色半分……而自己和小燚之间的感情和羁绊也是属于这一类……至少，自己是这么坚信着的……直到……
那是一个月色幽寒、夜风萧瑟的夜晚，独自在家看家的曦曜百无聊赖的躺倒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电视，但还没看到半小时就昏昏沉沉的要坠入梦乡……
此时，一个不速之客敲响了自家的家门，曦曜一面艰难起身、打着哈欠出来开门，一面低声嘟哝，谁这么不会挑时间啊，这都晚上八点了，正是小憩的时候，有啥事就不能明天再说吗……
可在看到来访之客后，马上一扫满腔的抱怨和一脸精神不振的状态，“哈，小燚啊！这么晚有事吗？其实直接给我挂个电话就好，不用亲自跑一趟的！而且夜寒风大，着凉了多不好，赶紧进屋慢谈吧……”
或许是那晚的月色太过朦胧、街灯太过昏暗的缘故，当时的曦曜并没有注意到小燚那如风般忧伤的眸子中蕴藏的那份深深的忧伤和黯淡。但就算是发现了，也绝不会想到那一晚之后所发生的一些事，会成为自己一生都挥之不去的梦魇和永远都无法弥补的歉疚——
曦曜将小燚请进屋内，一边以娴熟的手法开始沏茶，一边随口调侃道，“小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还是单纯过来玩呢？亦或是哪里不舒服，总觉得你今晚的气色好像不大好呢！这样吧，你看天色也不早了，索性今晚也就别回去了，干脆在我家过夜好了……”
也难怪曦曜会觉得反常，明明已经来过自家很多次了，也混的相当熟络和自然了，但今次小燚却打从进门起就表现的特别拘谨和沉寂，一直低沉着头，脸色隐藏在阴影之上，显得飘忽不定……直到自己发问后，才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今晚就不叨扰了，我只是来告禀一个消息的，说完我就走了……”
“什么事这么重要，需要你亲自来告知？而且为啥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愿不要是什么不吉利的事就好啊！”
“不是……而是……我……我……我下周就要结婚了……”虽然在强自镇定，但说完最后一句时声音还是有明显的犹疑和颤抖。
“啊，原来是结婚啊！……这不是好事嘛，干嘛苦着一张脸！……等等！！！你说什么！……结婚！！！和谁？我吗？……怎么首先我一点也不知情呢！……”
“不是……是家里安排的一门亲事……入赘的人选也是母上她们一手挑选的……我今天只是来通禀一声……毕竟，这也算是分家石户家的大事……而作为本家之主的你有权知晓……”
“纳尼？！那你同意了？”或许是由于太过震惊，曦曜手上拿着的茶壶就和主人激荡不已的心境一样，直接掉落在地，摔了个粉碎……
“恩……”
“没事，我帮你去退了这门亲事！只要有我在一天，就绝不会让任何人无视你的感受，勉强你去做你不愿做的事！” 令人熟知的斩钉截铁般不容置喙的语气，一如既往般像山岳一样可靠而坚毅呢！
只是，这次已经不一样了——
“对不起……这次，这个决定……是我自己主动提出的……所以……”
“为什么？”，和预想一样，无法置信的震颤声音、无法理解的惊异神情……但是，好戏已然开演，演员和筹码也都已凑齐……就算后悔，就算无奈，也早就无法停下来了……
“我的身体状况一直就不是很好，这点曦曜你也很清楚吧！从小到大，给家人和身边的人也平添了不少麻烦，尤其是我母亲，我欠她的恩情更是一辈子也还不清！但我却为了自己的私欲，屡次忤逆了她的意思，也算是个十足的不孝女吧！……但是，唯有一件事，唯有在一件事上，我却无法对母上最大的心愿置若罔闻——作为石户家的继承人，我毫无疑问是极其不尽职的一任，但是最低底线，我起码不能让石户家的血脉断绝在我这一代！……至少，要趁着自己的身体还能支撑的时候，我要给家里一个最基本的交代……也算是提前预留下的一份意外保险吧……而且，就算是高贵如曦曜你……终有一天，怕也不得不面临着同样的抉择吧……虽然很无奈，但却很现实……”
“我……我……即便如此……我果然还是不能接受啊……不能接受这种为了家族利益而牺牲个人幸福的结局啊！！！” 曦曜觉得自己此时就和一头被踩着尾巴、却无处发泄，只能在笼子里胡乱咆哮的困兽无异……但是，还不到放弃和绝望的时候，只要两人敞开心扉、诚心相对，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就一定还有挽回的余地——
“呐，小燚，你知道吗……我喜欢你，一直都很喜欢着你……不是朋友意义上的喜欢……而是在那之上的，更类似于恋人之间的喜欢……所以，我绝对无法眼睁睁的看着你就这样轻易的娶了别人，然后冠冕堂皇的去和那人就这么过上一辈子啊？！”，彷佛要将自己内心的爱意和不甘都传递过来的激烈话语回荡在空气中，然而——
“谢谢……但是……对不起……我们之间注定是不可能的，无论从哪方面来说……所以，够了，已经足够了……我们之间不能这么再这么继续下去了……至少在一错到底之前，要试着回到正确的道路上……”
“错又如何？对又如何？那种东西真的有意义吗？在关于对错的问题上，我已经犯过一次错了，所以我不想再犯第二次了！我现在的行为准则就是：尽量去做不会让自己后悔的事！就算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后悔，起码做出决定的当下不会让自己陷入深深的后悔……倘若我现在不把自己的心迹彻底表明，而是就此退缩，放任你娶了那家伙的话，那我以后一定会后悔的想杀了自己的……呐，小燚，我现在只问你一个问题，如果非要你在我和家族之间做出一个二选一的选择，你会选哪一边？”
这个答案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在我们初次见面时就已经呼之欲出了！只是，现在的我已经失去了回答这个问题的最起码的立场和资格，或许，沉默无对才是此时的我所能给出的仅有的不伤人的答复吧……
“你不想回答也没有关系。但是我知道，如果让我来选的话，我绝对会选择小燚你而不是家族那边，所以……把所有的事都交给我处理吧……现在雾岛神境的当家是我……相信我，只要你那不反悔的话，已经没有人可以拆散我们了……”
“……可是，这终非长久之策啊……就算曦曜你凭借自己的身份强行压下此事，但是长久以往，你的威望也迟早会受到影响的啊……而且，你的母上也不会坐看你这么任性妄为的……而且最重要的事，我们都已经不小了，也该明白一些最基本的事理了……虽然，之前我们一直都在做着纯真而幼稚的梦，轻易而简单的许下了承诺和誓言……但是，那种甜蜜的梦境，一生能做一次就已经足够幸福了，已经足够了啊……而现在，梦的时效早已过去，已经到了不得不面对现实的时候了……”
“我不管那是幼稚也好，梦境也好，但对我而言，那就是现实，是我赌上了全部的活生生的现实！……对于过去的所作所为和立下的那些誓言，我不曾后悔，今后也绝不后悔……因此，也请你不要轻易去否定它们啊！……我想和你在一起，一直在一起，我不会娶你以外的任何人……所以，也请你不要去娶那个你根本不爱的人啊！……”
“而且，比起血统的延续，我更珍视和喜欢的是小燚你啊……所以，请留在我的身边吧，永远的留在我的身边吧，哪也不要去……哪怕家族不会接受我们之间的恋情也没有关系……虽然对不起母上，但只要你肯点头，我随时可以抛开这一切，和你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充满希望的新的地方……然后，将一切身份和地位彻底丢开，只有我们两个，就这么一直幸福的生活下去，不是也很美好吗……反正，对我而言，只要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归宿……”
但是曦曜你不是属于我一个人的东西，我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就从大家手中自私的将作为精神领袖、神境支柱的你强行夺走并独占，并因此让你失去赖以生存的一切啊！……就算退一万步来说，我即使真的这么做了，那么失去雾岛神镜姬様身份，骤降为普通人的你，真的还是原来的那个你吗，真的还能那么天真无邪的开心活过每一天么……就算你当时没有后悔，但在不久的将来，你也一定会恨我的，恨我带走你的一切的啊……与其那样，倒不如趁着现在还有挽救的余地，让我把从你这偷走的东西先尽量如数偿还吧——
“对不起！这个建议请你忘了吧！如果我们真的这么做了，那么不久的将来，我们一定会为此后悔的，一定，唯有这点我可以断言！所以，请不要再管我的事，平静而幸福的过好你的姬様生活就好！”
“为什么你会做出如此断言呢，这不科学啊！而且你不在我身边的话，我怎么可能幸福的起来呢？！况且，你要我就这么无动于衷的看着你娶了那个你实际上根本就不爱的魂淡，就为了那个什么传宗接代之类的混账之极的理由！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除非我死了！不对，就算我死了也还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