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1-2
回到教室后,离班会还有一段时间,其他同学见到奈叶三人便纷纷打招呼道:“早上好。”
“早上好。”
“贵安。”
“哟,早上好。”
三人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亚丽沙和铃鹿的座位是相邻的,而奈叶的则是在最后方靠近窗边的位置。
其他女孩子都渐渐向亚丽沙和铃鹿那边靠近,围成一个稀疏的圈子,时不时传来一阵笑声。
“奈叶同学不过去吗?”和奈叶邻近而坐的女孩朝她开口道。
“嗯,要准备一下等会上课的功课呢,而且我过去的话,会让亚丽沙生气的。”奈叶作出苦笑的模样。
“啊,对呢……”女孩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明明两人是很好的朋友,为什么亚丽沙对奈叶总是一副生气的样子呢?真是无法理解呢。”她悄声对奈叶说道。
好朋友呢——奈叶脸上的苦笑更浓了,“因为是好朋友,所以生起气来才严重喔。”
女孩再次理解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和自己身边的好友聊天。
奈叶说谎了。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如何想的,但是奈叶从来没有将亚丽沙当作好朋友。对铃鹿同样如此。
并不是厌恶,也不是排斥,只是和那两人拉开了一段距离。
这段距离,绝对不是好朋友该有的距离。
这时,班导走进了教室。班导是个温婉的年轻女性,声音柔和,对自己的学生也很关心。“已经到班会时间了,请各位回到自己的座位喔。”
孩子们马上散开,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起立。”奈叶先站了起来,接着其他同学也同样如此。
高町奈叶,是这个班的班长。
“那么,各位早上好。”
“早上好,老师。”
奈叶在学校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午休时间。
当奈叶拿出便当准备午餐的时候,铃鹿和亚丽沙走了过来。“奈叶,一起午餐吧?”铃鹿一脸期待地对奈叶说道,她身边的亚丽沙依然是不耐烦地表情——和奈叶非常不对路。
“奈叶同学。”一名同班同学回到教室,对奈叶喊道,“老师叫你喔。”
“好的。”接着奈叶对过来邀请她的两人抱歉道:“对不起,我先失陪了,下午见。”
“等等,奈叶……”
奈叶直接走过了两人,向教室外面走去。
来到教职工室,奈叶站在门口处对里面鞠躬,“失礼了。”
“奈叶,这边。”她的班导朝她挥手,让她过来。
“坐这里吧,奈叶。”在班导的办公桌前,还有额外的一张椅子,让奈叶坐了下来。
“老师,有什么事吗?”
“老师我想和奈叶聊聊天,可以吗?”
“当然可以,老师。”
班导摸了摸奈叶的头,“真是好孩子呢,当班长也很努力——但是,如果感觉勉强的话,老师也不会责怪你的喔?我会让其他同学帮忙分担你的工作的。”
“没事的,老师,我会加油的。”
“真的不要勉强自己喔。”班导怜惜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奈叶低下头不去看那个眼神,“本来你发生了那么多事,老师一直担心你会无法好好融入班的集体中,但目前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呢,奈叶真是个坚强的好孩子啊。”
“我一点也不坚强的,老师。”奈叶对班导笑道。
“能这样笑着,已经很坚强了喔,奈叶。”班导高兴地拍了拍奈叶的头,“有铃鹿和亚丽沙在你身边,我就更加放心了。”
“你还没有吃午餐吧?”班导看到了奈叶怀中的便当盒,便松开了手,“那么老师就不打扰你了,去吧。”
“是的,多谢老师关心。”
“再见,奈叶。”
离开教职工室,将门关上后,奈叶的笑容褪去,变得脸无表情,向平时用餐的地方走去。
奈叶回想着刚才班导对自己说的话。
——能笑着,就已经很坚强了。
“那样一点都不坚强啊,老师。”奈叶低声自言自语。
奈叶平时用餐的地方,是楼顶,虽然门是锁上的,但奈叶有钥匙。
算是利用了班长的职位和班导对她的信赖,复制多了一条钥匙出来。
奈叶坐在一边的长凳上,打开了自己的便当盒。
是昨天的剩菜,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奈叶默默地吃了起来。
吃到一半的时候,门那边传来了声音。
“是打开着的——果然,是在这里啊。”
进来的是铃鹿和亚丽沙。
“哼,滥用班长的职权为自己谋私利呢,真是龌龊。”亚丽沙依然是口不留情,但奈叶对此没有什么反应——两人早已经知道奈叶私用顶层钥匙的事,不知为何没有说出去。
“你们好啊,铃鹿,亚丽沙。”奈叶对两人笑道。
亚丽沙皱着眉看着奈叶,一语不发地走上前去,在奈叶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的时候——
——捏住了奈叶的脸颊,扯弄起来。
“亚丽沙?”铃鹿惊呼起来。
“真是让人讨厌啊,能不能把你这让人作呕的面具拿下来啊!”亚丽沙大声喊道,吓得铃鹿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这里只有我和铃鹿,谁也不在了——快把面具拿下来,你自己也觉得恶心吧!混蛋!”
被捏住脸颊的奈叶那变形的笑容,马上褪去了。
“够了,如果你讨厌我的话……”奈叶将亚丽沙推开,继续吃着自己的便当。
“哼哼,这样看着顺眼多了。”亚丽沙不再是敌意满满的表情,一脸轻松地坐在了奈叶身边,“一大清早就看到你那恶心的笑脸,让本小姐气得差点连午饭都吃不下了。”
“那样真是抱歉呢。”奈叶淡淡道。
“不要这么说啦,亚丽沙。”铃鹿也坐在了奈叶的另一边,两人将奈叶夹在了中间,“奈叶一定是希望能和大家友好相处才这样做的。”
“嘿。”亚丽沙冷笑一声,嘲讽道:“别说些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啊,铃鹿。”
被亚丽沙这么一说,铃鹿就愁着脸低下头来了。
“和大家友好相处这件事,是真的。”奈叶道。
“我知道——但是你的目的让人不爽。”
“为什么?”
“对大家来说,友好相处就是目的——但对你来说,这个只是个手段而已。”亚丽沙冷道,“你只是嫌麻烦而已——你害怕被别人因为自己的遭遇而区别对待。对吗?好孩子奈叶同学?”
对亚丽沙的挑衅,奈叶只是默默承受了下来,并不准备反驳。
“说句话啊……真是无聊,当初和我打架的那个狂妄的家伙,原来只是我看错了啊。”亚丽沙靠在椅子上,无聊地呼喊起来,“啊啊啊啊啊啊,高町奈叶是个大笨蛋啊!”
“亚丽沙……”铃鹿担心地看着两人,再看着奈叶,犹豫了好一阵后,对奈叶开口道:“奈叶……”
“什么?铃鹿。”
“我和亚丽沙是你的朋友……”铃鹿无视了亚丽沙在那边“谁是她朋友啊”的吵闹声,继续说了下去,“所以,求求你不要用那种笑容对着我们……”
奈叶无言地看着近乎要哭泣的铃鹿。
“如果没人其他人的话。”奈叶只说了这么一句,便不再说话。
“谢谢,奈叶。”铃鹿擦了擦眼角已经冒出来的泪花,笑脸面对奈叶。
“哼,在休息的时候精神不会被某人的笑脸弄差,再好不过了。”虽然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但亚丽沙的嘴角已经微微翘了起来。
三人中,唯一没有笑的只有奈叶——但在众人面前,摆出的笑脸最多的却是她,哪怕那只是虚假的。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奈叶这样问自己。
这个世界中,只有身边这两人和月村忍,最清楚高町奈叶是个怎样的人。
任由别人闯进心中的自己,也没有说什么的资格了。
奈叶自嘲地笑了笑。
下午的第一节是体育课,是长跑课。
“高町,你可以到一边去休息。”穿着运动服的粗犷大叔对奈叶道。
“没关系的老师,我可以跑。”奈叶对体育老师说道。
“真的吗?身体不适的话可不要逞强。”
“没问题的,老师。”奈叶对体育老师笑道,让他只能挠挠脸,无奈地放行了,“那么就上吧——领跑就不用你了,慢慢跟着队列跑,身体哪里不舒服的话绝对要告诉老师!知道了吗?”
“是的。”
“没关系吗?奈叶?”在奈叶身边的铃鹿一副如临大祸的样子,紧张得连声音都变形了。
“你太紧张了,铃鹿。”担心别人比担心自己还要严重的铃鹿让奈叶苦笑了起来,“担心下自己比较好喔,你不擅长运动吧?”
“只不过是跑步而已,这家伙死不了啦。”亚丽沙拍了拍铃鹿肩膀,“能直接把人家打翻在地上再跨坐上去继续打的家伙才不需要担心身体问题呢。”
“亚丽沙……不要说那件事了。”铃鹿低声向亚丽沙抗议道。
“有什么关系嘛。”亚丽沙哈哈大笑起来,“那件事不是我们友情的见证吗?”
“那边那个,不要胡闹了!开始热身运动!”体育老师朝亚丽沙喊道。
“是是,真是个烦人的大叔,明明只有嗓音大。”后面那句,亚丽沙是压低声音对铃鹿说的。对此铃鹿只有苦笑以对。
做完准备活动后,马上开始长跑了。奈叶能感觉到体育老师一直紧紧地盯着自己——在不知情的人看来也许会认为是猥琐的大叔盯着可爱的女孩子,但奈叶知道体育老师紧盯着自己的原因。
高町奈叶,重伤后出院不到一年,还需要吃药的身体自然是会让学校不能掉以轻心的。
更何况有月村忍的拜托。
奈叶深深吸了一口气,在队伍的中间位置稳稳地跟着队伍,没有掉队,也没有冲上前面。
身体柔弱的铃鹿毫无疑问地落在了后面,而看着就觉得活力无限的亚丽沙已经冲在了前头,把领跑也抛下了一大段。
“喂那边那个丫头!不要把队伍抛下!”体育老师再次朝亚丽沙大吼。
“才不要呢!慢吞吞的,连身体都要被拖累了!”亚丽沙朝体育老师作了个鬼脸,继续超前领跑。
跑步这种运动,有时候是身体是不受主人的意识所控制的。如果在慢跑的时候,发现有人稍微加快了速度奔至最前面,普通人会怎样做呢?
无论是无意识还是有意识的,人们都会自动加快脚步,或快或慢的追上去。
在亚丽沙后面的同学们已经加快速度跟上去了,慢跑变成了微加速跑步。
奈叶依然不紧不慢地跑在队伍的中间位置,铃鹿则是越落越远了。
随着跑步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同学开始掉队,能跟着亚丽沙的越来越少。微速跑搅乱了他们平时的节奏,被迫跟着亚丽沙的节奏去跑,体力越来越少。
最后,亚丽沙和队伍拉开的距离越来越大,其他同学也没有跟上去的意思了,气喘吁吁地在后门用小碎步跑着。
最后一圈,亚丽沙离终点越来越近了。
“哈哈……这次……绝对是我的……”
胜利一词尚未说出口,已经有人自她身边超过,率先跑过了终点。
是一直保持着自己节奏的奈叶,超过了亚丽沙,成为第一个跑到终点的人。
“可恶……又输了!”亚丽沙到达终点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甘心地喊道。
另一边的奈叶,虽然没有像亚丽沙和其他同学那样疲态尽显,也喘气喘得很急促。
“高町,你不要乱来啊!”和平时会夸奖第一个到达终点时不一样,体育老师来到奈叶面前就是一顿口头教训,“这丫头要疯,你也不要跟着疯啊!你的身体可是很让人担心的!”
“老师,我可是健康得很喔,完全没问题。”奈叶对体育老师笑道,汗从刘海处落在额头,再留下到脸颊,她伸手去擦掉脸上的汗。
“你再这样做,我可是会被吓得折寿好几年的。听好了,下不为例——不然以后就让你坐在一边看着我们上课!”
“是的……让老师担心了,真是对不起。”
面对奈叶的低头道歉,体育老师无奈地抓了抓头,“唉……不要让别人操心啊,高町,麻烦的家伙,只有巴宁斯一个就够了。”
“我可是听到了的,大叔!”
奈叶见亚丽沙和体育老师又斗气嘴来,知道没自己什么事了,便准备去附近的水龙头处找点水喝。但是被铃鹿拦下来了。
“铃鹿。”
“奈叶。”铃鹿罕见地露出了生气的表情,“我会告诉姐姐的喔?”
奈叶身体一僵,脸露阴郁,“对不起……唯有这次,请放过我。”
“那么你要怎么做呢?”
“下次绝对不乱来了。”
铃鹿破怒为笑,伸出了尾指,“那么,约定好了,绝对不可违反哟。”
“真是谨慎呢。”奈叶苦笑着同样伸出尾指,“知道我绝对不会违反约定,于是用这个来套住我吗?”
“因为姐姐说过的。”铃鹿的笑容里多出了悲伤和无奈,“约定,是让奈叶活下去的支柱。”
真是摸透我了呢,忍姐姐——奈叶心中黯然。
但是对奈叶而言,这更像是一种诅咒,而不是支柱。
放学后,黄昏。
“那么明天见,铃鹿——还有你这家伙。”亚丽沙向奈叶和铃鹿告别后,坐上自己家里派来的私家车离开了。
“那么我也告辞了。”奈叶也准备向铃鹿说再见。亚丽沙和铃鹿都有专车接送,自己的话,还得在回家路上顺便去超市购买今晚的食材。因为邻居的阿姨会送来土产,所以倒不必要买太多东西,正好落得轻松。
但铃鹿的话让奈叶的打算落空了。
“奈叶……姐姐想见你。”
奈叶的脸部僵硬了。
“上周,不是见过面了吗?”
“奈叶,你忘了吗——每周都要去见一下姐姐,不然就接你到月村家生活……”铃鹿的声音越来越小,奈叶不知道是因为铃鹿声音变弱,还是因为自己脑海变得一片模糊。
唯一清楚的是——
她不想面对月村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