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不過說起來，龍華的傷勢好像痊癒的特別快呢。」

怜下意識的看向了龍華的肩膀，卻又感覺不好意思的馬上轉過視線。原本纏著許多繃帶的位置，雖然現在還是纏繞著些許、卻是已經少了很多。

「耶？是這樣嗎？」雙手拉著自己的病服，透著被拉大的領口往內看起自己受傷的位置。「感覺是有比一個禮拜前好多了，那時候剛動完小手術，肩膀卻連動都幾乎動不了的樣子，現在已經沒有那麼沉重了呢。」

「雖然不知道龍華的傷是不是本來就很容易好的快……不過這樣的話應該很快就會出院了吧？」

「嗯……不過是說好一個月才會出院的呢，所以也不會說多快的。」

「這樣嗎……」太好了呢。

──太好了呢。

醫院不是旅館，自然也不會有人想要住越久越好。時間到了、傷勢經過醫生的判定後已經痊癒到可以出院、又或者是沒錢再繼續接受治療，這些都會是病人出院的理由，怜跟多少人一起住在同一間病房過，她便有過幾次一同住在這個房間的人數從兩人又變回一人。

想要留人這種心態自然是沒有，出院是個值得所有人慶祝的事情，一直以來怜也是這樣子自我認定著的。只是七天下來，她看著一個傷勢痊癒速度是快的自己還未曾見識過的，可能在自己沒注意到的時候對方便會出院，龍華可能會在自己稍不留神的情況下就消失──

不要，不想要。

長期以來充斥在心中的是不滿，不過現在被排斥還有抗拒強力介入、並且取代。所以龍華說她原本是預定了一個月要出院的，這個嶄新的消息在無意間已經被怜記的清楚明白了。

──只是充其量，也就是再四個禮拜內的時間罷了。

「怜，又在想什麼了嗎？」看著臉色有些沉下來的怜，龍華有些擔心的問道。

「沒、嗯……只是在想跟出院有關的事情而已，不用太擔心。」

原本想要撒個謊，蒙混過關的，只是想到對方可能會試著在隔著一米空間的情況下更靠近自己、對自己說著不要太逞強、這樣的話，怜還是猶豫了後坦誠的說了出來。雖然這件事情本身也並沒有隱藏的必要性。

「怜……住院住很久了嗎？」如果是之前的話，一定會笑著對她說她一定也很快就會出院的吧。不禁在心中這樣嘲諷了自己。

「一年以上……」茫然的看著窗外，永遠是那一塵不變的景色。「家裡的開銷沒有辦法讓我做更好的手術、或是去更好的醫院接受治療，但是不住院的話就會有生命危險……所以一直維持著這種單純在浪費母親辛苦賺來的錢的情形。」

「怜……」

「啊，因為爸爸已經過世了所以是媽媽在賺錢的，龍華應該是想問這個吧？」

「阿、我……」說不是也並不是，確實自己有注意到這個微妙的地方，但很快就能想到應該是個不該過問的領域所以龍華並沒有想要問的意思，頂多是到好奇的程度。「那個…對不起……」

「沒事的，已經習慣了……雖然是這樣的情形，但偶爾還是會有認識的人來探望我的喔。」

怜的視線從窗外移了回來，最後落在她床邊那放著鮮花的花瓶。如果龍華沒有記錯的話，那花瓶裡的話花種跟自己剛進來的那時候似乎是不一樣的，雖然自己對這方面並沒有做了解，僅僅是靠著對花色還有形貌的記憶去分辨的。

「幾天前的花好像跟現在的這個不一樣呢。」

「嗯，每個禮拜都會送來不同的花，就連這個花瓶都是那個人送的。」怜輕輕撫摸著那易碎物品，就連裝在這脆弱容器裡的鮮花也是一不小心便會凋謝。「雖然說是送給我的花，不過換水的工作幾乎都是護士小姐在做的……因為每個禮拜都會有別的花送來所以沒什麼動力去做這種事情呢，嘿嘿……」

「哼嗯……這樣啊……」

自己不認識的怜。因為就連話題也是第一次提到，龍華感覺到不僅是無法參予並融入，怜的表情也讓自己感到相當陌生。但讓自己有著詭異感覺的並不是自己沒有接觸的花卉的事情，也不是因為出現了自己第一次見識到怜的另外一面，而單單是因為有這麼一個人存在，這樣的事實罷了。

──一個在怜的心中，不知道是比自己還要大上多少倍的存在吧。

「龍華想認識她的話應該會很有機會的喔，她有空的時候會親自過來，所以……」看來怜似乎把龍華的沉思認作是對這個人充滿興趣。

「阿，這個應該是不用了啦……」不知道為什麼，總有種非常不想看到那個人的感覺，轉過頭去、龍華背著怜苦笑。

〝扣、扣〞

「啊，請進。」

「是護士……」只說到一半龍華便趕緊打住，因為完全跟自己想說的東西是不一樣的來者。「原來是荒川醫生……」

「還真是好久不見啊，奇怪的病人。」荒川憩用著一臉表示著自己相當不高興的表情看著龍華，自從上次幫她做身體檢查後已經過了一個禮拜，都沒有再進過這個房間了。「今天是來送東西，順便再幫你做一下檢查的。」

「東西、是指你手上拿的那串嗎？」

「嗯，怜，是一如既往的傢伙喔。」

交到收件人手上時，龍華才大概看見了那包裹著的花束，對於種類完全不了解、只覺得黃色的跟紫色花色的同種花類，還有那白色的另類花種裹在一塊甚是好看。

「怜認的出這些花都是些什麼嗎？」

「我也沒那麼厲害的。」怜搖了搖頭，示意著這其實不可能的事情。

「說的也是呢…等一下喔……」拿出了自己的智慧手機，把花束的樣子拍下來後龍華在螢幕上敲敲點點著，完成了之後才又看向怜。「把照片寄給浩子，請她幫我們查查是什麼花了。」

「耶……」在自己還沒反應過來的情況下，讓別人、還是不熟識的人被拜託了自己的事情，怜感到有些過意不去。「不會太麻煩嗎……」

「沒那回事的啦，以浩子的辦事效率來看，這種工作三兩下就會被她完成了啦～」龍華用著一臉置身事外的表情回應著。不知道這到底是信心又或者是純粹的天然。「拿到花之後要做什麼呢，直接放進花瓶裡面嗎？」

「審美觀……」低聲咕噥了一下，憩瞬間撇了嘴、繼續說道。「怜住在醫院裡養成的一個興趣，就是插花。」

「插花？哈……」表示著讚嘆的氣音，龍華瞄向那個在現在看來、確實有被細心排列過的花瓶內之花。「怜的興趣還真是優雅呢，不過感覺很搭喔。」

「說是興趣太過了啦，就是個無聊的習慣罷了。」嘴上是這樣說著，其實因為龍華那突然的讚美而有些開心的小鹿，正在小跳著。「如果龍華沒事做的話，也可以過來試試看喔。」

「嘿～那我就──」

「肩膀有傷的病人給我乖乖坐在床上，我要幫你檢查傷勢。」

荒川醫生真不識時務，龍華嘟著嘴這樣抱怨著，但還是乖乖的沒有移動來讓對方好以檢查。一旁的怜掩著嘴輕聲笑著，然後先將今天得來的花束放在床頭、把花瓶內的水換新過並且丟棄了半枯萎的花朵後，開始了在醫院中百般無聊下所養成的，樂趣。

大概到了晚上，龍華才從船久保浩子那邊知道今天送給怜的花朵是什麼。

──小蒼蘭，還有山水仙。

斷在有點機掰的地方w

對花語有興趣的人可以自己去查喔，我也不是隨便亂挑的就是了（不忍說我壓根兒沒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