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的指南針從不會告訴自己磁針轉動的方向。
因爲當它每次即將轉動的時候,便會預示著這又是一場推波助瀾的邂逅。
“迷路了?”
簡單的開場白,紅雀疑惑的提問令被道破的咲點了點頭。
“是的,我只想知道通往對局室的方向…………。”
在向眼前的少女解釋了一番之後,宮永咲微笑地說道,卻又不願向別人吐露自己的本來目的。也許,姐姐已經回到控室了,那樣的話,至少在廣播響起的時候,去對局室的門前守候就能看到她了————基于這種認識,咲確認自己的回答完全沒有問題。
(對局室的方向………爲何會是哪……?)
很快停止了猜測,紅雀下意識地露出苦笑————
“這不是很簡單的問題嗎?”
對方的回答令咲難堪地低下頭,或者說,自己光是聽到往右往左方向的指示,腦袋就會不由自主地犯暈吧。
“嗯,可因爲我一向是憑直覺走的,所以一個人的時候,往往還記不住這些………。”
“………憑直覺嗎?”頓時喝光飲料的紅雀,饒有興趣地看了看有些羞澀的咲,突然發出快意的笑聲:“……不錯不錯,我很欣賞這樣的回答。”
“诶……?”
“看好了。”從衣服口袋裏取出折疊好的紙條,紅雀又掏出一支油性筆,將白紙畫上一個線條和三個箭頭:“這個線條是你走過來的路,來到中間的休息室,你只需要走第一個箭頭,然後一直走下去便到對局室的門口了。這樣總可以了吧?”
“謝謝你!”手中接過紙條的咲,看了看白紙,又小心翼翼地瞪著紅雀:“可是,這張紙條背面還寫著其它數字,這應該是你的筆記嗎?就這樣讓我拿走的話,豈不是……。”
“啊,那個已經沒用了。”紅雀聳了聳肩:“……因爲我已經將它全部記住了。”
“非常感謝!”咲再次彎腰致意。
“一點小事。”
用一種好奇的目光注視著眼前的短發少女,紅雀微笑地牽動了嘴角。
————
韓國隊的控室。
比起先鋒戰前的沈默,隊員們的表情絲毫沒有任何動搖,甚至可以說是更加自信。
其中,作爲主教練的權田監督更是一臉輕松的樣子。
“你們也看到了吧?這就是宮永照————”
回到了控室的崔銀雪,沮喪地點了點頭:“看是看到了,只可惜東三局讓她撈了很多便宜。”
“東三局,香港是明顯留力了。”權田的目光始終盯著電視熒幕:“然而,我想告訴你們的是,宮永照是具備豪運和速聽能力的選手,但是與其它人不同,她能夠針對對手的特性,通過分析避開,甚至把握對手的缺點,直擊對手。但這並不代表她的麻將技術登峰造極。”
“教練,不是吧,您說宮永照的技術不是登峰造極,那爲何沒幾個人能阻止她…………。”
“因爲我已經說了,宮永照是具備洞悉能力的高和率選手,有時候只會依靠強大的運勢來掩蓋自己隨機應變能力的不足。我說得沒錯吧,冰室?”
“呃……是的。”藍色長發的少女點點頭:“對于很多人來說,照是壓倒性的。但這個壓倒性,是建立在針對性打法和自身的強運基礎上。如果單獨對抗,很少有人能阻止那種速聽,畢竟,有時光憑五巡內的確看不出什麽,尤其是在刻意迷惑對手的情況下。”
“所以,教練你的意思是要我聯合其它兩人對付宮永照?”用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汗水,崔銀雪疑惑地看著權田。
“我並非這個意思。”權田歎了口氣:“也許,香港已經看破了我的戰略意圖也說不定。所以,我希望你能在後半莊盡量改變自己的打法,就算是你那所謂無敵的東三局,也稍微拿出不一樣的東西來,行麽?”
“這……。”
銀雪陷入了沈思。
因爲她知道,迄今爲止關于自己的評價都是“東三局努力撈分啊!”“東三局拜托了!”正是這樣,她總認爲自己只是一個簡單的戰略兵器,有時候對待比賽,甚至還不如在打扮方面的專心————
一個月前————
“恭喜你,崔!你是我們隊中唯一被選上的!”
被隊友們相互簇擁的崔銀雪並不高興,因爲她知道,自己的能力只是被他人需要而已。
東三局不輸給職業選手的神運,以及自己那不可思議的記錄,足以吸引代表隊的召集。
比起這樣的原因,少女更喜歡彰顯自己的個性。
同現在大多數的年輕人一樣,銀雪也是追逐現代潮流的一員,如果不是認爲自己的能力被他人需要,或許她早已經考慮進軍偶像業了。
但是你沒有成爲偶像的資質啊————
隊友的否定反而讓自己更加在意,究竟是什麽資質?如果現在的自己不具備條件,那麽,通過這次世界青年代表大會一戰成名不就行了?只要竭盡全力的表現自我就行,哪怕自己認爲這支隊伍之所以需要自己,僅僅只是看重這個能力————
真是的,每個人都這樣認爲……
仿佛我除了東三局剩下的什麽也沒有了,是的,什麽都沒………
“東三局的崔簡直就是無敵啊。”珍美無奈地歎了口氣:“要不是南三局的黴運,也許我的莊家也不會每次都被你坑掉吧?不過,也正是因爲這樣,你才會變得比我們更在乎其它幾局的勝負吧?”
“珍美你……。”面對這一突然的回答,崔銀雪反而收起了自嘲的笑容:“我什麽時候斷過你的親家了?”
“每次都是。”身穿傳統朝鮮服的韓國少女無奈地搖搖頭:“所以啊,既然這麽在乎自己,幹脆每一局都拼盡全力,每一局都努力嘗試改變,這樣如何?”
“笨蛋……這種事情,我當然知道!”趁一時之快的銀雪大聲喊道,隨即朝向門外:“真是的,早知道就不和你廢話了————我出發了!”
“加油啊,崔。”望著隊友前進的背影,身爲隊長的金秀麗神情關切地喃喃道:“讓她們看看,你迄今爲止累積的全部實力………。”
————
“照,你還記得今年第一次放铳的時候麽?”弘世堇暖昧地微笑著說道。
“全國大會三回戰的時候吧,當然記得。”宮永照非常幹脆地答道:“那個時候,的確發生了一些出乎我意料的事情。”
“那個時候,你回到控室對我說的第一句是————交給你了。”
“嗯,這有什麽問題麽?”宮永照扭過頭,斜眼看著曾與自己並肩作戰的隊友:“當初的我,與現在的我,沒有任何區別。”
“但是。”堇臉上的笑容也倏地消失,搖曳的深藍色長發散發著嚴肅的氣場:“我認爲,現在的你不會對自己的隊友說出這句話。”
“…………爲何要這樣說。”
“因爲我看到了你的糾結。”堇閉上雙眼:“和那個職業笑容的宮永照不同,和那個喜歡麻將的宮永照不同,和那個被稱爲王者的宮永照也不同,現在的你,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時候。”
“還以爲你要說什麽。”此時,照的口氣並不像是責備,只是純粹覺得不可思議:“真是的,不知爲何,每次輪到你開始擔心我的時候,我就已經想通了。”
是的。
冰室也好,曾經的榮譽也好,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正是因爲現在想通了,才會覺得過去那個一直苦苦等待的自己,真是可笑極了————
“……什麽?”堇嚇了一跳,因爲她完全沒想到,那樣的宮永照,居然會在說話的同時,撫摸著自己的長發:“照……你、你……在幹什麽……!?”
“在感歎你的遲鈍。”宮永照又重新轉過頭:“的確,我的麻將可能令有些人不怎麽高興,但是,如果不能挑戰自我,我的麻將也沒有進化的意義了。”
“進化………?”堇疑惑地看著眼前散發著異樣氣魄的少女。
“是的。”照認真地點了點頭:“這次後半莊,我會讓所有人都出乎意料的。所以,你也別想當然地認爲我放棄了什麽。”
“好吧好吧,我明白了。總而言之……。”堇羞澀地別過頭:“你現在可以放手了吧?別老摸我的頭發………。”
叮咚————
先鋒戰後半戰即將開始,倒數五分————與此同時響起的廣播聲,令兩人都不約而同地擡起頭。
“當然。”松開了手的宮永照露出惡作劇的微笑,隨即轉身離去:“那麽,失陪了。”
“你的回答還是那麽簡潔呢……。”看著照逐漸遠去的背影,弘世堇默默地低下頭,像是舉白旗似地歎了一口氣:“每次都是這樣,讓我毫無還手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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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就是入口。
就在宮永照即將走入對局室的刹那————
“姐姐!”
早早等候在旁的短發少女倉促地跑了過來:“姐姐……總算找到你了……!”
“咲……。”
照轉過頭,明明是擔心的語氣,臉上卻沒卸下那副面無表情的面具:“結果連你也來擔心我麽?”
“嗯,我只是有點……。”
“這些話,還是留到先鋒戰結束再說吧。”
“诶?”
“因爲,現在的我需要絕對的集中。”照扭過頭,繼續走進對局室,直到背對自己妹妹的時候,嘴角才隱約露出了一絲笑容————
“麻將,真是有趣呢。”
用任何人也聽不到的聲音,少女默默地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