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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黑騎士(下篇)
位於平柏國與布茲梅茲交界處的學院,象徵著兩國聯盟的和平,由兩國共同出資籌建,所以用地極為廣闊,建築上更是融合了兩國之長,大處上有平柏國特有的宏偉雄觀,小節上有布茲梅茲的精雕細琢。
其中以平柏國學生居多的神學院,以及布茲梅茲專精的商學院最為熱門。原本就讀商學院的市子‧薩庫拉公主,本來挺自滿於充滿布茲梅茲特色的商學院,在讓紅葉領了一圈神學院導覽之後,對神學院似乎也沒那麼討厭了。
大多數學生嚴守著清規戒律的神學院,格外的寧靜,莊嚴肅穆;與之對比,經常討論著各種生意手段的商學院,便成了只有金錢堆砌而成的華麗殿堂。
隨著一路上的談話,她知道,紅葉對於教會的一切運作是那麼清楚熟悉,關於神的存在又有自己一套獨特的見解,說是一名出色的教士也絕不為過。然而,那個疑惑還是盤桓在她的心頭久久不消,既然身為平柏國的子民,又是神學院的學生,爲什麼會不信仰呢?
「呼... ...」市子嘆了一口氣。果然,自己還是不夠了解他。
紅葉聽到這聲嘆息,停下了腳步。「累了嗎?也是,逛了這麼多地方。」
「不是--」市子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疑惑。「我只是越來越不明白,關於信仰這回事... ...你知道的,在我們布茲梅茲,比起信仰神祇,不如信仰金錢來得實際。」
「很不錯的說法。」紅葉嘴角微勾,完全沒有要推翻這種說法的意味。「對我來說,金錢還能讓人民吃飽飯,穿暖衣。至於神,或是教會... ...呵。」
「你這樣的說法讓平柏國的其他學生聽到會引起軒然大波吧。」市子有些擔心地左右張望著,深怕有平柏國的學生經過聽見。
「如果愚昧的信仰是他們奉行的準則,就讓我成為那個打破規則的人也無不可。」紅葉的視線落在神學院中央那座巨大的神祇雕像,眨了眨眼:「別忘了,我可是惡魔的使者啊。」
「噗哧... ...哪有人會聽到被稱呼為惡魔的使者還這麼開心的呀。」市子笑著搖了搖頭,「反正我是真的不明白,你怎麼會這麼極端地厭惡信仰。」
「... ...你知道這附近有一個村落是由教會管轄的嗎?」
「嗯?那個村落怎麼了?」
「... ...那是我剛到學院就讀時候的事情了,在離學院不遠的城鎮上遭到小偷。」紅葉低著頭,回想著那一次所見所聞的震撼。「追著那個小偷,便到了那個村落。」
「那裡... ...簡直是人間地獄... ...」皺著眉,像是不願多談。「總之,也許是我經歷的還不夠,儘管距離這裡不遠,那個村落的一切與我們所生活的國度,卻完全是兩個世界。」
市子困惑到了極點。既然是教會所管轄的村落,為什麼會落到這個地步?
「帶我去,我想知道。」
「你?別鬧了!公主殿下,請收起那無聊的好奇心。」
「哼,你不是對教會有諸多不滿嗎?既然如此,那為何不讓我看看,你不滿的緣由?說不定我將成為你的第一個信徒呢。」
挑了挑眉,紅葉忍不住說著:「我說過了吧,學院外的世界並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和平。」
「你不敢?」
紅葉頭痛地看著眼前的公主殿下。
「我說啊,假如你今天不帶我去的話--你知道的,我也會讓別人帶我去。」得意洋洋地下了最後通牒。
不滿地嘟噥著:「還真是任性妄為的公主殿下啊。」
「知道了、知道了... ...」舉著雙手做投降狀。紅葉慎重地認真叮嚀著:「去到那裡,千萬什麼也別做,什麼也別說,知道嗎?」
「嗯!」
為了避免顯眼,兩人換上了極為破舊的服裝。
「嗚哇。」低聲地驚呼著,才走到了村落的外圍地區,一股驚人的惡臭便飄散在空氣中。市子緊緊捂著口鼻,抵禦著這股難聞的氣味。
紅葉的左手緊握著她的手,右手則放在劍柄上,一副十分警戒的模樣。
「喂,不用握這麼緊吧?」有些玩笑意味地看著紅葉,「不過是來看看一個村莊而已。」
紅葉沒有答話,專注地注視著四周的風吹草動。
對方沒有應答,正覺得無聊的市子隨意瞧著,突然瞪大了雙眼,顫抖地指著一旁河道上漂浮著的不明物體。「喂喂!那是什麼?」
隨著市子的視線落向了河面,紅葉的神情陰鬱,低聲地解釋著:「嬰兒的屍體... ...」
「什麼!?」震驚地搖著紅葉的手臂,「是誰做這麼殘忍的事情!」
「大概是嬰兒的母親吧。」
不敢置信地看著紅葉,「不可能!」
「有什麼不可能的?--在這種環境下,根本養不起孩子。」
「怎麼... ...會這樣... ...」
忽然,前方一座大教堂,門前慢慢聚集了人潮,不斷傳來大聲的呼喚:「快過來吧!神要賜予你們恩惠了!」
「過來。」紅葉一把將市子拉到一旁的小巷內,「噓,別出聲了。」
兩人就這麼在巷弄之中,躲身在一個個木箱之後,探出頭來望向教會所在。
幾名神職人員,抬著大木桶從教會旁的小門走了出來。
只見教堂外聚集的人潮,全都死死盯著那些木桶,臉上寫滿了渴望。
神職人員一臉神聖地將木桶掀開。
忽然一股惡臭飄出。
市子瞪大了眼。那是什麼!?
一瓢瓢將木桶的內容物舀在破舊的木碗中。
人潮蜂擁而上,搶奪著那散發惡臭的東西。
「全是人們吃剩的食物。」語帶諷刺地說著:「這就是教會所謂的恩賜!」
「為什麼... ...教會為什麼要這樣子做?」
「哼!那群偽善者,為了擴充虔誠的教徒,不讓轄下的領民工作,反倒告訴他們:『只要虔誠信仰,向神明祈禱,就能獲得食物。』... ...並且不給予充足的食物,就是要讓領民死命地依附著教會。」
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地說不出話來。
明明距離不遠,卻是兩個世界。
「走吧,再多待下去恐怕會引人注意。」
正要出村的路上,一個小孩跌坐在巷弄前,嚎啕大哭。「嗚嗚嗚!」
市子看著小孩,有些不忍地拿出身上的糖果。
「不要!」紅葉驚呼地要制止市子的行為。
市子將糖果一面遞給小孩,一面疑惑地回頭看著紅葉。「怎麼了?」
『碰!』忽然一個黑影閃過,巨大的力道撞了過來,市子跌坐到地上。
「好痛!... ...」市子揉著撞到的地方,抬頭就見到小孩被人踹到一旁,而糖果早已被更年長的孩童給奪走。
「喂!你們在做什麼!那是我要給那個孩子的!」忍不住大喊著。
「快走!」紅葉一把拉起市子,「別說了!」
「到底怎麼--」市子還來不及反應,兩人就被團團包圍。
「啊啊,看來你們似乎不是這裡的人啊?」
「不想吃苦頭的話就把身上的東西留下!」
「喂喂... ...這不是最糟糕的情況嗎... ...」紅葉嘆了口氣。
市子驚恐地看著周圍的人,她堂堂公主,何曾落到這般境地過。
就算遇到圖謀不軌的傢伙,也有著重重護衛,而眼下,只有他們兩人。
「紅葉... ...對不起,我--」市子抬起頭,正要朝被牽扯到事件中的紅葉道歉。「咦!!!人呢!?」
紅葉不知何時早已走了好幾步之遠,還笑瞇瞇地回頭朝她揮手說拜拜。
「哦~親愛的市子殿下,你要好好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哦。」
「紅葉你這個大混蛋!!!」市子公主不顧形象地破口大罵。
「哎呀哎呀,剛才都叫你不要給了,你還是這麼做,受一點小懲罰才會長記性呀。」毫無人前那翩翩貴族的形象,紅葉用著小指挖了挖鼻。「加油啊,我先回去了。」
「等等!!別走啊!!喂--」
「哈哈哈!看來你的夥伴根本不管你的死活嘛!」
「喂,不管那個先離開的傢伙嗎?」
「別管他,沒看到他有帶劍嘛,我可不想受傷。眼前不就有個安全的獵物了嗎?」
市子低下頭去,神情晦澀不明。
「安全的... ...是吧!?」
「嗚啊啊啊!!」人群裡忽然傳出一陣大吼大叫。
「我的手啊!!折了啊!!」「小心!這女人太危險了!!」
右方一個肘擊,左前方一個踢腿。
並不信神的紅葉,此時卻比了個十字架的手勢。「阿門。」
「別小看我們啊!你這臭女人!」一個彪形大漢揮舞著木棒,急速地直往市子襲去。
光顧著躲開眼前的攻擊,根本無暇顧及身後的襲擊。
眼見木棒就要落在市子身上。
『唰!』忽地閃過一陣劍光。
木棒前緣應聲落下。
被銳利的劍劃了一個整齊的剖面。
有些欠扁的聲音,悠悠地說著:「真是顧前不顧後呢。」
「紅葉!」儘管被千鈞一髮地施以援手,市子仍忍不住罵著對方:「你這傢伙剛才竟然先偷跑!」
朝兩人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了。
兩人的距離越靠越近。
紅葉靠著市子的後背,輕輕說著:「喂,任性的殿下,背後就交給你了。」
「哼!看在你回來的份上,就勉強答應你這一介庶民的奢望。」
背後傳來隱忍著的笑聲,「這樣啊,還真是感謝殿下的大方呢。」
「別小看人啊!!」大漢猛地以斷了半截的木棒擊了過來,聲勢迅猛。
紅葉漫不經心地從腰際拿起一個皮囊,朝地面一潑。
「嗚哇哇哇!」根本來不及注意到地面的液體,大漢腳底一滑,腳步煞不住地直跌坐到地面,衝力之下滑了好幾步的距離。想站起來,偏偏腳底沾滿了油一般的液體,滑溜地根本無法著力,一連跌了好幾次。
愜意地拍了拍手,像是完成了什麼了不起的任務。
「哎,好累哦。」
「騙誰啊!你不過就是潑一下東西而已啊!!」市子公主忍不住青筋直冒。這個傢伙怎麼可以在這種情況下還這麼鎮定悠哉啊!!
「去死吧!」旁邊的人抓起短刃就朝紅葉刺去。
市子見機往其身上用力一撞。
「臭女人!!」甫一站穩,便將刀刃襲向市子。
「還愣著幹嘛!快跑啊!」紅葉一劍劈開刀刃的攻擊,抓起市子的手,跳過地面的油漬。
「別讓他們跑了!!快追!!」眾人追了上去。
「有完沒完啊!」紅葉聽到後頭的叫吼,將腰際的皮囊塞給市子。「往前頭的人潑去。」
「咦?好!」不明所以的市子,邊跟隨紅葉的腳步跑著,一面拉開皮囊的塞子,回頭用力一潑。
忽地落下漫天的油。
不等後頭的人反應過來,紅葉一抓路邊的照明火把,順勢往後一丟。
「哇啊啊!!著火啦!!」
趁著後頭的人驚恐的混亂,兩人總算從村落逃了出來。
回程的路上,市子早已經累得無法言語,全然依靠在身前駕馬的紅葉背後。
迷迷糊糊間,公主殿下只是突然想著:假如每一位公主都有一位守護騎士的話,她的守護騎士... ...希望是眼前這個人吧。
儘管沒有寬闊的背,卻很溫暖... ...很安心... ...
被稱呼為來自黑暗惡魔的使者嗎?
那麼,就是她所專屬的--黑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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