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sydney 于 2012-12-28 20:03 编辑

从小到大，蓉子身上便被贴着成熟稳重的标签，被师长们信任委托去照顾同龄人和晚辈。时间一长，蓉子也弄不明白，热心助人这一点到底是她的本性，还是后天养成的习惯了。

但是她并不讨厌那种被人需要的感觉。

偶尔自我分析时，蓉子的结论是，自己的责任感相当强，不太容易放得开，一旦挑上麻烦的重担也不会放下，哪怕偶尔会感到累。

如果换了新环境，会改变这种境遇吗？六年的莉莉安生活，不留恋是假的。

毕业式上，祥子作为送词的代表，在台上泣不成声，蓉子忍不住要上台帮助妹妹解围，幸好令挺身而出。蓉子不禁松了口气，如果是自己在台上举止失措，两位友人会怎样呢？

脑海中浮现中两人大笑的模样，蓉子叹气起身，到了她上台结词的时候了，所以她水野蓉子，绝不会让自己软弱如此。

新的外校大学，新的未来，并不后悔呢，卸任的红蔷薇水野蓉子期待地畅想着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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秉性难改——

因为是法律相关专业，大学时的蓉子的服饰多以职业套装为主，加上她身为蔷薇时锻炼出来的说话方式，很快地她依旧成为了活动的组织者，众人的核心，如此地顺理成章，蓉子无奈地用以上四字总结。

六月份的时候，祥子的母亲清子阿姨打来电话，语气中十足的哀伤，“蓉子，请来帮帮忙吧。”

原来清子阿姨的母亲，祥子的外婆，这位令人敬重的女性病重入院，医生说时日无多。蓉子立即请假赶了过去，清子阿姨憔悴了许多，日日以泪洗面。而祥子则像当年刚认识时，努力表现出一副坚强的模样，实则随时快要哭出来，依然倔强地死撑。

“姐姐大人，你来了。”祥子勉强地笑了笑。此时祥子已经不再去学校，请假在家。

或许她哭出来会更好。但祥子拒绝了，当蓉子提到佑己时，虽然神情凄楚，但她依然坚定地拒绝了。

祥子和佑己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蓉子想，但是既然当事人不愿意，她便不能自作主张。祥子现在就是一张绷紧到极致的弓弦，一旦松懈，便再也无法回复原样了。

一天之后，祥子的外婆离开了人世。葬礼过后，祥子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消沉失落，自厌自弃。

成长的岁月中，祥子非常地尊敬自己优雅而宽容的外婆，只有她，无条件地包容着祥子的任性，老人家比母亲更理解自己。

“那是因为祥子很像我呢。一看到祥子，就想起曾经的我呢。”

如今这位可敬的老人去世了，祥子觉得世界上或许不会再有这么理解包容自己的人了。而佑己，自己因为自大，将她推开了去，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佑己一定讨厌她了，果然自己一无是处呢，高傲任性，歇斯底里的怪兽……

“姐姐大人，我真没用呢。”祥子喃喃地说道。“我的性格很讨厌吧，以前姐姐一定觉得麻烦……”

这是没有的事，就算是麻烦，但是既然是姐妹，那也是甘之如饴啊。蓉子发现自己的话祥子根本听不进去，她仿佛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祥子，不管你的性格如何，我们，尤其是佑己，都全部接受和喜欢那样的你，你知道的不是吗？”

听到妹妹的名字，祥子的眼睛亮了一下，很快又黯淡了下去，“佑己她——现在也讨厌我了……”

“那不可能。”蓉子斩钉截铁地回答，就算世界末日来临，佑己永远喜爱她的姐姐大人祥子，这点她十分确定。然而当事人却听不进去，跪在床边不再说话。

无力感涌上心头，蓉子揉了揉额头，祥子若是钻了牛角尖，十头牛也无法让她改变主意。以前就是这一点让她最为苦手。既然认定了被佑己讨厌，旁人怎么证明说服都不管用。

只有本人现身才能解决问题了。

蓉子决定回久违的莉莉安一趟，将佑己带过来，也许问题就解决了。

从柏木优的车上下来，时间已经接近放学，停在门口片刻，看着没有人的银杏步道和远处的圣母像，她的视线转向另一侧的大学校园，那里圣正快乐地享受着大学生活吧，新的朋友，没有她这个爱啰嗦的老母鸡一样的朋友，日子一定相当滋润呢。还有江利子，一定正忙着和山边先生联络感情吧，说不定此刻也在附近呢。

摇头甩掉多余的心思，蓉子快步走进校园，向职员室走去，高跟鞋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着地声。

“佑己，你愿意救救祥子吗？”职员室门口，蓉子严肃地问前来的佑己。

“愿意。”佑己坚定地回答。

蓉子松了口气，一直以来，她觉得祥子和佑己的羁绊更深，或许祥子在某些方面需要自己，自己就像个更年长的长辈一样，当祥子陷入迷茫时适时地点拨一下。但佑己不同，她和祥子是相互需要和支撑的，在两人的互动中，双方都会得到成长，向着更好的方面发展，同时羁绊也更深刻。

她们会是一生的姐妹吧，哪怕未来佑己有了妹妹，也不会改变这一切。在佑己的心中，祥子是独特而无可取代的。同样在祥子的心中，佑己的地位独一无二。旁人很难介入到当中，就算她们旁边站着别的人，两人之间的联系却始终紧密。

将佑己带到了门口，蓉子便和柏木优到了院子里闲谈。如同名字一般，柏木优相当的优秀，虽然见面过几次，两人并不熟，但谈话时却并不觉得尴尬和陌生。

“和柏木先生谈话很愉快呢。”蓉子仰头看着头上的青翠树木，“很奇怪为什么圣会那么讨厌你呢。”

“也许是同类相斥吧。”柏木优轻笑。

“同类？”蓉子疑惑地皱眉。

“喜欢同一类型的人。”比如同性别的人，柏木优别有深意地笑。

蓉子只能想到屋子里的佑己。印象中柏木优对于佑己似乎青眼相待，而圣则会因此跳脚，相当滑稽好笑呢。

这个话题双方觉得都没有再进行下去的必要，于是两人默契地换了另一个话题。

“作为绅士，很高兴能令一位可敬的女士的心情能变好。”分别时柏木优行了一个古老的绅士礼。

“那么作为淑女，理应感谢好心的绅士的相陪。”蓉子屈膝回礼。今天她的心情确实很低落，究其原因，则是她并不被祥子所需要。

心情被人点破，反倒让她正视和接受，从死胡同里退一步，便能感受到海阔天空了吧。顺便也开始想通了一些事情，比如不必完全抛弃过去，重新开始。

“接下来尊敬的女士有何安排，可有我效劳的地方？”

“先生请自便。”蓉子感谢对方的好意，她打算去走访老友再回大学，考虑到距离，接下来要见的这个人可是很讨厌柏木先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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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到了大学，佐藤圣依然属于风云人物，或者说短发的圣其实更具有吸引力。不费吹灰之力，蓉子便见到了久违的老友。

圣和加东景在一起，三人寒暄着，加东饶有兴致地盯着这位久闻大名的前红蔷薇大人，对于曾经的朋友，圣说得并不多，也不愿意说。从佑己的嘴里听来，加东景对于这位“老奸巨猾or老谋深算同时也很温柔”的前红蔷薇大人深为好奇。

因为有圣这种麻烦人物存在，不得不考虑更多事情，从而显得“老奸巨猾”吧，加东景猜测着，心中涌起一股惺惺相惜的亲切感，感受到她的注视的蓉子虽然有点莫名其妙，还是微笑着冲她点头，更是引得加东景的认可和赞赏。

“我先回去了，你们聊。”加东景淡淡地告辞，语气和神态让蓉子想起了另一位老友江利子。

待那人走远，蓉子回过头，“圣，你的朋友加东小姐让我想起了江利子呢。”

“是吗？”佐藤圣往蓉子的杯子里续茶，她倒觉得加东跟蓉子更像呢，“蓉子怎么突然跑来叙旧呢？不是应该彻底告别莉莉安，忙着开展大学新生活吗？”

结业式之后，蓉子便彻底和旧友们断绝了联系。

“圣，你是在讽刺我吗？”蓉子抬头似笑非笑地盯着佐藤圣，好像看到了曾经的别扭问题少女。

圣笑出声，“让我猜一猜，你是因为祥子而回来的吧。仔细想一下，也只有妹妹祥子的事情才能让你千里迢迢地赶回来，然后顺便拜访老友——”

“你说对了。”蓉子并不否认，“不过我并不是祥子需要的英雄呢。”

圣收敛了嬉笑的神色，“小佑己才是吗？”

蓉子点头，“很奇怪，圣，我以为你会大笑，嘲笑我的失落呢。”

“蓉子——”佐藤圣无言以对，“你总是能让我无话可说呢。不过你错了，如果是以前，我可能会没心没肺地嘲笑你白费劲的热情。但是现在我不会……”

蓉子诧异地抬头看着佐藤圣。两人对视了片刻，蓉子嗤地笑了一声，“圣，你还真是变了，不光是外表，我都要不认识你了。”

“人总是有长大的一天啊。”佐藤圣挥挥手，引来蓉子更畅快的笑容。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总觉得很好笑。”从前的叛逆阴沉少女也能说出这样得体成熟的话语，总觉得光阴似箭，岁月荏苒，有一种浮华的不切实感。

“哎，能博你一笑也不错啦。”佐藤圣自我嘲解，“这么说，佑己和祥子之间的问题已经解决了？”这样她就放心了。

“你知道她们的事情吗？”

“不完全知道。”佐藤圣便将梅雨季节雨中遇到佑己的事情大概说了一下，“不过佑己坚持自己没事，一切都会解决。我也就没有再管了。想必是祥子太过固执了，弄得小佑己也钻牛角尖了吧。”

虽然只知端倪，圣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了。一切源于祥子的好强，若是她能找佑己一起分担，事情便不会闹到后来那样，两人都心碎神伤，不过不经风雨不见彩虹，有失必有得吧。

“圣还是那么地宠爱小佑己呢。”蓉子感叹，像圣这样的人，很少会主动去关心人，尤其是分开以后。蓉子可以预料到，即使是对于自己的妹妹志摩子，圣也只会站在远处观望。但佑己不同，随着距离的疏远，她和佑己的关系也没有因此变得冷淡，“佑己身上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呢，很难让人不喜欢。”

“可爱的小佑己和我是惺惺相惜的同类呢。”所以才会那么关注她呢，而且逗弄她的反应那么可爱，怎么能不喜欢呢。

又是同类啊，这已经是第二次听到这个名词了。蓉子实在很难想象两人会有什么共同点，“圣你又在信口胡说了。”

“蓉子你还是那么地严肃正经呢。”让人无所遁形，只能在她理解的范围内动作。如果超出前红蔷薇大人的预期，她一定会翻脸吧，其决绝程度比祥子的歇斯底里更可怕。“有时候蓉子真是让人可怕和讨厌呢。”

“那可真是失礼了。”蓉子总觉得圣的话似乎有深意，但她并不想深究，“你和江利子有联系吗？”

佐藤圣摆手，“今天你出现以前，我以为你们两个都失踪了。”

“这是我的电话。以后保持联系吧。”天色渐渐暗下来，虽然不舍，蓉子知道自己该告辞了。

“下次我也会你的大学找你吧。”佐藤圣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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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天之后，佐藤圣便实践了自己的承诺。

“蓉子，不要告诉我，你在大学里也是这幅打扮吧。”圣看着与上次见面服饰没什么差异的蓉子大跌眼镜。

及至到了蓉子租住的公寓，佐藤圣打量着衣柜中清一色的套装，低头看着自身随意而清凉的运动衫装扮，“蓉子，你都不热吗？”

“心静自然凉。”

“佩服佩服。”佐藤圣甘拜下风，“不得不说，蓉子你还是一贯的优等生做派呢，只不过升级成了精英风格了，但众星拱月、鹤立鸡群却是不变的。”

“衣着真的会影响吗？”蓉子被众星拱月这个词刺激到了，原本她倒是想清静的，只不过不知不觉又回到了高中时的状态，她也很无奈。

“我建议你活得随意率性一点比较好。”佐藤圣很没形象地摊坐在地上。

“你是说向你学习吗？”

“我很乐意当你的老师啊，谆谆教诲，诲人不倦，你以为我为什么考莉莉安大学！”

“谁都知道这是最不可能的理由啊。不过佐藤老师，请问怎样的衣着才叫随意呢？”

选择莉莉安，原因很简单，喜欢而已。至于未来的择业，佐藤圣对于老师并不排斥。

“你算是找对人了。”

“因为世界上没有比你更随意的人了吗？”

“蓉子，我发现你变得更坏心眼了。”

“那是你的错觉。”因为正视和袒露了自己的弱点，不再那么恐惧害怕，所以能更放开吧。

当天，两人一起购物逛街，卓尔不凡的气质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蓉子去试衣间的时候，佐藤圣便闲散地靠在一角闭目休息，隐约听到旁边的人在议论。

“那两个人是一对吧。”

“也可能只是朋友吧。不过短发的那个真漂亮呢。”

“另一个气质也很好啊，简直就像女王一样。”

佐藤圣抬头看了过去，议论的人惊吓地捂嘴消声。

“真是谢谢你们的夸赞了。”圣抬高了声音。

蓉子正好从试衣间出来，向结账的柜台走去，“圣，你又在臭美了？”

“没有你漂亮，所以才需要臭美啊。”佐藤圣慢慢地走了过去，“你挑好了？怎么样，我说效果不错吧。”

“两位小姐都很有眼光呢。”售货员熟练地恭维着，“要不两位各买一套吧，这可是当季最受欢迎的设计呢，简洁优雅，还可以随意搭配饰品呢。”

“我只能说小姐你很会销售。”佐藤圣原本便有这个打算，很快就被说动了。

“七夕的时候，两位还可以当情侣装呢。”售货员笑眯眯地递过装好的袋子。

果然被误会了，佐藤圣耸了耸肩，意料之中。圣看了看蓉子，她笑了笑，并没有当回事。

“跟圣走在一起，很容易被人误会呢。”走出门外，蓉子摇摇头。

“蓉子不是会害怕被人误会的女性吧。”佐藤圣双手插在裤袋中，“跟你说一个笑话，这世界上有一种人，可是对我避之唯恐不及呢。我第一次觉得原来在她们眼中，自己那么污秽呢。”

“圣——”

“安心啦，我又不是没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过。以前是外表，现在则是——”

“那些无聊的人不过是突然有了自视甚高的理由而已。就满足一下她们的浅薄虚荣心如何？自作多情的人一向都是意识过剩得令人感到可怜可悲呢。”

“好像我饥不择食一样。”前白蔷薇大人最纠结的一点其实还是跟自己有关。自从变成短发，加上率性的做派，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身边的人总是好奇她是否喜欢女性，有大胆的家伙便问她，她也不作掩饰。因为她是风云人物，所以连带喜欢同性这一点也传扬开来。有那么一些浅薄的人便以为圣喜欢她们，对于圣的无心接近常常咋呼不已。

佐藤圣哭笑不得，无力翻白眼。

“如果圣言行能更谨慎一点就好了。”就不会带来那么多麻烦了，蓉子摇头。

“活在别人眼中多累啊。”佐藤圣不敢苟同，“而且说实话，人们为什么那么好奇别人的私事呢，又不碍着她们什么，太无聊了。”

“只要是普通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两点俗气无聊的地方啊。”蓉子试图劝圣能更平和一点，换位思考一下。

“蓉子你说得轻巧。你又没有真正喜欢过同性，不会理解旁人异样的眼光的。”

“并不是所有人都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人的。”

“你想要说她们理解吗？所以眼光不会异样？那只是表面而已，理解但是却无法认同，真好听的话不是吗？”佐藤圣语气激动起来。

“算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吧。”蓉子理智地停止了争执。佐藤圣连夜坐车离开了，神情郁郁寡欢。“蓉子，似乎在你面前，我总是露出不那么成熟的一面，我很抱歉。”

“圣，你太生分了。”蓉子揉着太阳穴，“暌违多年的头疼感觉，真怀念哪，圣，我是否要感谢你？”

佐藤圣开怀大笑，挥挥手上了车。这个朋友，无论如何，她不能失去。

列车消失在轨道的尽头，蓉子慢慢地往回走，曾几何时，她也是喜欢过那位美丽的叛逆少女，关注她的一切，只是理智如她，不会像久保栞一样毫无保留地付出感情，圣喜欢和追求的正是那样的感情，那样炽烈而决绝的感情她很难想象，抛下一切只要爱情更加不是蓉子的做派。她从不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圣，但是也许如圣所言，不是圣本人，很难体会她本人的感觉吧，她可能真的只是理解但不认可，但是如圣那样的人，并不在乎表面的理解与否，而是发自内心的认同吧。

生活中不只是爱情而已。这就是水野蓉子和佐藤圣之间最大的差距和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