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无际的次元空间，似乎一瞬间就被巨大的光芒所填满补实，原本从炮口中涌射而出的七种颜色的光柱在互相重叠、遮蔽、交融之后混合成了炫目的白。

——带来无尽毁灭的白。

这股白光简单的突破了数层复合型的防御结界，轻松地破坏了由最坚固合金制作的次元舰装甲，本来由两者所构筑的令人安心的舰船防御体系在战略虹光炮的面前似乎连一张纸都不如——「噗」的一声就捅破了。

实际上，可能连「噗」的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因为在哈乌克舰桥当中的所有人，除了布鲁斯提督狂笑之外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

“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瞧见没有，瞧见没有！这这就是战略虹光炮的威力，这就是我所领导下的胜利啊！战阵、布局、计略……这些东西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就像那些破船一样，瞬间便土崩瓦解啊！”

看着白光过后的一片虚无，布鲁斯提督仰天长笑，他是如此的得意，甚至脸颊上都泛起了病态的红晕。一旁的诺爱儿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喉咙里发出无助的呜咽。她此时此刻无法从嘴中挤出哪怕最低限度的言语，因为摆在眼前的现实是如此的明晰，无论她用何种语言和词汇都是显得那么的无力。

原本是战略虹光炮的射击线上的位置，现在是一片空洞，不要说装甲的残片，甚至连灰尘都不允许存在于其中。原本在那里的所有舰队不论吨位的多少，全部灰飞烟灭；原本在那些舰船上的官兵，不论职等的高低，一律迎来平等的死亡。

这个结果过于简单，简单到了似乎是在嘲笑库洛诺和诺爱儿之前的一切努力；这个结果也过于残酷，因为仅是这一击，便清空了哈拉温家族最为坚实的力量，甚至没有给他们反抗的机会。

这个结果，让诺爱儿无法承受。

“战争，不该是这样的……我们之前的对战，到底都算是什么……”颤抖着，诺爱儿以连自己都听不清的声音说着。

“报，报告！统计结果出来了……”

一旁，通讯员用手按着塞在耳朵里的通讯器，脸色苍白的看着布鲁斯。

“说！”布鲁斯一点头，双手交叉在胸前。

“敌第一舰队反应在雷达上完全消失，推测为全灭。敌第二舰队仅有极少部分被命中。另，另外……另外……”

看着脸色变得更为惨白的通讯员，布鲁斯嘴上的笑容慢慢褪去，他皱起眉头怒气冲冲的吼道：“别吞吞吐吐的！发生什么了？说！”

“战略虹光炮发射的时候能量发生了外溢，波及到了我方舰队……”

“你说什么！？”布鲁斯快步走出两步，然后又突然停下，换了一副好整以暇的口气问道：“嗯，损失有多少？”

“第三舰队损失不是很大，仅有数艘受到冲击无法继续战斗，而第四舰队……第四舰队有1成舰队被波及，已经——”

不用通讯主任继续说下去，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因为他们眼前的结果就是最好实例。所有人面面相觑，看上去对方的脸色似乎都比自己的脸色更加难看一分。

不仅违背次元条约动用禁止兵器，甚至还对己方造成了损失，这个罪责甚至比在这里战败还要大得多。

“一个可以接受的数字。”

只有一个人还在微笑，一个冷漠到扭曲的微笑。而微笑之人的这句话，也让所有人背脊一凉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布鲁斯提督站离指挥席两步远的地方，笑着说道。

“诸君，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不过请你们冷静。你们不妨认真思考一下，只要我们在这里全歼了敌人，便没有人会知道我们到底做了什么，就算高层最后弄清楚了又能怎么样呢？她能够制裁这里的我们么？我们是打了胜仗的英雄啊！”

他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至于那些牺牲了的同伴，我也感到十分悲伤。不过他们的牺牲都是有意义的，是他们给予了我们胜利的道标。我们已经只需要前进就好了不是么？看看现在的……”

“屠夫！侩子手！你是这场战争的罪人！你是手染自己同胞鲜血的恶魔！”

诺爱儿侧倒在地上，眼泪顺着面颊直接滑到地面，那充满着怨恨和绝望的视线狠狠扎进布鲁斯的身体里。其声音之凄厉，甚至让其他人都不禁抖了一下。

布鲁斯身体一抖，也死死的盯着诺爱儿。

“NumberⅡ-2，给我看清现在的局势！就算是菜鸟你好歹也在那个该死的培养皿里被灌输过指挥官教育，我已经用战略虹光炮击溃了敌人的斗志，胜利尽在我手。我是英雄，不是罪人！不是！”

“你动用禁止兵器，伤害己方战友，疑似对敌人进行屠杀行为——你最少触犯了三条重罪，不是罪人是什么！胜利不代表一切，更何况哈拉温舰队依旧还有三个成建制的舰队群！”

诺爱儿的血泪控诉并没有令布鲁斯的表情有丝毫动摇，他俯身瞬间给了诺爱儿一个嘴巴，扥起了她的一头棕发，用阴狠的表情说着：“有再多的舰队又怎么样？他们已经丧失了指挥官，也丧失了斗志，没有斗志的勇士甚至打不赢一只雄鸡！”

诺爱儿把嘴里的血吐在布鲁斯的脸上，惨笑着说：“你看看你的周围，丧失了斗志的到底是哈拉温舰队，还是我们！！！”

布鲁斯抬起头环视整个舰桥，却没有看到一个人的眼睛。

然后，他接到了通讯主任的最新报告。

距库洛诺传送到第四舰队旗舰温莎尔号的舰桥已经过去整整3分钟了，而他依旧处在丧魂失志的状态之中。他并非没有想到自己可能阵亡，也不是没有做好死的觉悟。但是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能够幸存下来。而且让他幸存的方式对他来说居然这样残酷。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娜米里娅……）

脑海中全部被那个蜜色长发的剪影所占据，完全没有注意到在一旁急切呼唤着自己的温莎尔号的指挥官。

温莎尔号的指挥官——特伦斯•萨布利奇（Terrence•Sablic）看到自己的上官这样一幅状态，急的团团转，最后一咬牙低声向依旧失神的库洛诺说了一句：“抱歉了阁下，到时候可别扭送我去军法处啊……”

然后「呼」的一声，把拳头狠狠砸进了库洛诺的左脸颊。这一拳是如此的用力，甚至把库洛诺从指挥席上击倒在地。然而也只有这样的攻击，才让他缓缓回过神来。

“咳咳……噗咳咳……你，你干什么？特伦斯？”

“阁下，我知道您现在十分伤痛，因为我们所有人都和您一样。不过，现在不是我们沉浸悲伤的时候啊！我们因为他们卑劣的手段已经损失一整个舰队，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所有人都在等着您拿主意啊！”

（等着我，拿主意？）

库洛诺抬起头环视整个舰桥，每一个人的眼睛都在盯着他。他们的眼中都充满了彷徨、无助、困惑、请求……以及愤怒。

没有绝望，只有愤怒。

似是能够将整个次元世界都烧得一干二净不留片瓦的愤怒！

这股愤怒也点燃了库洛诺身体中已经枯萎的干草，他缓缓的站起身，泪痕还挂在脸上。不过他并没有用手去擦拭，反而用手紧紧扶住了指挥席的椅背，缓缓说道：

“通讯主任，打开公共通讯频道，我有话要对所有人讲。”

“是！”年轻的通讯主任用袖子一把擦干了眼眶中的泪水，高声回答道。

“诸位，是我，库洛诺•哈拉温。”

这是一切的开场白。

“我们今天在这里，原本是来拯救在我们脚下的战友，原本是来支援凡赛尔要塞的防御。但是，我们现在还被挡在这里，已经被阻挡了……将近三个小时。”

听到这句的所有人，都悄悄低下了头颅。

“我们笃信我们会取得胜利，我们确信敌人将会失败，我们相信正义扛我们的肩上，持我们的手中……从一开始便是如此。”

作战参谋狠狠捣住了嘴，怕自己痛哭出声。

“然而，现在这个情况，你们是不是有所动摇，是不是不再相信自己？你们认为正义必胜，可是自己即将失败……”

炮击长狠狠咬住自己的嘴唇，甚至要滴出血来。

“在这里，我们有最卑鄙的敌人，也有最可靠的战友。在这里，我们有最惨痛的伤亡，也有最华丽的逆转。”

通讯主任的袖子再次抹向眼眶。

“我们在之前曾经形势大好，我们曾经以寡击众。然而，我们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这山穷水尽的一步。”

温莎尔号的副官把军帽死死攥紧，浑身颤抖。

“但是，这不是我们不够英勇！这也并非我们实力逊于对手！这是因为我们身上持有他们所没有的东西——”

库洛诺停了一下，然后开口道：

“荣誉与正义。”

“我们有荣誉与正义！我们有荣誉与正义！我们有荣誉与正义！”

圣王教会所有次元舰上的人们听到了库洛诺的呐喊，不禁全部痛哭失声，然后一起随着那激昂的声音怒吼：

“我们是次元航行部队的士兵，我们有热血与忠诚！我们是时空管理局的士兵，我们有荣誉与正义！”

“虽然，我们已经不是时空管理局的士兵；虽然，我们面前的人称他们为时空管理局，虽然，我们被他们指为叛乱者……”

“但是，只有我们，唯有我们才有资格凭吊先人的光辉；才有资格继承光荣的传统。”

所有人紧紧盯着也已泪流满面的库洛诺•哈拉温。

“我们已经步上了绝望之路，但是我们死战不退。因为，荣耀与正义与我们同在。”

“我们，死战不退！荣耀与正义，与我同在！”特伦斯•萨布利奇以及所有次元舰的舰长同时站起了身姿，一起振臂高呼。

娜米里娅，这就是你让我留下来的原因么？那么，就在天上看着吧……

库洛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决定为这场战役真正的画上休止符。

“升起最高旗帜——时空管理局的荣耀与正义！”

——看着荣耀与正义之旗覆盖整片次元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