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happy人 于 2013-3-28 16:12 编辑

那是在时空管理局还尚处在黎明时期，次元航行舰队便已经缔造的神话：在每艘次元航行舰船上都有且仅有一发没有任何威力的“炮弹”。说是“炮弹”更像是一枚烟花，因为它仅仅能在空中绽放出一个存留时间不到10秒的美丽图案。

没有权杖、没有宝剑、没有天平、没有雄狮，一些在传奇小说之中威风凛凛的组成部分它都没有——只有一双翅膀和一个十字星。

“翅膀象征自由，代表我们的舰队将无所不往。而十字星象征次元，意味着我们的舰队安身立命所在。只要是舰船，终将行使于海上，哪怕这艘舰船是战列舰，周围包裹的是次元海。”

这是设计了这幅图案的人向拉尔戈•基尔所阐释的他心目中的次元航行舰队的真谛。但是，这个原本的释义在军队中并不吃香。于是，不知是从谁开始，便把这图案曲解为了荣耀与正义的象征。滑稽的是，这个曲解之后的答案反而更加的令次元航行舰队的士兵们更有荣誉感和凝聚力，所以哪怕是设计者也只能乖乖地认同这个“正确的错误”。

从此之后十数年，每当次元航行舰队开始与敌作战之时总是先把这幅旗帜挂起，一是用以激励士气，一是用以震慑敌人——告诉他们战无不胜的次元航行舰队来了，就在他们的面前。

时过境迁，随着最后一支反时空管理局的舰队被彻底消灭之后，这面旗帜便失去了其存在的意义，只是偶尔还在一些仪式上还能瞥见它的影子。

然而就在此时，早已被人遗忘在角落但还尚未“发霉”的炮弹，终于再一次“塞入了炮膛”。那在宇宙中绽放的自由之翼与次元之星仿佛在向所有人高呼：有什么东西不会因时间的消逝而磨损，有什么东西不会因立场和时局的变换而改变。

哪怕自欺欺人，荣耀仍旧存留于心。

尽管苍白无力，正义依然寄宿于魂。

它们从未离开，只待再度登场。

现在，时辰到了。

于是，无数的翅膀和星辰……

——于焉降临。

“那，那是……”

“荣耀与正义之旗……？”

“那是最高旗帜！那是时空管理局的荣耀与正义之旗啊！”

几乎每个时空管理局舰队的士兵都失魂落魄的看着那一幅幅熟悉的图案，同时一阵钻心的痛楚也随之而生。每个人都在低声的询问着自己的内心深处：“它们明明是叛乱者，却敢挂起这面‘旗帜’。那身为正牌管理局次元航行部队的我们呢？我们挂的出来么？”

哪怕在十数分钟之前，绝大多数人都会坚定的点点头。但是，现在的他们却不敢动，不敢哪怕一厘米的动一动那已经僵硬的脖颈。

而与此同时，每一艘舰船也收到了来自敌方的一条讯息。

哪怕次元航行部队的军法条例上明确表明了阵前与敌军私通是重罪，但是这条信息来得时机实在太好，有不少舰长在犹豫了一瞬间之后仍然选择了「打开」。

这条讯息里只有一个消瘦的年轻提督说的短短一句话：

「升起最高旗帜者我军将视之为友军。」

“友军？开什么玩笑！”

布鲁斯通红的双眼盯着库洛诺•哈拉温的影像，用着连歇斯底里都不足以形容的狂态咆哮着，双手在空中胡乱的挥舞。

“这不可能！他明明已经死了！应该已经死了啊！”

诺爱儿看着发狂的布鲁斯，心里一片惨然。她用着似是人偶一般的语调淡淡的向通讯主任询问：

“有多少舰只升起了最高旗帜？不，有多少舰只叛乱了？”

通讯主任轻轻一颤，瞥了一眼布鲁斯，在发现他并没有什么过激反应之后迅速的在键盘上打了几下，然后视线便锁定在了屏幕上，手也停在了半空中，不再动弹。

“……到底有多少，说。”

“是……各舰队都有不同、不同程度的‘叛乱’情况。第一、第二舰队叛乱者最少，仅有的数艘也已经被周围的舰只控制起来了。第三、第五舰队其次，叛乱的舰船不到两成……”

“第四舰队呢？”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却并没有引起通讯主任的注意。

“第、第四舰队，第四舰队过半都……都……”

话还没说完，屏幕上突然一闪，通讯主任立刻回头大喊。

“报告！敌军再度发起攻击，请指示！”

然而，她目光所及之处却并没有给她任何的指示。

“不对……不对！这一定是哪里出错了……一定是哪里出错了……不该是这样的，应该是我获胜才对啊！这一定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布鲁斯垂着头，小声嘀咕着逃避现实的话语。

“正视现实吧布鲁斯提督，已经完了……你的计划你的野心都已经被打碎了。敌人已经发起反击了，第四舰队也有过半的舰船叛乱了。第三、第五舰队一时之间也受到制肘无法行动。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你也好，我也罢，我们不用接受军事法庭的审判了，因为我们都将死在……”

「碰！」

一声巨响打断了诺爱儿带着嘲讽的陈述。她愕然转过头，看见布鲁斯那原本有些微佝偻的身躯缓缓倒下，他的手臂弯曲，右手握着自己的配枪对准了太阳穴。而那原本是太阳穴的位置，却已然变成了一个刺眼的血洞。一切的一切都如同慢动作一般。

「碰。」

这一声比之前的小了很多。

一股淡淡的硝烟从枪口冒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时空管理局XV级战舰哈乌克号的舰长，哈拉温舰队拦截任务的总负责人，现下战场时空管理局方的总司令——布鲁斯•安塔尔，已经饮弹自杀。

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整座舰桥没有任何人可以在第一时间内就接受这一切事实。诺爱儿也不行，她无法接受在自己眼中骄傲自大、刚愎自用的布鲁斯居然就这样以一种可以说是「滑稽」的方式死亡了。

这种自杀在她看来甚至都没有任何尊严可言，只是走向了逃避现实的血色末路而已。所以她便更加不能接受，她甚至气得浑身发抖，连自己身上的魔法消除了都没有发现。

她下意识的奔到布鲁斯的尸体前，一把揪住了“他”的前襟，一个巴掌狠狠的扇了过去，甚至比之前自己挨的那下还要狠。但是，却没有她期望的反应。

“喂，你开什么玩笑啊……擅自挣脱控制，擅自发动禁止兵器，现在又在留下了这个烂摊子的情况下擅自死了？”

“别开玩笑了混蛋！”狠狠地把尸体再度摔回地板上。

盯着布鲁斯两眼圆睁的尸体，诺爱儿也不顾周围都是血液便一屁股坐倒在地。

她就这样呆着一动都不敢动，她害怕她一动就会听到别人问她「怎么办」，一动就能看到别人以期待和渴求的目光注视着她；他知道平常那令人愉悦的视线现在一定会变成刀子，一刀一刀割着她的肉，刺着她的心。

因为她什么办法都没有。

自培养皿中“出生”以来，她第一次知道了“信任”与“责任”是多么可怖的物什。

之前面对敌军猛攻也能挥洒自如，闲庭信步的样子仿若昨日梦幻，一丁点都无法从这个恨不得躲到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女孩子身上看到。她竭尽全力也只能不让自己真的发抖，真的哭出声音来。

“你在做什么？诺爱儿副官。你的通讯主任刚刚联络过我，也已经把事情都报告了。根据《时空管理局战时临时特殊条例》第三章第二款现在应该由你暂时接任提督才对吧？为什么还在那里呆坐着。”

苍老的声音响起，却把诺爱儿吓了一跳。她站起身的同时，便看见第二舰队提督瓦里内尔的半身影像已经占据了通讯器的屏幕。

“瓦，瓦里内尔提督？”

看着一副失魂落魄的诺爱儿，瓦里内尔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因为他明白肩负着所有人生之希望的信任与承担战事失败的责任已经要把这个初出茅庐的少女压垮了。

“冷静一些，事情还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第一第二舰队还有完整的机动性，第三第五舰队最多不过十分钟就能摆脱钳制。所以说，你现在立刻给我打起精神来！”

最后的一吼让诺爱儿清醒了些，她因条件反射而举起来敬军礼的手放下。

“我明白了。感谢您的呵斥，刚才失态了，抱歉。”

“这就好。不过刚才话虽然说得漂亮，不过你也应该清楚虽然在数量上我们仍不输于对手，不过士气说是崩溃都不为过，再战斗下去除了全军覆没无一它途。”

“是。不过现在根本容不得我们抽身后撤，现在的局面甚至比之前我想要后撤重整部队时更为糟糕……对手，库洛诺•哈拉温不会给我们机会的。”

与诺爱儿担忧的语气相比，瓦力内尔的声音却显得不合时宜的平静与轻松。他甚至带着些教导弟子的口气，轻轻说道：“你错了，诺爱儿代理提督。”

“站在他们的角度，他们会让我们的舰队撤退的。不要忘记了，他们的任务是支援奥古诺西塔的地面战场，而不是在这里和我们进行决战。哈拉温家的小子是个理智的人，他不会让仇恨冲昏头脑的。”

“可是，就算如此，第一、第二舰队还好说，第三、第五舰队现在完全还是不能动弹的状态，更别提第四舰队了。现在撤退的话被攻击的危险太高了！”

“不对。”淡淡的，老者再度否定了诺爱儿的发言。

“或许一场真正的叛乱确实会变成你所说的那样。不过现在的情形与其不同。升起最高旗帜的提督们有很多只是一时热血上涌，并没做好真的和管理局决裂的准备。而且哈拉温家的小子的说法很狡猾，只说了‘友军’而并非是‘我军’，这其实无形中给了那些提督一个心理安慰。而现在这个心理安慰也给了我们一个机会。”

“您的意思是，我们撤退他们会袖手旁观，不会追击？”诺爱儿一点就透，马上明白了瓦里内尔的意思。

“对。幸好你之前没有下达什么让舰队攻击叛乱者的指示，现在两方之间只是相互警戒，并没有直接开火。这是唯一的一个机会。当然，第四舰队你不要过于期待，他们基本上已经不能挽回了。让剩余没有叛乱的牵制他们，不让他们捣乱就行了。”

最后的那句话让诺爱儿心中泛起了酸楚，本来就已经被自己人攻击的第四舰队，还要用来拖住昔日队友的脚步让其它人逃出生天。

（等等，这样的话……）

似是想起了什么，诺爱儿抬头直视瓦里内尔提督的眼睛，说道：“提督，您还少说了一件事吧。”

“你发现了。没错，要实现这上面的一切必须有一个前提。”

瓦里内尔露出了微笑，而诺爱儿脸上一片凝重。

“这个前提，是掩护撤退的拦截部队吧。”

“对。”瓦里内尔点点头。

“只要是撤退，就必须留下一支部队用来拦截追兵，否则任何的撤退都有可能随时变成溃退，甚至是溃败。第四舰队只能拖住它自己，决计不会是那只队伍。而您……”

“而我和我的第二舰队，自然就是那只拦截部队。”瓦里内尔坦然道。

“不行！”诺爱儿立刻拒绝，“第二舰队在之前就已经损失很严重了……”

“所以就更该让我们去了不是么？”瓦里内尔第一次打断了诺爱儿的话，“现在这只舰队群可以没有我，也可以没有第二舰队，但是不能没有你，不能没有第一舰队。因为你们是这只舰队的主心骨。你们没了，不用打我们就已经散了。”

瓦里内尔停顿了一下，继续笑着说：“更何况我虽然当了二十年的提督，但是我和我手下的部队除了防守之外还真的没什么别的长处呢，所以就让我们担负这个任务吧。”

“不，我不能……在这里进行拦截……”诺爱儿倔强的摇着头，嘴里的「近乎和阵亡没两样」终究是说不出口。

“不要撒娇了！你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不是么？身为一个合格并优秀的指挥官，就必须懂得在适当的时候放弃些什么来获得自己想达成战略目的。我们这些人不过是些老头子了，就算牺牲也什么。而且你不是也说过么，‘不要成为我们新一代的绊脚石’，说的很好啊。既然敢放出这种狂言，那么就给我做好相应的觉悟吧！就让我们这老一辈的为你们新一代扫清前障，踏着我们继续前进吧！”

听到这里，诺爱儿终于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呜……是……吸……我明白了！……吸……祝，祝您……和……呜……第二舰队，吸……武运昌隆！”

“祝武运昌隆！”全舰桥上所有人同时大吼。

“也祝你们武运昌隆。希望自由永伴，次元永眷。”

随着早已不在次元舰队士兵之间流传的祝福之声，瓦里内尔关闭了通讯。

「吸——」

“那么各位，”诺爱儿一把把泪擦干，再一次看着舰桥上的所有人，然后缓缓的说：“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最后一次，不过拜托了，请把力量借给我！”

“是！提督！”

“阁下！敌方的阵型开始变化了……”特伦斯偏头看向库洛诺。

自从刚刚宣布开始进攻以来，库洛诺就一直寡言的看着整体战局，除了偶尔做一些战局的细微调整之外就再也没说过话。似乎之前的慷慨激昂就已经把这个年轻人的所有热血都榨干了一般。

“……真可惜。”

“诶？您刚才说什么？”

“我本以为他们一定会阵脚大乱的，没想到居然如此镇静。他们选择了唯一一条正确的道路，想要通吃他们已经不可能了。”

库洛诺叹了口气，用手点着屏幕。

“怎么会？我们明明已经占据了绝大的主动权啊！”

“自己看吧。”

一切正如瓦里内尔和库洛诺所料，除了管理局所属的第四舰队之外，之前管理局阵营升起旗帜的舰船并没有攻击企图从战场撤离的前队友，第四舰队则陷入了相对混乱的内战状态。而想要追击的圣王联合部队却愕然发现刚刚成为自己“友军”的舰船正好挡在自己的追击路线上，一时半会儿也绕不开。

“这，真是阴险！”特伦斯看着局势一点点的变化，愤恨的啐了一声。

“不过就算这样，我们也来得及赶在他们完全撤离战场之前追上他们！”

“不，特伦斯。你所说的是在他们没有预留拦截舰队的情况下才能实现的结果啊……”库洛诺指着电子地图中不断拉长战线的一只舰队说道。

“拉长战线？这是打算把其它部队都包在自己的掩护圈里？就算另外三只舰队是往一个方向撤退的，也太……”

“通讯主任，帮我向对面舰队的指挥官发一条消息，说我想和他谈谈。”库洛诺并没有理会他，只是静静地吩咐。

“是！”

没过一会儿，瓦里内尔严肃而苍老的脸出现在了主屏幕上。

“听说你找我，哈拉温家的小子？”

库洛诺没有多说，只是静静地说了一句：

“值得么？”

瓦里内尔愣都没愣，淡淡道：“为未来开辟道路，怎么都是值得的。”

“是吗？看样子布鲁斯已经死了？”

瓦里内尔表情不变，只是继续说道：“我们都已是年过半百的人，死生都是正常的，未来就交给你们这一代啦。虽然隐约猜到了那只小狸猫的想法，不过你们还是不要把得来不易的和平给破坏干净啊！”

库洛诺点了点头

“还有话要和我这个老头子说么？”

库洛诺摇了摇头。

“那么就来战吧！可不要小看参了四十年军，当了二十年提督的老兵啊！”

——这是库洛诺所知的瓦里内尔的最后一句话。

短短的二十分钟内，战斗就已经完全结束。时空管理局方的第二舰队自旗舰以降，除去投敌的数艘舰队之外，全军覆没。瓦里内尔提督率领旗舰最后的反冲锋也被一轮齐射变成了一堆散布在宇宙中的灰尘。

但是就是这宝贵的二十分钟，足以让管理局的其它舰队脱离敌人的搜寻。而就在这之中，第一舰队的旗舰哈乌克号上，年轻的指挥官在哭泣和悔恨中第一次明白了成长的真谛。

在这二十分钟后，后世所称的第一次长空之战以圣王联合舰队的胜利告终。这场位于万丈高空中的赌博，以一方惨胜，另一方保留了大半筹码收场。事实上，不管是库洛诺•哈拉温还是诺爱儿都明白这场赌博还没有告终，因为只要赌桌、赌客、和筹码还在，赌局就不会结束。

另外，此时的库洛诺还不知道，就在他被管理局舰队硬生生拖住的三个多小时之内，地面战场早已风起云涌。

他也还不知道，如果阿斯拉Ⅱ依然健在的话，那么身为舰长的他便会受到一份加急命令文件，而这份命令文件的标识等级为：

「A」

※※※※※※※※※※※※※※※※※※※※※※※※※※※※※※※※※※※※※※※

第一章——Gambling In The High Altitude （高空赌博）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