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无标题

作者:郁闷的DE
更新时间:2013-01-05 0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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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郁闷的DE 于 2013-1-5 00:44 编辑


外传 骑士与君王(下)


POV:阿尔芙罗尔



曙光渗进窗帘以前,阿尔芙罗尔就已经醒了。


她只穿了一件贵族衬衫和羊绒线裤就出了卧室。侍从法罗尔·多米尼克见她醒来,便为她取来全部的装备,整整齐齐地放置在前厅的木桌上。这位年轻却高大的见习骑士是肯莱顿公主在战场上的侍卫之一,而他的父亲则是格罗依华德家属下的一名骑士。男孩只有十五岁,比阿尔芙罗尔还要小上两岁,青涩的脸上不乏刚毅和勇敢,同时还有对梦想的憧憬。他一直都崇拜着这位肯莱顿的长公主殿下。虽然这孩子不比从小就由名师教导训练,拥有极高天赋的阿尔芙罗尔,但十四岁就被法罗斯·冯·格罗依华德大公爵选为骑士侍从还是另他的家人十分高兴。而在他的年纪时,女骑士就已受封高等骑士,并且加入了圣王卫队,成为了克洛诺斯史上最年轻的“米罗级”魔剑骑士。


阿尔芙罗尔望着那堆用昂贵的烙钢制成的全覆式铠甲零件,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缓缓抽出从不离身的家传宝剑,希里提斯立刻以嗡鸣与逐渐变红的剑刃回应着她。法罗尔全身微颤,似乎他也明显感受到了剑刃的锋利和热度。


“阿尔芙罗尔·冯·格罗依华德,我的女儿,你想要继承这柄魔法剑‘希里提斯’成为魔剑骑士?”

“是的,父亲。”

“理由.”

“我有了想要守护的东西。”

……


她回想起自己在继承长剑时父亲问她的话。长剑早已承认她为主人,一生都不会背叛,然而自己却丧失了当初的坚定信念,变得幼稚可笑起来。她将剑插还鞘中,在心中默念格罗依华德的家训。


剑以守护忠诚。


阿尔芙罗尔对法罗尔点点头,吐出一句话。


“帮我着装。”



阿尔芙罗尔径直穿过女王宫花园,攀上罗兰多姆宏伟的外城城墙。城外城里一片寂静,偶尔听到几声鸡鸣,清晨的钟声还未敲响,整座王城都还在朦胧之中。天空中云层淡薄,远方的地平线交际处刚刚泛起鱼肚白,紫蓝色的天幕上依稀还能望见星辰闪烁。那些战死沙场的英灵们在高空中守望着广阔无垠的罗兰多那大平原,不分国家,不分种族。他们的眼光遍及大地,静静等待着消亡的时刻。


虽然已经开始备战,但值夜的卫兵们仍旧无精打采,他们摇摇晃晃地经过女骑士的身边,在打哈欠的同时向她行礼致意,阿尔芙罗尔让他们去好好休息。同时另外一批接班的士兵走上城墙,手中还拿着几盏提灯。灯光在他们的铠甲上映出一片橙红,如同还未完全朽烂的铜镜。


其实他们应该显得警觉一些,让这场戏变得更加真实。阿尔芙罗尔心想,不过离开场至少还有三天,他们也没必要草木皆兵。


“这边天气不错。”


一个声音在她身边响起,她未曾想到会有人在她没发现的情况下接近,她甚至没有察觉到任何人的气息。所以阿尔芙罗尔立刻回头,看到的却是一抹深沉的蓝色和一张熟悉的面孔。


“狄…阿拉克里顿伯爵大人。”阿尔芙罗尔微微鞠躬,“您怎么会在这里?”


“早上好,格罗依华德殿下。”对方笑着回答,“昨夜我在罗廷顿与赫里顿共享晚餐时接到了洛米克罗叛乱的消息,你知道的,我那小地方可没有法师协会的传送门,于是赫里顿带着我连夜飞了过来。”


阿尔芙罗尔这才细细打量着狄拉娜·德·罗廷顿·阿拉克里顿女伯爵。这位平时看上去精神抖擞的女将军此刻显得疲惫不堪,深蓝色的头发散乱的披散在身后,有着苗条曲线的蓝色龙鳞铠甲上沾满了水珠,背后完全湿透的毛绒披风成为了一个沉重的负担,就连佩剑也无精打采地垂在腰带上,整个人都如此狼狈不堪。或许她除了赶到罗兰多姆,看来南方的雨量不小,否则就算乘着赫里顿飞行一整夜也不会让她如此疲惫。


“你看上去糟透了,狄兰娜姐姐。”阿尔芙罗尔毫不留情地说。“也许你该去换身衣服睡上一觉,再喝点洋葱姜汤。”


“你的心上人才糟透了,女王陛下一整晚没睡,接见我时眼睛肿得像两只胡桃。”狄拉娜泛起一丝疲倦的微笑,“你在逍遥自在,主君却伤心欲绝,你这圣王卫士当得可不合格。”


阿尔芙罗尔内心阵痛,都是我的错。她一下就为昨天的行为后悔了,恨不得立刻冲到女王宫向维多莉娅致歉,但她现在还是无法面对她。


“先不说这个,您怎么会来罗兰多姆?”阿尔芙罗尔尝试转移话题,暂时不要提到女王,否则她将如同钝刀割肉,伤痛更深。“这是属于人类的战争,龙骑士恐怕不应该参与进来吧。”


“这事儿我比你清楚,我可爱的妹妹。”狄拉娜回答,“你也知道一百五十年前的布吕思恩叛乱吧…”阿尔芙罗尔点头,她继续说。“…那时的龙族们依照旧律并没有参加人类的战争。于是特罗尼安王室几乎被屠戮殆尽。之后的八年乱政期间,其他国家的龙骑士乘机择时进攻,而数名被选召的龙骑士早已被当时执政的布吕思恩家族处死,导致蓝龙和赤龙再也无法抵御奥克斯玛等国的龙骑士进攻。上古龙陨落天际,损失相当惨重。”


“所以这次他们吸取了教训,想用龙骑士的力量来维持克洛诺斯的稳定?”


“是这样没错。”狄拉娜笑了,她继续说,“上古时期的龙族战争法律已无法顺应现在的情势,在这个龙族与人类和平相处的时代,也是时候将之废除了。”她又指了指自己背后那湿成抹布一样的斗篷,“这就是龙族长老们要我做的第一件事,侦查北方两个骑士团的行程。”


“辛苦了,想必敌情已经在你的掌控之中。”阿尔芙罗尔说,“您没受伤吧?”


“还算顺利,我和赫里顿在杰米西斯山口发现了黄金之鹰的军旗,北方的天气也不算好。”女伯爵指着自己湿透的斗篷,“南方的大雨自不必说,而水气借由西风绕过了莱德娜山脉,从海上偷偷溜到了北方,那边的风雪开始变大了,想必还能延缓一两天时间。马德拉的城墙上早已被守军浇筑上了一层冰,根本没法攻打。叛军绝对不会花费精力和时间在那上面。他们会沿途劫掠,然后直取王都。”


或许我应该告诉她真相?“伊迪瓦塔纳那边也在召集军队,法师们都已从传送门赶了过来。”阿尔芙罗尔口不对心地说,“而且,还有看热闹的家伙们也会来。”阿尔芙罗尔哼了一声,对,萨瓦,斯塔克拉,还有安德罗。那些家伙不会错过这场大戏,这是个很好的机会,真的很好。


狄拉娜低头盯着她的眼睛,她也不转移自己的视线,尽量不露出心虚的样子。


“看来陛下已经告诉你了。”女伯爵叹气说,“我以为只有你还蒙在鼓里。”她又向女王宫的方向望过去,“难怪陛下会被悲伤缠绕,原来是她亲口告诉了你真相。”狄拉娜说,“你抛弃了她?”


阿尔芙罗尔被一语道破心机,丧失了反驳的勇气,只剩下无尽的懊悔。


“我……我只是……”她咬紧牙关,“对,我逃跑了,陛下告诉了我所有的真相,我却无法接受她的想法和做法,抛弃了她,把她一个人扔在奥利吉亚塔里。”


“作为一名骑士无法接受君主的所作所为,阿芙罗,你头一次让我这个当姐姐的感到这么失望。”狄拉娜摇了摇头,阿尔芙罗尔在她碧绿的眼中只能看到无奈。“或许你觉得自己还是个小女孩,或者说是一个刚刚受封的骑士?”


东方的天空更加明亮了,然而阿尔芙罗尔的心却更加灰暗,她也不敢直视狄拉娜的眼睛,只能侧身望向远方,却直盯盯地看见了耸立在城南的灰白巨塔,这让她又回想起了昨日的情形。


在那能够俯瞰平原的房间中,阿尔芙罗尔沉默着,她不明白维多莉娅突然说出那么多阴暗的话语,也不明白为什么女王会向她说出这些痛苦无奈的回忆。



“我不喜欢争斗,阿芙罗。但我现在作为这个国家的女王,坐在众王殿的最高位置,就要履行自己作为克罗诺斯王国统治者的使命。所以,每当我感觉到王座开始发烫之时,另一个我就会出现。她会替我去测探忠诚,舍小取大,陷害谋杀,使用各种各样的阴谋手段平息这个国家产生的一切争端,同时,她也让我也学会了怎样抑制自身情感。”


女王苦笑着走到她的身前,紫色的双眸中渗出泪水,声音颤抖如同湖水中冰雪破裂时的颤抖脆响。


“现在,我要亲口告诉你,阿芙罗。这场战争是由我引发,目的是削弱甚至消灭黄金之鹰军团与蓝色天鹅军团,以及逐渐强大威胁皇家的洛米克罗家族。现在,沃斯塔夫元帅正率领着早已偷偷转入马德拉的万国骑士军团,于此同时南方的三大法师协会也隐藏在莱德娜堡,只等洛米克罗到达城下,他们就会从背后和侧翼发动攻击。不仅如此,叛军中所有的军官都是我的眼线,他们会带领着近八成的士兵在敌人内部发动攻势。最后所有的功劳,也可以称之为罪责,都会推算到魔剑骑士团身上,你们会被传为英雄和杀戮者,被胜利者尊敬,被死者亲属所憎恨。”维多莉娅一字一句地说出让阿尔芙罗尔万分震惊的话语,“叛军毫无胜算,他们现在就像一群待宰的野兽,被驱赶到我设下的陷阱中,等待着刀剑的屠戮,火焰的洗礼。阿尔芙罗尔·冯·格罗依华德,我最忠诚的骑士,你现在已经知道那曾经天真的女孩是一个如此卑劣,如此穷凶极恶的杀人恶魔,你还能对她保持那样的微笑和忠诚吗?”


女骑士呆呆地站在原地,她不知道怎么回答,甚至忘记了如何开口,每一秒都如同在混沌的意识中煎熬。魔剑骑士团的突然建立,洛米克罗家族的胆大包天和急于求成,这些都是一个骗局吗。所以,自己现在要做的,仅仅只是观摩一场对黄金之鹰和蓝色天鹅军团的华丽屠杀吗,那自己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阿尔芙罗尔才如空洞的人偶般开口。


“为什么,要告诉我呢?”她问道。


“我不知道…”维多莉娅颓废地坐到房间中的躺椅上。“我不了解这种感受,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我害怕你最终会发现真相,倒不如让我亲口告诉你一切。”女王抓住自己的胸口,话语仿佛即将窒息。“每一次欺骗你都会让我感到非常难受,就像书里描写的被巨怪扯碎了心脏的精灵那般痛不欲生(注1)。”


维多莉娅像个小孩子般抱起双腿,将头埋进腿间。“阿芙罗,你可以选择离开,回到肯莱顿……”她闷声说,“你也可以选择留下,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或许…”她抬起头,随即又缓缓低下,“…自由之路在你面前,我会克制另一个自己,永远不会加害于你。”



太阳在罗兰多那平原与天边交际之处露了个头,将光芒洒遍大地,也让整个王都泛起柔和的白光。阿尔芙罗尔一丝丝地抽取昨日的回忆。那时面对维多莉娅的话,自己脑中满是与她在一起的回忆——圣女王阿蕾蒂去世的时候,那位幼小公主不断落泪的可怜样子;自己受封之时,高高在上的年幼女王露出的温柔微笑;成为圣王卫士时,侍奉主君眼中的期许和赞赏。她的生命中唯有维多莉娅的身影是如此清晰,无论是餐桌上的优雅姿势,执政时的不苟言笑,睡眠时的轻微呼吸,悲伤时的低声哭泣。然而这些影像仿佛都被对方的言语打破,在她的心中逐渐破碎,消失,变得怪异起来。一时间,她无法承受被欺骗的滋味,也无法再相信女王做出的举动。


然后,她逃走了,就像一只被狮子的咆哮惊吓到的小鹿般心惊胆战。她从奥吉利亚之塔上一路狂奔而下,跃过半人高的灌木,惊吓到正在修剪花草的园丁,踩碎了几个精美的花盆,推开了所有遇到的行人。耳旁掠过的风声夹杂着女王的悲泣,混乱的思绪使得体内魔力激荡起伏,仿佛心脏也要随之爆炸。最后,她将自己锁进了驻地塔楼的房间,一头栽倒在硬板床上,在眩晕中陷入沉寂……


情场亦战场,而自己还没开战就已经了逃兵。阿尔芙罗尔自嘲地摇了摇头。至高无上的光明圣母,温柔善良的爱情半神,我祈求你们的仁慈,能赐予卑微的我一次弥补她的机会。


“我真是一个愚蠢的人,狄拉娜姐姐。”女骑士低下头,“每一次我从战场上归来时都会失去一些人和一些事,没想到这次战争还没正式开始,我就已经从另一个战场上逃跑了。”


“那你现在想要怎么做?”龙骑士问道。


“等待。”阿尔芙罗尔回答。“并且祈祷这场该死的战争赶快结束。”



几天后,号角用它们沉闷而悠远的声音拉开了残酷的黎明序幕,数千匹战马的奔跑与上万人的喊杀口号响彻了整个罗兰多那平原。叛军犹如蝗灾,稍远一些的村庄被尽数焚毁。黑烟之下,大片的森林被砍伐用以搭建营地,建造攻城器械,石块撞击城墙发出的沉闷轰隆声与蓝色巨龙升空的咆哮几乎同时响彻战场。阿尔芙罗尔站在城头抬眼望去,赫里顿庞大的身躯在远方的敌营上空翱翔盘旋,周身的风龙气息挡开了无尽的箭雨和床弩长矛。她能够看清巨龙正在压缩身体中的空气,配合烈风龙骑士的魔力,一次完美角度的超远距离龙息将所有脆弱的战争机器尽数摧毁。战马为龙所惊,营帐为焰所焚。人类在这压倒性的力量面前几乎无力抵抗,。天边燃起的几柱烽火和上百只同时吹响的卡特罗牦牛号角,预示着索多林•德·沃斯塔夫元帅率领的万人军团已经抵达叛军军阵的身后。


这场诞生于阴谋之床的叛乱战争如女骑士所想般迅速展开,也如女王预想中那么迅速地结束。


仅仅一个上午,被誉为北地最强铁拳的黄金之鹰就已被完全击溃,负责后方的蓝色天鹅则不声不响地加入了万国骑士团,并且顺便参与了对盟友的碾压和驱赶。超过一半的骑士被率先发起进攻的魔剑骑士们俘虏,城门前突然出现的大片沼泽自然是皇家魔法学院的杰作,深陷其中的战马和骑士只能乖乖被魔剑骑士们绑上绳索,拖入城中。而受到教会排挤的法师们也得到了自魔法复兴时代以来的第一场压倒性的胜利,重新崛起。


洛米克罗彻底完了,在大获全胜的欢呼声中,阿尔芙罗尔如此想到,主犯贝里安·洛米克罗被当场斩杀,数十名从犯也全部落网。这个克洛诺斯的毒瘤家族,因为背叛哈德拉斯王而诞生,又再次因为背叛特罗尼安而毁灭,在今天被完全切除。而安德罗与纳克科尔将负责治疗王国的伤处。


“这场战争会被历史铭记。”阿尔芙罗尔轻声叹道,她全身的银白铠甲为血所浸,上面留下了十七名战士的灵魂痕迹,鲜红如祖先在家族纹章上洒下的火焰。“然后它会成为伊萨卡•维多丽娅·冯·伊迪瓦塔纳·特罗尼安女王执政史上最大的一块污点。”手中的希里提斯泛着冷芒,无声地抗议这单方面的屠杀,它与主人一样,喜欢荣耀和勇气带来的愉悦,厌恶无情与低贱地收割生命。


“所以你必须站在前方,身披荣耀与光辉,掩盖下面可怕的鲜血与黑暗。”狄拉娜就在她的身边,罗廷顿伯爵拍了拍她的肩膀,“如果你连这点责任都无法承担,阿尔芙罗尔,还谈何守护,谈何爱情?”


“可是看着如此多的牺牲,我的心和剑都在向我提出抗议。”阿尔芙罗尔对狄拉娜吼道,蓝色的巨龙发出嘶鸣,仿佛在嘲笑她的愚蠢,让她的愤怒和不甘显得那么微不足道。“这原本是可以避免的!”她向巨龙挥了挥拳头,而赫里顿只是向天喷出一股火焰,引来人们更加狂热的欢呼。


“那就迫使它们服从,格罗依华德!”龙骑士的声音如此铿锵坚定。“剑以守护忠诚,好好想想肯莱顿数百年来的所作所为,而你的忠诚又在哪里?”


“在坟墓里。”长公主回答。


裹着锁子甲的巴掌狠狠地打在了少女脸上,阿尔芙罗尔口中一股腥甜,她转身推开正在狂欢的人群,跨上战马向城门奔去,她哭了。



一群群乌鸦在战场上空盘旋,它们发出仿佛婴儿哭闹一般的啼鸣,伴随着还未散去的硝烟涌向正在腐烂的尸体,啄食鲜肉内脏,吸吮骨髓脑浆。远近之处皆有狼嚎,夹杂着山狮和野狗的呜咽咆哮。一旦黑夜降临,罗兰多姆城外将会白骨累累。收尸之人为数众多,却也只能放任那些野兽糟践士兵的死尸,因为他们正忙着搜刮属于胜者的战利品。军队将钢铁制成的铠甲和刀剑掠走,教会得到披风与锁甲下的皮革,亚麻和羊绒,留给拾荒者们的只有那些破烂不堪的布条和木片,以及被龙炎烧成焦炭的马匹和粮食,食物和酒是抢手货,时不时的争抢让万国骑士团的士兵们以及罗兰多姆守备团忙得焦头烂额。在离城较远的地方,三个大坑已经挖掘完毕,里面的尸体堆积如山,屎尿遍地,臭气熏天。光明教会的人在坑边唱起祭灵曲,安抚亡魂。马匹,士兵,猎犬,以及作为食粮的家畜,那些曾经鲜活的生命,现在全都安安静静的躺在坑底,等待着同伴的加入,也等待着那场将他们付之一炬的大火。


这不是我熟悉的战场,没有荣誉,没有胜利,没有勇气。阿尔芙罗尔心中暗想,这里如同屠宰场,但鲜血下却藏着阴谋,泥土中也拌着诡计。那些看热闹的家伙果然也来了——萨瓦家的恐狼,瓦迪哈拉德的黑马,阿拉玛恩的炽阳舵,特伦迪诺的黑白鸦,甚至还有安德罗甫的颈冠杜鹿,当然最多的还是万国骑士团的金色不死鸟。阿尔芙罗尔四处张望,她很希望能在人群中看到一面熟悉的肯莱顿火蛇旗帜,然而却徒劳无功。格罗依华德统帅的两大骑士团仍旧驻守在卡利斯玛要塞和肯莱顿要塞,以防奥克斯玛帝国的趁乱突袭。


这让阿尔芙罗尔感到自己是如此的孤单。


我又逃跑了。她对自己说。用手指触碰龙骑士在脸颊上留下的伤痕,刺痛如针,不及心中之伤的万分之一。即便是第一次刀刃见血,夺取生命之时,她也没有如此浑浑噩噩,灰心丧气。女骑士还记得八岁那年第一次观看父亲的亲自处刑,那名死囚的眼中翻覆着由诅咒,憎恨,绝望所组成的漩涡。公爵高举斩首巨斧,干净利落地解决。后来十二岁的她也如父亲一般举起长剑,连斩四次才将另一名囚犯的头颅斩下,期间他的痛苦吼叫犹如垂死巨熊的怒吼,鲜血喷溅如泉,而女孩只是冷冷看着那可怕的脖颈断口,心中满是罪有应得这个词。


战马载着主人漫无目的的穿行在平原上,银发与铠甲上的血液随着时间的流逝凝固变黑,阿尔芙罗尔也毫不在意。现在她只想一走了之,远离那座洁白喧嚣的城市,远离那些虚假的谎言和阴谋,远离那充满黄金之鹰怨魂的战场,以及自己最心爱的女孩。然后随便去到任何一个地方,无论是哈尔特伦的泥沼盆地,还是亚眠斯山的白雪之巅。


天色渐黑,她越行越远,但速度极慢.她努力克制内心想要回首眺望罗兰多姆的冲动,害怕在那一片灯火中看到女王宫的辉煌尖顶,那里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会将她拉扯回去。


“我们为青春干杯,我们为尊严干杯,因为那些日子已经过去……”


不远处响起七弦鲁特的特有琴音以及女性轻柔的歌声,阿尔芙罗尔听过这首曲子,那是吟游诗人们为古代帝国镇压叛乱而创的悲怆歌曲。她抬头望去,暮色当中,金红色的女人立于高岩之上,怀抱与斗篷同色的鲁特琴,如同一团烈焰。冷风扬起她的茶色发丝,在一片深蓝中如此鲜明,又如此模糊。


艾尔琳·瓦尔特·德莱宁。阿尔芙罗尔认出了歌者,她勒住马缰,静静地望着那个女人。


“我们将叛乱者驱逐,我们用鲜血和钢铁重建家园……”


琴弦在她手中拨动,发出犹如丝绸般柔滑绵延,悲哀却美妙的音色。她不应该成为法师,阿尔芙罗尔想,伊迪兰特的吟游诗人学院和王宫贵族会为她的演奏而疯狂。


“我们是塔诺的子民,我们将战斗到底。

为我们的孩子,为我们的信仰。

当罗尼格来到,我们也将归于尘土。

但这是我们的土地啊,我们将见证她的净化。

从那场灾祸的手中,夺回我们的希望与梦想。

我们追忆青春,我们告别昨日,叹那灾祸的入侵之时。”(注2)


歌声虽然轻柔,却远远荡开,仿佛女孩正在抚慰战场上的亡灵。随着最后一个音节的结束,她将七弦琴收回,转身面向阿尔芙罗尔。


“幸会,格罗依华德殿下,我唱得如何?”法师问道。


“很美。”阿尔芙罗尔回答。不过我现在身心皆疲,没有心情去听。


“谢谢您的赞美。”艾琳露出了孩子一般的灿烂笑容,“您穿着一身带血的铠甲是打算去哪呢?”


去天涯海角,她心想。但却保持了沉默,没有搭理法师的追问,而是夹了夹马腹,催促战马继续向前。


“看上去您的心情可不怎么好啊,殿下,我刚好有空,是否能有幸与您同行呢?”


“您没有马。”阿尔芙罗尔扬了扬手中的缰绳。


“这不是问题,”艾琳笑嘻嘻地说,她双手一摊,一柄长杖突然从虚空中出现,发出噼啪的一声脆响,女骑士的胯下的战马被声音吓到,不安地抖动着鬃毛。魔导士将长杖握在手中,向地上一戳,地面立刻出现了一个火红的魔法阵,在法师四周刮起了一阵火焰的旋风,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叫,一只比战马稍小的火红禽鸟从阵中飞出,直冲天际。阿尔芙罗尔抬手挡住热浪的波动,战马发出惊慌的嘶鸣,抬起前蹄人立起来,差点将自己背上的骑士掀下脊背。


“那是……凤凰?”阿尔芙罗尔睁大眼睛。


火鸟在空中扇动翅膀,激起一阵阵热风。它降落在艾琳身边,收起翅膀与周身的火焰,全身龙鳞一般整齐华丽的羽毛放出耀眼的辉煌光辉。“她的名字是艾布莉丝(注3)。”艾琳抚摸着凤凰的脖颈,凤凰也以亲昵的动作回应。“是我最忠心的朋友。强壮,美丽,她会带我去我想去的任何地方,同时也会保护我不受任何伤害。殿下,虽然我不是贵族也不是骑士,但我有我自己的骑士呢。”法师说,“可惜我并不是缠绕在她爪子上的火蛇,无法让她成为真正的不死鸟。”


她这是在讽刺我吗?阿尔芙罗尔心想。特罗尼安的不死鸟缺少了爪上的肯莱顿火蛇,她将无法阻挡砍向脚爪的利刃,无法再次通过火焰涅槃重生。而缺少了凤凰之炎的火蛇,也会逐渐变回普通的蛇类,被同伴和天敌所消灭,捕食。


“你到底想说什么,魔导士?”


“没有爪上的火蛇,凤凰将会在时间的消逝中化为灰烬,永远无法再次涅槃,成为真正的不死鸟。同样,没有不死鸟的火蛇,也只能在岩缝中苟且偷生,逐渐消亡。”艾琳说,“我想你不会不知道这个故事。”她抽出自己腰间的长剑,指向阿尔芙罗尔,火红的斗篷迎风飞舞。


“下马一战吧,肯莱顿的火蛇,我是凤凰的火焰,为了保护我的朋友,我不能任由你擅自溜走。”




阿尔芙罗尔已不记得自己为何要开始这场无意义的战斗。她从未觉得自己如此疲倦,手中的希里提斯是那么沉重。它原本应该轻如银环,利如龙钢。而现在每挥舞一次都要付出几倍的力量。就算艾琳只是一名法师也能用剑轻松抵挡。


她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力量与我抗衡。阿尔芙罗尔心想,是我小看了这个女人,还是说我自己本来就很弱呢。


长剑与长剑相触,发出阵阵嗡鸣。阿尔芙罗尔只觉得这声音犹如闷锤,撞击她的耳膜,冲击她的大脑。她喘息着,挥舞着,希里提斯不断斩向对方的要害,而艾琳则以魔法屏障轻松应对,剑刃被屏障阻挡,魔法粒子飞散四射,迸发出一朵朵紫蓝色的火花。法师举起象牙色的长杖,庞大魔力引发的奥术爆裂倾泻而出,阿尔芙罗尔闪避不及,被魔法狠狠击中。她的身体飞起,犹如挨了一记重锤,但还死死抓住希里提斯,不让它脱出掌心。在几米外重重落下的时候,全身的骨头都在铠甲的压迫下疼痛欲裂,阿尔芙罗尔还依稀记得自己被陷阱门后的粗壮树桩击中也是相同感觉,不过那次仅仅只是让她眼冒金星,烙钢铠甲很好地保护了主人。但是面对纯粹的魔力冲击,烙钢并没有附魔甲的防御效果出众。


“现在的您犹如丧家之犬,连我皮毛都伤不到,殿下。”艾琳的戏谑地说,“区区一名高阶法师就能让您如此狼狈不堪。”


这就像是一场梦。阿尔芙罗尔用剑撑起身体,但就算是梦,肯莱顿的女人也不可能这样束手就擒。她怒吼着站起来,调节呼吸,两腿颤抖。


“火蛇依仗凤凰之火得以强大。”艾琳继续说,“难道没有了凤凰,火蛇就将化为尘泥,再无翻身之地?”


“你还没有打倒我,魔导士。”阿尔芙罗尔回答,她虽然满身污泥,但双腿终于不再颤抖,胸中又有了力量。


“但您早已被自己所败,殿下。”艾琳说,“我原本无需动手。”


她率先发起了攻击,一道火焰向着女骑士迎面扑来。阿尔芙罗尔举剑抵抗,希里提斯放出白光,将火焰完全抵挡吸收。她怒吼一声,长剑高举,刚被吸收的火焰腾空而起,变为一条极长的炎蛇,吐露着炽热的长舌,对着法师席卷而来。艾琳全力格挡,炎蛇击中屏障,挣扎扭动着化为炽热铁水一般的流体。但这招明显起了效果,艾琳的屏障也被粉碎,固体化的魔力四散像极了碎裂的玻璃,在月光下闪耀消失。


“这样才像话。”法师哈哈大笑,“没错,米罗级魔剑骑士就应该有这样的实力。”她将长剑收入鞘中,“那么我也应该全力以赴。”


她只是一个法师,而魔剑骑士则是法师的克星,她没道理比我强大。阿尔芙罗尔心想,但是我已快要精疲力竭,她却还神采奕奕,有如闲庭信步一般悠然自如。她瞟了一眼那只名叫艾布莉丝的凤凰,也没有参加战斗,它只是在一旁静静观看,时不时啄啄身上的红羽。


魔法屏障属于空间学派,抵抗刀剑的能力虽然强大,却需要消耗大量魔力用来维持,通常来说只要屏障一破,法师们也就不战自败了。就算她魔力基数庞大,也不可能如此轻松。还来不及细想,法师又挥舞着法杖攻了上来,冰柱四射,闪电轰鸣。阿尔芙罗尔尽力躲避,希里提斯炽白如炬,溶化即将击中的冰柱,抵挡狂乱的雷电。元素学派过后又是生命学派,地表下的腐朽树根犹如触手,女骑士将之斩断却又重新衔接。艾琳的魔法如同狂风暴雨般袭来,几乎没有给她任何反击的时间。


夜幕完全笼罩平原,只有星辰和月亮见证了这场战斗。叛乱,战火,阴谋,这些东西早已被阿尔芙罗尔抛在脑后,她一心求胜,越战越勇。双脚开始轻盈,呼吸不再絮乱,希里提斯也重新拥有了那份轻盈和锋利,在她手中彷如活物。女骑士开始反击,她左右躲闪,逐渐贴近艾琳的身前。艾琳攻势更猛,元素翻腾如浪,奥法光辉闪耀。她的精神凝聚力极其强大,抬手之间,混合着冰系与气系的冰雪风暴就向阿尔芙罗尔席卷而来,女骑士并不退让,全身魔力迸发,火焰魔力裹住全身,犹如一朵烈焰之花,铠甲上的血污尽数燃尽,她破开冰雪漩涡,长剑如龙,刺向法师喉咙,然而艾琳双手前推,重新构建的屏障挡住了剑尖。


没关系,阿尔芙罗尔心想。我已贴近她的身体。她抓住机会,发出暴风骤雨般的攻击,上击,下斩,回身侧击,不断向前,不断碾压。艾琳没法再用其他魔法,艰难地维持那道脆弱的空间墙壁,然而屏障却在女骑士的攻击下发出即将碎裂的哀鸣。对,这才是我想要的,阿尔芙罗尔全身舒畅,满心欢喜。肯莱顿的战斗血液在身体中沸腾燃烧,死亡之舞才是她的荣耀,长剑用以歌颂,火花为之酣唱。


随着噼啪作响的碎裂之声,阻挡剑刃的空间再次崩裂。两人之间只剩空气,阿尔芙罗尔向前一步,长剑横劈,砍中艾琳腰间,削裂了火红的斗篷,然而那金色的轻型法师护甲却硬生生阻挡了希里提斯的轨迹,削铁如泥的宝剑竟然连一道划痕也无法留于其上。阿尔芙罗尔大吃一惊,艾琳发出一声闷哼,挥动手中长杖,杖尖击中女骑士的后颈。颈甲虽然阻挡了一些冲击,但附带的力量还是让她满眼金星,几乎无法呼吸。阿尔芙罗尔不由得倒退两步,艾琳也趁此机会向后跃出,两人重新对峙。


“作为一名法师,您的力量真让我敬佩。”阿尔芙罗尔大口喘息着,战斗突然中断,之前积累的疲倦让她感觉自己简直连胳膊都无法再抬起来了。


“那不过是用魔力强化的身体。”艾琳似乎也累得不轻,她单膝跪倒在地,用法杖勉强支撑着身体。“您才真让我另眼相看,竟然能破解我一开始就混入歌声之中的疲劳术。”


“那么让我们继续吧。”虽然全身都在疼痛,但是阿尔芙罗尔正在兴头之上,“继续这死亡的舞蹈,魔导士。”


“不打了,混蛋。”艾琳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再打我魔力刻印就要消失了。”她也不顾满地污泥,一屁股就坐到地上,伸展四肢瘫倒在地。


见对方已经没了战意,阿尔芙罗尔哑然,她也不好再说什么。收剑入鞘,坐到泥泞之中,连手指都不听使唤了。


“现在您还迷惘吗,格罗依华德殿下?”艾琳笑着问道。“政治,阴谋,战争,这些真的重要吗?剑以守护忠诚,如果您今天在这里被我杀死,那您的忠诚又能前往何方?”


对,那些东西一点都不重要了,阿尔芙罗尔心想。是的,她的人生太过于顺利,这使她变得高傲起来,想要保持骑士道的清白却如同自欺欺人般诋毁了自己的骑士道——忠诚胜于一切。维多莉娅不仅是她倾慕的对象,更是她的主君,是这个国家的女王。为一己之私抛下圣王卫士的责任,让主君独自去背负这场战争的结果,这对于骑士来说简直是不可饶恕的罪责。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阿尔芙罗尔责问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沉迷于名誉和荣耀之中不可自拔,对那位自己深爱的少女产生不信任感,忘记了真正的荣耀究竟为何。就算自己剑下的敌人尸体累积成山,亡魂飞散如烟,如果没有女王之名得以照耀,那又与强盗和刺客有什么区别?如果没有维多莉娅,这一切皆成虚幻。


她是这个国家的女王,无论出发点到底为何,她都做了她必须要做的事情。她不是疯狂屠戮自己人民的疯王埃萨吉拉,也不是整天悲天悯人,却什么政事也不管的悲王夏朗德三世,更不是任何人都无法打垮的圣女王阿蕾蒂。她只是一位十三岁的少女,只是一名四岁登基,十二岁亲政的女王。


“我真是一名不合格的骑士,对吧?”阿尔芙罗尔苦笑道,“发下了神圣的誓言,却背离了自己的主君,抛弃了自尊,抛弃了责任,这样的家伙不配称为骑士。”


“古往今来,暴君总是希望得到骑士手中的剑,他们喜欢用力量和残暴征服自己的人民。庸君则期盼骑士手中的盾,让他们去防备自己的人民,保卫自己至高无上的舒适生活。而贤明之君则想得到骑士胸膛中那枚善良的心,让他们用剑的公正去赢得人民的信赖,用盾的守护去博取人民的支持。”艾琳缓缓说到,她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维多莉娅需要的并不是只会执行自己命令的机械,她需要的是能够思考的人,能够为自己分忧,明辨是非并且忠心耿耿的骑士。而你,格罗依华德殿下……”她走到阿尔芙罗尔身前,“……你是她最需要的人。因为您是深爱着她的骑士,而她也深爱着您,殿下。”


“这就是她亲口告诉我这场战争真相的原因么……”阿尔芙罗尔叹息道,“她希望我能够认同她的错法,希望我为了她而战。而我却像个傻乎乎的女孩一样,选择了逃避……”


“正是这样,殿下。”艾琳笑着说,“当我从北方回来后,维多莉娅哭着告诉我你把她一个人扔在奥吉利亚之塔时,我就觉得你们俩都是笨蛋。相爱这么简单的事情明明只需要说出来就好,两人却就这样互相隐瞒着,谁都猜不透对方的心意。”她伸出手,将烂泥般的女骑士从泥地里拉了起来。随即又叹了一口气,“虽然很替你们着急,不过你们也同时让我嫉妒和羡慕着,能够找到值得自己守护的人,真是非常幸福的一件事。”说完,法师抬头地望着天空,阿尔芙罗尔看见漫天的星辰在她湛蓝的双眼中投射出一片莫名的寂寞。


“谢谢您,德莱宁阁下。”阿尔芙罗尔说道,“虽然至今我仍然不知道您的家族属于哪片领土,但能够遇上您是我有生以来最大的荣幸,还请您务必告知,日后报答。”


“所属家族真的这么重要吗,格罗依华德殿下?”艾琳又笑了,“我不是贵族,也不是平民,我出生于北方,却连克洛诺斯人都不算。”她拍了拍阿尔芙罗尔的肩膀,如同一个长辈对晚辈的玩笑,“我只是维多莉娅·冯·特罗尼安在偶然间遇见的一个朋友,她相信我,我相信她,就这么简单。”


神秘的家伙。阿尔芙罗尔心想,不过既然维多莉娅相信她,那我也不会将她当成敌人。她微微一笑,想要转身上马回城,却发现自己的那匹战马早已不知去向。


“我俩把这里闹得天翻地覆,那可怜的家伙早被吓跑了。”艾琳笑道,“不过我倒是可以顺带搭您一程。”她指了指身后那只快睡着的凤凰,“艾布莉丝是个坚强的孩子,承载两个人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不知您是否愿意赏光呢,格罗依华德殿下?”


“叫我阿芙罗吧,阁下。”阿尔芙罗尔微笑着,友好地伸出手。“麻烦您了。”


“那也请你叫我艾琳吧,阿芙罗。”艾琳握住她的手。


然后,阿尔芙罗尔感受到那份友谊的温暖有力。



她们离城并没有多远,凤凰载着两人腾空而起,阿尔芙罗尔就能远远望见罗兰多。自己日思夜想的女王宫矗立在灯火之中,如此的美丽辉煌。最重要的人正在那里等着她,女骑士十分确定这一点。冰冷的寒风吹打在脸上,然而阿尔芙罗尔心中却满是温暖和喜悦。虽然艾琳靠在她怀中的姿势让她有些微微脸红害羞。她是个好女孩,阿尔芙罗尔对自己说,总有一天她会找到自己的归宿。


“你要直接去女王宫吗?”艾琳大声问,“虽然我理解你急切的心情,但我建议你……”


“最好先去换身衣服。”女骑士笑着回答,“我明白你的意思,艾琳,陛下很爱干净,我这幅样子可没法博得她的原谅。所以还得麻烦您的朋友把我送到卫士塔。”


“你明白就好。”艾琳微笑着说,“我的衣服上也满是污垢,这也得算在你的账上。”


“如您所愿,艾琳小姐。”阿尔芙罗尔点头答应,“贵族区的罗兰裁缝店随时为您开放,完全免费。”


凤凰掠过城墙,发出高昂的啼鸣,引得下面的守军和百姓惊讶万分,高塔之上的赫里顿那庞大身躯在其中尤为显眼,她张开自己巨大的双翼,昂起硕大的头颅,注视着空中的火鸟。龙哮传来,一股龙炎从她口中喷出,照得夜空犹如白昼。而艾布莉丝也不甘示弱,宽大的双翼燃起火焰,犹如流星一般在巨龙头顶盘旋了一圈,引得人们兴奋地高声欢呼。


她这是在欢迎我们呢,阿尔芙罗尔明白,她能清晰的看见在赫里顿身边的狄拉娜,她在向自己挥手致意。


当凤凰在卫士塔降落时,侍从多米尼克如同看到救世主一般欣喜,“您终于回来了,殿下!”他慌慌张张地跑来迎接,“我在城门口见到您的战马自己跑了回来,虽然阿拉克里顿大人说不用着急,可我还是准备去找您……噢,您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这场战争已经结束,法罗尔,荒野中除了野兽没人会伤害我。”阿尔芙罗尔对侍从骑士说,她跳下艾布莉丝的背,转身问凤凰背上的法师,“你要一起去吗,艾琳?”


“我就算了。”法师回答,“我得去好好吃上一顿,然后睡个好觉,我还从来像今天没这么累过。”她又笑了起来,“而且我的存在一定会打搅到你们的。”说罢,艾布莉丝再次振翼,热浪席卷塔楼,“如果你还有什么事,就请到皇家魔法学院的图书馆找我吧。”


“再次感谢你的帮忙,艾琳。”阿尔芙罗尔向她行了一个骑士礼,而法师则已经离开了地面,火鸟在空中转向,向西北的高塔飞去。


“那是凤凰吗,殿下?”多米尼克满眼羡慕的眼神,“真是神奇而美丽的生物。”


“是的,法罗尔,只有心地纯净之人才能召唤出它们为自己效力。”阿尔芙罗尔说,她看到侍从骑士绑着绷带的左手和脖子。“你受伤了?”


“没什么,只是被弓箭擦破了点皮,法仁加医生已经为我上了药。”多米尼克回答,他的脸很红,似乎因为阿尔芙罗尔关心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对了,我得向您汇报您之前抓获的那些俘虏,里面甚至有两个男爵……”


“我对他们没有兴趣,”阿尔芙罗尔打断他的话,“赎金的事就交给你办吧,拿到赎金后你可以自行处置。”她看着年轻的侍从,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孩子长得很快,已经快要与自己一般高低了。虽然还是有些莽撞和青涩,但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几个小时前她还正决意离开王都,离开维多莉娅,显然自己也还太过年轻。这孩子只比自己小三岁,而他却为主人的离开而惊慌着急。


他还拥有我曾在一念之间抛弃的坚强和忠诚。阿尔芙罗尔心想,我不如他。


“今天在战场上的表现很好,我为你骄傲,法罗尔,你的父亲也会为你骄傲的。”她看了看侍从那身为那些少年骑士准备的小得有些可笑的练习皮甲。“……不过你也该换身新的铠甲了,这次的赎金应该足够置办。否则当我册封你为正式骑士的时候你还没有一身钢铁可穿,可是会被贵族小姐们耻笑的。”她笑着说,“现在,先去把我另一套铠甲带来,再准备一套合体的衣服,然后就早点休息吧,我还得去一趟王宫。”


“是……是的,殿下,我立刻就去。”侍从骑士受宠若惊,欣喜若狂。他慌慌张张地跑向塔楼,却又突然转过身。“您可是有三套铠甲,殿下,我应该为您准备哪套?”


阿尔芙罗尔沉思了一下,“有黑色的吗?”


“那套拿去加大的龙鳞铠甲是黑色的。”多米尼克回答,“原本的红龙鳞片已经老化变脆,但拆除更换会损坏盔甲结构,所以艾德师父只能在外面镀上了一层烙钢熔浆,以加强防御能力。”


“就那套吧。”阿尔芙罗尔点头。



已近深夜,女王宫依然灯火通明,说明女王并没有回宫休息,她现在应该还在众王厅的后殿中处理国事。阿尔芙罗尔心中一阵绞痛,她逼自己对守卫众王厅大门的部下微笑。


“罗格,陛下还在里面么?”阿尔芙罗尔走上前轻声问道。


“啊,格罗依华德殿下,是的,陛下还在。”罗格拉斯·库伊曼回答。“刚才贝尔迪女官长已经来催促过了。”


“辛苦了。”女骑士说,“有禁入令吗?”


“并没有,殿下。陛下说过,您要进去无需通报。”库伊曼回答。“需要为您打开大门吗?”


“稍微开一点吧,能让我通过就足够。”


众王厅的大门由生铁和橡木所铸,巨大沉重,需要搅动大门上方的机链方可打开。库伊曼爵士向门房厅打灯示意,大门发出沉重响声,缓缓打开。


当阿尔芙罗尔走入众王厅时,仿佛有一种很久没有来过的感觉。在她的映像中,众王厅从未如此寂静,橙色的艾因石灯从未如此泛白,空气中也没有龙脑香的味道。虽然龙脑提神,但维多莉娅更喜欢茉莉和百合的熏香。大厅两边的圣王卫士们向她敬礼,铠甲发出的摩擦声在无声的环境中也犹如响雷,更不用说全副武装的她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声音了。


“我以为你已经不敢面对她了,格罗依华德家的小白犬。”


她刚跨入后殿,就听见的了女王冰冷的声音。然而,令她疑惑的是,这声音稍微有些不正常,而且,女王对她的称呼似乎也不对。维多莉娅娇小的身影坐在巨大的木桌前,桌上的羊皮纸和莎草纸堆成小山,都是一些俘虏的处理文件,上面朱批累累。看来女王已经工作了很久。伺候她的两位女官几乎快站着睡着了。


“陛下。”阿尔芙罗尔单膝跪在女王前方。“我有话想对您说。”


“您这身打扮什么意思?阁下,我可不记得圣王卫士有黑色的制式装备。”维多莉娅的声音严肃异常,且完全没有重点。“黑色的披风,龙鳞铠甲,呵,还镀上了烙钢?有意思,希里提斯也换成了黑色剑鞘,这是格罗依华德家的新玩法么?”


“陛下?”阿尔芙罗尔一头雾水,今天这是吹的什么风?女王竟然开始品评我的穿着了,而且喜欢丝绸的她对钢铁从来都没有兴趣。


“回答我的问题,格罗依华德。”


“如……如您所愿,陛下。”阿尔芙罗尔急忙说道。女王的声音变得威严之极,甚至让人感觉仿佛眼前的人并不是十三岁的小女孩,而是一位在位多年的真正女王。对,那气势像极了曾经的阿蕾蒂女王。“这是您册封我为高等骑士时所穿的铠甲,披风也是一样,是格罗依华德家的家族披风。”她甚至不敢抬头与维多莉娅对视。


“可我记得你那件盔甲可是暗红之色。”维多莉娅哼了一声,“让我猜猜,是龙鳞老化了,所以才镀上了一层烙钢来维持稳定和防御能力的?”


“如您所料,陛下。”阿尔芙罗尔诚惶诚恐。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的眼光还是挺准的。”女王的笑声传遍大厅。“你们先下去吧。”她转身挥退两位女官,“让卫士们也出去,我要与我的骑士好好谈谈。”她的话语中透出一股毋庸置疑的气势,两名女官急急告退,卫士们也鱼贯而出,房间中只剩下壁炉中的柴火燃烧发出的噼啪声。


“起来吧,肯莱顿的黑色郁金香。”维多莉娅走到阿尔芙罗尔面前,说着让她万分震惊的话语。“在这小家伙的心中憋得久了,好不容易出来一次,看到久违的东西,就忍不住想开开玩笑。”她将阿尔芙罗尔扶了起来,“叫我的名字吧,小白犬,叫我阿蕾蒂。”


“这……”阿尔芙罗尔惊呆了,“难道……”


“记忆转刻。”女王说道,“我是阿蕾蒂·菲雅克·冯·海德·特罗尼安,被你们称为圣女王的老家伙,我还活在我孙女的大脑之中,为她出谋划策,平定叛乱。”她嘴角扬起,“如果不是你把她抛弃在奥吉利亚之塔,让她伤心欲绝,否则我是不会出现的。年轻人特别容易受到感情的折磨,其中犹以爱情最甚。”


记忆转刻,那就不奇怪了,听说阿蕾蒂女王晚年患上了头风症,无数次的头痛欲裂,难道那只是因为植入的艾因水晶在吸取她的记忆和灵魂?但是这个魔法可是风险极大……“那么维多莉娅呢?她在哪?”阿尔芙罗尔急切的问道。难道她的意识已经消失了?不,这不可能。


“放心好了,我跟她相处得很好,这法术的副作用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明显。她现在还在心底窝着默默流泪呢。”女王回答,“还没说上两句话就开始关心你的小情人,我那孙女有这么大魅力么?”


“那么,之前在马车里……”


“对,那也是我。”女王笑了,“你记得很清楚嘛。不过……”她话锋一转,“……现在的重点可不是我这个已经死去多年的家伙。”她直视阿尔芙罗尔的眼睛,“倒是你,肯莱顿的小火蛇,你的问题解决了吗?”


阿尔芙罗尔突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之前想好的誓言和话语在刚才的震惊之后几乎已完全忘记。她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看着“阿蕾蒂”女王。


“既然你还没想好,我也不会多问,格罗依华德。”


“不,我想好了。”她急切的说,“我……”


“你爱你的主君吗?”


“是的。”阿尔芙罗尔不假思索的回答,因为这个问题没有第二个答案。“她是我的挚爱,并不是主仆,而是真正的爱情。我愿意用我所有的生命来守护她,爱护她,即便是她不接受我,我也毫无怨言。”


“我当年也对薇格尼尔也说过这样的话,而且比你更有实力和底气说这句话。”“阿蕾蒂”冷笑着说,“因为我是克洛诺斯的女王,无可匹敌的剑法,战无不胜的军队,那些大臣们只能在我面前颤抖,其中包括你的祖父和你的父亲!但我最后却选择了国家,可怜的她只能抱憾身死,而你,区区一名刚刚成年的小骑士,又有什么资格来说要守护终身?!”女王的眼中迸出火花,声音如同惊雷,响彻整个众王大厅。


“不,正是因为我是她的骑士,所以我才有资格说这句话!”阿尔芙罗尔毫不示弱,即便是面对传奇的圣女王阿蕾蒂,她也不想再一次失去维多莉娅。“而您是克洛诺斯的统治者,您必须为了国家着想,就像维多莉娅需要拯救自己和这个国家,她必须发动这场战争一样,而我,则能为她分担。”


“但你之前逃跑了,格罗依华德,就像个战场上的逃兵。”女王冷冷说道。“愚蠢,懦弱,无可救药!”


“是的,所以我才穿着这身盔甲回来了。”阿尔芙罗尔说,“我想请求她的宽恕,请求她的原谅。我希望能够重新帮她扛起这份责任,因为我爱她,我不愿意看到她受到善良的折磨。无论是叛乱,阴谋,刺杀,政敌,我都想要在她伤害无辜者之前替她承担一切,我愿成为她的剑,她的长矛,她的火焰,她的毒药。敌人的心脏由我来撕裂,敌人的鲜血由我来泼溅,敌人的喉咙由我来斩断。我愿重新成为她的骑士,为她阻挡,吸收,抵御一切对她有害的东西。无论是光明,还是黑暗。我会以格罗依华德的希里提斯发誓,就算陷入刀山火海,也绝不再次背叛对她的忠诚,以剑守护!”


女王笑了起来,“你跟你父亲年轻时完全不同,阿尔芙罗尔·冯·格罗依华德。”她重新坐回到王座之上,“他冷静,沉着,经验丰富,如同一头黑暗中潜行的黑豹。虽然你祖父是个草包,但法罗斯可是位真正的英雄。而你,则更像年轻的我,冲动,顽固,不顾一切,但是忠于自己的心。”女王说,她突然疲态尽露,软绵绵地靠在王座的软垫上,仿佛一位垂死的老妇人。


不,她早已是一位老妇人,辛苦了一生,她早该得到应有的安息,并且在罗尼格的神殿与心爱的人重新相会。阿尔芙罗尔心想。然而她是如此地深爱着这片土地,不想让她遭到破坏,从而选择了继续操劳。


“阿尔卡娜在上呵,即便我一生都在抵抗那所谓的宿命,有时我也不得不认同命运的说法。”女王感叹道,“我发誓一生守护的薇格尼尔离我而去,还有我那胸怀大志的侄儿也惨遭刀剑之吻,我花了十年时间攻下的北地,现在却在背叛了我孙女的统治。晚年的我自认人生如梦,却还是有人认为我一生不败,将圣女王的名号扣我头上。你又如何认为呢,肯莱顿的小白犬?”


“我无法公正地评判您的功过,圣女王陛下。”阿尔芙罗尔说,“然而这个王国的人们都将您视为克洛诺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女王,诗人们传唱您的英雄故事,画家们描绘您的战场英姿,骑士们将您视为精神偶像,贵族们以您的准则作为标榜。您已为这个国家贡献终生,还有什么可后悔的呢?”


“后悔之事唯有一件,不过现在去想也已无用。”女王微笑,她似乎更加疲倦了,但还是努力站起身来,“阿尔芙罗尔·冯·格罗依华德,跪下。”


阿尔芙罗尔听任照做,双膝跪地,膝盖的护甲硌得她很疼,但她毫不在意。


“海拉莱德之剑没在这儿,我真是老糊涂了。”女王艰难地说道,“把希里提斯给我。”


女骑士抽出火焰之剑,低下头双手奉上。她鼻子酸涩,酒红的眼中噙满泪水,却绷紧了脸,尽力忍住不让泪水滑落。


“誓言。”女王持剑搭在她的右肩,剑尖在颤抖。


“我们将勇敢地面对强敌,

我们将毫无保留地对抗罪人,

我们将为不能战斗者而战,

我们将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我们将帮助我的骑士同伴,

我们将忠实地对待朋友,

我们将真诚地对待爱情,

我们将永远维护吾王的尊严以及特罗尼安王室的荣耀!”


她一口气说出曾经花了很大力气才背下来的受封誓词,明明已经很久没有念过了,但那些词句仿佛就出现在她的眼前,四年前的那天犹如昨日,她甚至有种错觉,周围其实站着无数的人,就与当年一模一样,他们全都在看着她,听着她念完这段誓词,然后为她欢呼,鼓掌。


“记住你的誓言吧,格罗依华德。以克诺洛斯之主,罗兰多姆及伊迪瓦塔纳前公爵,尊贵无比的圣女王,阿雷蒂·菲雅克·冯·海德·特罗尼安女王的名义, 重新册封你为高等骑士!”女王的声音变得空洞,希里提斯掉落在地板之上,发出清脆响声。


“陛下!”


“放心吧,孩子,只是艾因水晶的魔力用光了,而我只是其中存在的记忆,真正的灵魂早已在罗尼格的神殿安息。值得庆幸的是,我在活着的时候就为你们铺好了道路。”阿蕾蒂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她伸手抚摸阿尔芙罗尔的脸。“这个虚假的人格即将消失,然而阿蕾蒂一生的知识和智慧都会留在维多莉娅的头脑中,你要嘱咐她珍惜它们的力量。”


“你的路还长着呢,肯莱顿的小白犬。我也该走了,该把身体还给这小家伙了。”女王一字一句地说完,维多莉娅的身体倒了下来,阿尔芙罗尔急忙将她抱住。


“如果你见到名叫维尼亚的黑暗精灵,代我向她道歉。”她说完最后一句,闭上了双眼,呼吸由急促逐渐趋于平稳。这一切犹如一场梦,只有阿尔芙罗尔的泪水和掉落地面的希里提斯能够证明它的存在。


“祖母走了,她说她累了,想休息。”维多莉娅微弱的声音传来,“但你回来了,阿芙罗,真的是你吗?”


“是我,是我,我在这,陛下。”阿尔芙罗尔激动万分,感谢阿尔忒雅,感谢阿尔卡娜,她没事!“您的骑士在这儿。”


“扶我起来,我全身都没力气。”


阿尔芙罗尔直接将她娇小的身体横抱了起来。她是多么的娇小羸弱啊,轻得如同一只可怜的小猫,却要扛起整个国家。女骑士满心酸楚,却还是咬紧了牙关。“您必须得休息了陛下。”阿尔芙罗尔说,“我送您回卧室。”


维多莉娅勾住了她的脖子,力量轻柔得如同春风。“我不要回去,阿芙罗。”她在骑士的耳边说道,“我虽然在躲在心中,但你刚才对祖母所说的一切,你的誓言,你的决心,我都能听到,阿芙罗,我好想你。”幼小的女王伸出双手,紧紧揽住她的脖子,“好想你。”她又说了一遍。


“抱歉,陛下,真的很抱歉,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的任性让自己忘记了忠诚。”阿尔芙罗尔不断向怀中的女孩道歉。她痛苦而感动地闭上双眼,只是被维多丽娅如此渴望着,就已经足够让她热泪盈眶。她为自己逃避与女王见面的行为感到无比的羞愧和后悔,只能紧紧回抱着怀中的少女,感受着对方那份随着温度一同传来的思念。


“陛下…”


“别说话,就这样,一会就好…”


宁静的众王殿中,少女们紧紧相拥在一起,不同的烦恼通过相同的情感交织在一起,心中埋藏的话语再也无需说出,因为她们的心已经连在了一起。


“不要再离开我了,我的骑士。”维多莉娅在她耳边轻声说。


“我不会离开,维多莉娅。”阿尔芙罗尔回答,泪水滑落脸庞。


永远不会。




“阿尔芙罗尔·冯·格罗依华德,我的女儿,你想要继承这柄魔法剑‘希里提斯’成为魔剑骑士?”


“是的,父亲。”


“理由.”


“我拥有了想要守护的东西。”


“继承了这柄剑,你就有能力守护它吗?”


“如果不去尝试,怎么知道能不能守护呢?”


“很好的回答。那么你必须记住……”


剑以守护忠诚





注1:出自小说第三章第四节

注2:英文版歌词:


We drink to our youth, We drink to our pride

for the Age of Aggression is just about done

We'll drive out the betrayers and restore what we own

With our blood and our steel we'll take back our home

We are son of Taro,we'll fight all our lives,

For our children,For our faith.

And when Ronegan's beckons everyone of us will dies.

but this land is ours and we'll see it white clean

from the scourge that has solid

our hopes and our dreams

We drink to our youth, Todays come and gone.

for the Age of Aggression is just about done


注3:艾布莉丝(Albulis)这个名字来源是阿不思(Albus)的女性版名字,当然就是我们众所周知的校长大人了,校长大人的宠物和守护神都是凤凰。



之前在文评楼里看到ZZZ桑的话,于是还是下定决心把这篇给填了。

时隔已近两年,这个坑外坑也终于完结了。

虽然总的只有4W多字……

但我再也不要写外传了魂淡!!!(泥垢了)


不是我想填得这么慢啊!!!{:4_353:} 这都是时臣和体制的错!!!{:4_3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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