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望著那帶給她熟悉卻又陌生感的少女轉身往敵人追去，看著少女瞬間消失的背影，竹璟璇心底有難以言喻的複雜，如果她不是凌靈，如果她真的認錯了人……那麼凌靈現在會在哪？

想到凌靈還沒下落，竹璟璇慌忙地站起身來，扶著脫臼的肩膀，忍著疼痛，小心翼翼地躲過不知為何開始自相殘殺的變異獸，她往評審席一看，只剩下騎士軍團的隊長與副隊長正防範著隨時可能向他們攻去的變異獸，絲毫沒有人注意還在場內的竹璟璇，她走過了場內，走過了觀眾席，直到離開了會場到了出口處，卻沒有她想尋找的那個女孩。

最後一隻變異獸倒地了，因帝國軍終於趕來，開始大舉滅清還在精神混亂的變異獸，醫護人員匆匆忙忙架起安全防護網、封鎖線，隔出人群圍起一條救護道路，一個又一個的傷者被抬出去，並被集中在草地上。

而竹璟璇卻依然沒有找到喬凌靈，雖然心底的聲音告訴她，不要緊，凌靈這麼聰明，會好好照顧自己的……但尋找的腳步卻越來越急促，額頭開始冒出汗水，脫臼的手隨著迅速的移動隱隱作痛。

「竹小姐，請讓我們先替妳治療！不要再任意移動了！」面前擋住一個帶著救援帽的醫療護人員，拿著一包急救箱。

「不用了……」竹璟璇推開醫護人員，搖頭謝絕，「我只是小傷，還有其他人需要你們的救命！快去吧。」

「可是……！」

竹璟璇不理會醫護人員的叫喊，突然往傷患區走去，傷患區分為重傷與輕傷區，死亡與重傷者會放在右側，而輕傷的則是被抬到左側，也因此救護人員主要是醫療左側的人，右側的可說是已經回天乏術……而竹璟璇則是走到了輕傷區，開始一個一個尋找著自己熟悉的面孔。

卻依然沒有找到喬凌靈，但卻意外地遇到凌靈的兩位好友，沒有大礙，而且也跟竹璟璇找著同一個人，雙方都沒有看見凌靈的蹤影。

如果輕傷區沒有……那麼代表，凌靈不是沒事就是……竹璟璇往右側的重傷區看去。

「竹學姊，凌靈不會有事的，別擔心！比起這個，妳快點去治療手臂吧！」希薇亞看著竹璟璇沉默看著重傷區，上前說著。

「我沒事，只是脫臼了而已，先找到凌靈才是最重要的。」竹璟璇嘴唇泛白的微笑著，別過頭往重傷區走去……

「我們也去找吧！」看竹璟璇的模樣，希薇亞突然拉著于磬芳開始奔跑起來，兩人開始迫切地尋找那失蹤的友人。

竹璟璇帶著凝重的表情走過一個又一個蓋著白布的人，又或者是躺在地上連呻吟都無力的學生們，從衣服、體型辨別，有幾個外型與喬凌靈相同的高中部女生，都會讓竹璟璇稍稍停留確認……一直到竹璟璇走到某個蓋著已經染成血紅一片的白布的高中部女孩身前，緩緩走著的腳步停下了，吸引竹璟璇停下腳步的，是從女孩口袋中掉在身旁的紅色髮夾。

看到髮夾的瞬間，竹璟璇的臉色頓時蒼白，這個紅色髮夾與她給喬凌靈的髮夾是相同的……竹璟璇微微顫抖著手，掀開女孩的白布，腦袋空白了一片，只因她看到的不是熟悉的那張臉，而是一張已經血肉模糊的腦袋，腦漿四溢，已經看不出原來主人的模樣。

竹璟璇慌忙地又蓋上白布，心臟大力跳動著，跳得她發疼，她不會相信的，這絕不會是凌靈……

視線好像模糊了起來，她站起了身體，開始帶著慌亂一個又一個繼續找著，恍然之間好像又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出現，似乎就在身前不遠處，讓她不知不覺地開始往前走去。

越靠近，卻感覺到身體的顫抖，她隱隱約約地聽見了希薇亞說的話。

「妳知道嗎，最擔心妳安危的人不是我們！因為妳，竹學姊她………」終於走到伸手能及的距離，竹璟璇忍不住緊緊地從身後擁住了她。

「璟璇學姊……」是這個熟悉的聲音，終於讓竹璟璇鬆懈下來，不想讓人看到她的表情，所以將自己的臉龐埋進了女孩的肩膀。

「凌靈…」竹璟璇第一次感覺自己心底的恐懼與害怕如此地龐大，咬牙又說：「妳不准……再離開我的視線了。」

「……對不起。」喬凌靈似乎感受到竹璟璇的心情，道歉著。

竹璟璇輕輕地呼了口氣，抬起臉來，將凌靈轉過身來面對著她說：「…妳有哪兒受傷了嗎？剛剛跑去哪了？」

喬凌靈望著竹璟璇的臉龐，一時有些愣住了，竹璟璇的眼眶中溢著透明的液體，陽光的照耀下一閃一閃的，「沒有，我沒有受傷的。」看見竹璟璇的模樣她的心裡怎麼會感覺好難受？主動伸手輕輕觸碰了竹璟璇的雙頰，「對不起，讓妳擔心了。」

「不要緊，妳沒事就好了。」竹璟璇仍舊柔柔地笑著，單手撫上喬凌靈溫熱的手。

喬凌靈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事的孩子，愧疚之餘，注意到竹璟璇的肩膀還脫臼著，握緊竹璟璇沒受傷的手緩慢地往醫護區走去，隨手抓了個醫護人員先處理竹璟璇的肩膀，這次竹璟璇總算讓醫護人員治療她的肩膀，熟練的手法接回原位後再用三角巾包起來，並吩咐竹璟璇三天內再回院看診。

而竹璟璇一邊接受治療時，一邊微笑著看著喬凌靈，在緊緊抱住喬凌靈之後，竹璟璇總算冷靜下來，想起剛才看見的那具屍體擁有的紅色髮夾，對亂了手腳的自己嘆了口氣，只要仔細一想就可以知道的，畢竟是闖關遊戲所贈送的小禮物，自然也不可能只有她和凌靈擁有這樣的東西。

「璟璇學姊，肩膀還痛嗎？」看喬凌靈帶著擔心的眼神問，竹璟璇感覺自己剛才的焦慮都不見了，輕輕搖著頭回答：「已經不那麼痛了。」

「那就好……」

「我們走吧。」竹璟璇用僅剩的一隻手臂再度握起喬凌靈的手，拉著她說道。

「走？去哪？」突然被捉住的手，剛才是自己去握人家，所以感覺倒還好，現在反而被握住了，那溫暖的感覺讓喬凌靈有些不適應，下意識地輕輕抽了一下手，但沒有掙脫竹璟璇。

「我們去了解一下現在的狀況，別忘了我還是學生會的副會長。」竹璟璇牽著喬凌靈走，回過頭來說，完全沒有讓喬凌靈拒絕的餘地，不明所以的被帶走了。

似乎要印證竹璟璇所說的不讓她離開視線，牽著喬凌靈的手無論到了哪裡，都不放開，喬凌靈也只能跟在竹璟璇身旁，看著她接收一個又一個的情報，並代替學生會長的位置下達狀況處理順序的命令。

在努力的疏散人群與帝國軍人的救援努力，當變異獸的屍體全數變為灰燼，且會場內傷患全數撤出之後，爭鬥賽會場正式關門禁閉，三個月內都不准有任何人進入，得到治療的傷患已經緊急用電磁車送往醫院，而不治死亡的人則是通知了各家屬……

當事情全部告了一個總結，已經是散發著淺淺白暈的月亮高高掛在天空的時候。

最終，學園爭鬥賽今年被迫中止比賽，印煞組織入侵事件也導致多達三十多位學生死亡，上百名學生受輕重傷，這件事情也使得帝立學園決定將學園祭提前結束，並在事件發生的隔天舉行結業祭實際上卻是安魂祭，畢竟三十多位的學生就這麼喪命；而這件被入侵的事件也鬧到全國各地，不光是帝立學園，連其他學校的也開始警惕著印煞組織成員，政府也在極力追捕可疑人物並加強各警備。

「……讓我們用這上萬的花束來告別這些年輕的朋友們，願他們的靈魂能隨著這濃烈的火焰之風飛到美好的彼端，帝立學園第117屆學園祭，在此結束。」校長用憂傷的聲音唸著一串又一串的詞句，最後一句唸完，用拿著鮮花的右手撫在胸口上，然後走到廣場最前方的大營火台前，將鮮花丟了進去，然後是教職員工們，再來是與那些死亡的同學們相識的人們。

喬凌靈坐在遠處的草地上觀看著，隨著鮮花一束一束丟入，火焰反而燃燒得更旺盛，猶如展翅的火焰鳥，那是三十多個生命的火。

她低下頭摩娑著自己掌心的小小印記，想起昨天那場戰鬥，以及藍所說到的遠古基因，喬凌靈的心情就凝重了起來。

「凌靈，在這兒啊。」竹璟璇手臂仍然包著三角巾，輕輕坐在喬凌靈身旁，「在想什麼？」

喬凌靈搖搖頭不語。

「好吧。」竹璟璇看喬凌靈不說話，也笑著不以為意，陪伴著喬凌靈看著遠處的大火；良久，緩緩低下頭撫摸自己包起來的手臂說道：「昨天一結束，裏騎士的真實存在性掀起了好大的轟動呢。」

喬凌靈依舊不發一語，沒有洩漏絲毫動搖，只是看了竹璟璇一眼。

「凌靈有看到她們嗎？」竹璟璇面對著喬凌靈，突然伸出手撫摸喬凌靈的領子，「妳的領帶又鬆了……」猶如昨天早晨在她們班級前，在眾人面前替她整理衣領一樣，但這次竹璟璇卻無法替她繫緊。

不過有沒有繫緊這已經不是重點了，喬凌靈突然僵住身體。

昨天，從體育館換洗回到會場之後，她打的領帶並不是同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