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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所生存着的世界里，每秒都会有人诞生，有人死去。生与死不过一瞬，却影响着所有。

医院拥有拯救生命的含义，却并非神佛降临，但往往世人却给予医院神佛般的寄托。

颜甜第一次零距离接触死亡瞬间，是站在产房手术台旁。伸出带着乳胶手套的手止不住打颤，在蓝色口罩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满是血腥味灌进鼻腔。

“接住！放在托盘上。”医生抓住想要缩回去的手，摆好位置，把刚刚从孕妇肚子里取出的死胎放在颜甜手中。

这位年轻的孕妇因和丈夫赶着去参加公公的大寿宴席，坐在丈夫的摩托车上迎着呼啸的风经过一个又一个泥泞山路。

“拿去给家属看下，通知输血科备血，继续行修复手术。”另一个医生举起被血染红的双手放在胸前，开始对手术室里进行指挥。

颜甜捧着托盘，在心里不断重复“这只是一块死肉这只是一块死肉这只是一块死肉这只是一块死肉……”

不，那是已经拥有过24周的弱小生命。手中的重量，那粉红的小手小脚，即便血肉模糊也一样有权利宣告着他是有过生命，只是被一次车祸夺走了，连带着苍白的母亲也躺在手术台上，连睁开眼看下那素未谋面的亲骨肉的机会都没有，也不会再有。

“这……是一个男孩。”颜甜说完这句话只觉得嗓子眼被一块烧炭堵住一般，火辣辣的疼，全身冒着冷汗，手术衣紧包裹住的身体感觉到闷热难受，如此残酷的事情怎么就落在她头上了。告知家属一切事情真相，面对那白发苍苍老人一行行泪水，和那父亲不顾身上的伤痛嘶声痛哭，颜甜安静的捧着手中鲜血淋漓的托盘，仿佛她才是那夺走一切的死神，矗立在那，宣判一切悲剧。

“一个男孩对于一个农村家庭意味真大。若是一个女婴，他们会这样悲戚吗？”返回手术台的路上，身旁一个护士不满嘟囔着。

颜甜转过头看她，可惜无法从口罩下看清对方的表情。“同是生命，有区别吗？”嗓子还带着嘶哑，却忍不住说了出来。

护士从柜子里拿出黑袋子走过来，把托盘里面的死婴倒了进去。边动边说，“你刚来实习可能看不惯这些，手术室的门是隔着不一样的世界。”

“里面是为了生命而进行拉力赛，而外面却在为各种利益爱恨进行拉力赛。就像刚刚那一家子，见到你出来第一句话不是问大人怎么样手术顺不顺利，而是问死的孩子是男是女，这就说明，他们认为这个问题才是他们损失的至观点，心灵上的大创伤。”

黑袋子扎紧放进医疗废物处理的垃圾桶里，护士看了看一动不动的颜甜，突然笑道：“傻孩子，我可不是要你学会冷酷无情，你觉得生命平等，这没有错，而他们觉得男孩重要，这也没有错。每个人的角度不同，所看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谢谢。”

“谢什么啊，我只是不想你带着负面情绪上手术，这样才是对生命的最大不敬。快进去吧，你的老师还需要你帮忙呢。”

颜甜猜想对方口罩下一定是很美的笑容。

“你啊，就是不该学医，这样感性会影响工作。”室友学姐陈岚伸手捏了捏颜甜的脸蛋，“你别一副死了你儿的样子啊，那女人能保住子宫算是万幸了，她最起码还能再生几个啊，你担什么心！”

“唉哟，你不觉得这个病案足以体现人情冷暖，重男轻女吗！？”颜甜揉着被捏红的脸蛋，愤愤不平的说着。

“得了吧，只要有人在就会有人情冷暖，只要不是母系氏族就会出现重男轻女的现象！”陈岚翻了个白眼，抱着书到床上跷腿躺着，“亲爱的师妹，出于人道主义，我想我该提醒你，你是不是忘记还书了？”

“啊啊！死啦我把书放在医院了，再超期图书馆的妹子又要对我进行德智体教育了！”

门狠狠被关上，陈岚放下书揉了揉短发，忍不住吐槽：“不会叫我帮你还书吗？笨蛋。”

颜甜相信科学，但这不代表她不喜欢科学不能解释的事物。

但当她抱着书站在老病区电梯门前时，初夏的天气却明显感到阵阵寒凉，身上的鸡皮疙瘩正在不断跳出。这老病区也算有些历史了，却也比不过崭新大楼的魅力，走廊两旁的病房逐渐腾空出来准备做他用。凌乱的搬动痕迹，还没来得及清理过的废弃垃圾，就连染血的纱布绷带都在地上肆意躺着。

夜幕拉下，亮起的白炽灯显得这里更孤寂，照着泛黄的墙壁显出一些奇怪的印记。

颜甜抱紧了书籍，盯着电梯旁边正在缓缓上升的红色箭头和变化的红色数字，咽了下口水，“怎么这么冷……难道空调开得太低了吗？”

颜甜开始埋怨医院的中央空调真是不会省电这样太不环保之类的，也无法掩饰住内心跳出来的恐慌。环顾四周，没有人，只有安静的通道，和亮堂得有些眩目的白炽灯。

“啊啊该死！就不该抄近路……还是说这是遇到鬼的前兆？”说完这句话，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断，这不是自己咒自己吗？

“叮！”

颜甜出于害怕本能反应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因为老化而缓慢开启的电梯门，“哗~···啦”磨着地下发出不舒服的刺耳声响。

若是爬出一只鬼，可以踩一脚跑掉吗？若是跳出一个僵尸，可以踹他丁丁跑掉吗？如果冲出来一只丧尸，可以举起厚重的书给它的头一击必死吗？

一丝自嘲的笑容出现在脸上，大脑闪过无数方案最后全部否决。因为怎么也没想到，出来的却是一个身穿黑色风衣，黑发披肩，气场强大，比她高一个脑袋的女人！

等等，自己为什么还要继续退步！颜甜在心里自我吐槽并把书籍紧紧贴在胸前以此寻求安全。

那女人明显被颜甜奇怪的反应弄懵了，站在电梯里没有出来，眨了眨上挑的细眼，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伸出右手压住正要关掉的电梯门。

“你不进来？”

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刺激着颜甜敏感神经，出于第六感，面前的人很危险，却又无法解释内心的恐惧，就像明知道考前不复习会死，但就是不想去看书的心情一样无法解释得清啊。

“你不出来，我怎么进去？”颜甜气势不够架势却很足的站直了说话，这样莫名出现的敌意让她心情很烦躁。

尴尬的对峙反而稍微削弱一些恐惧，颜甜稍微整理下心情往前迈步，面前的女人依旧带着微笑往旁让了让，左手插进风衣口袋似乎在摸索着什么东西。

擦肩而过，那女人身上散发着难以明说的怪异味道冲撞着颜甜的嗅觉，烧灼艾叶混杂着回甜的腥味，“血腥味？”心中暗想，这使得颜甜再一次顺着本能转过头看了一眼那女人。

凝重的表情代替之前的笑容，眼睑尾部渐渐染红，看着的前方似乎存在着颜甜所不知道的东西。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清冷的声音不知是在对颜甜说话，还是在对电梯外的东西发出警告。

“咯咯咯咯咯咯~”一阵惊悚的婴儿笑声使得安静的病房充满回声，电梯也跟着响起“哔哔哔哔”，楼层按键跳跃乱闪着红灯以示回应。

“老实点，别增加我工作量。”那女人蹙眉明显不耐烦，回过脸来却看到躲在身后蹲在地上抱头默念“喃无阿弥陀佛喃无阿弥陀佛喃唔哦弥陀佛”的颜甜，忍不住笑道，“求佛不如求我，至少我会让你早点回家。”

颜甜闭着眼继续默念佛语，如此周遭让她感到内心中的科学君已经战死，心中的恐惧之下却出现一丝刺激兴奋嫩苗，正在被四周怪异氛围给滋养着，她是害怕得小腿发软站不起来，却被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下睁开了双眼。

拽住黑色风衣下摆轻轻往上撩起，穿过那笔直双腿微开的膝缝中看去，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新世界。

准备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