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凌雪 于 2013-1-13 20:35 编辑
第11章
『慶祥隆』被債權人向法庭入稟申請清盤。
當然這種法律程序需要一定時間去走,有時可能花上幾年。但沒有人想到,這麼快便有人發難。如果法庭判債權人得直,而又無人願意收購的話,那『慶祥隆』48年的歷史就要畫上句號了。
即使有人願意要那個品牌,想要到即使背負債務也沒問題;『慶祥隆』的字號,也永遠不會再姓宋了。
在平安夜的早上,Sadovskaia以字典的幫助閱讀中文報紙,總算完全搞清楚本日經濟新聞的內容。
屋子閉路電視清楚拍下陳組狙擊手襲擊林家的情況。陳老當家之前已經收到福建省當地『友公司』對加拿大黑幫擅闖地盤的抗議;收到安優華交給他的資料後,更是暴怒如狂,立馬把陳少當家召回,以家法處置。安優華轉告說,陳老當家完全明白林素玉的苦衷,也感激林素玉決定私了而沒有報警。畢竟林素玉身份特殊(國家級運動員),若因為刺殺事件得罪了中國政府,即使遠在加拿大,陳組恐怕也沒有好果子吃。
另一個暴怒如狂的人是望月的江老。Sadovskaia也沒想過,那位身為望月CEO的儒雅好好先生,發起怒來竟然如此雷厲風行。
望月和各子公司寧可繳付違約金,也要立刻切斷所有生意往來和訂單。望月不是上市公司,資金可以自由使用,現金自然不成問題。
克蕾雅、司馬曉玥和安優華在全世界飛來飛去,忙著找新供應商和客戶,望月上下在整個11月下旬和12月忙得不亦樂乎。
『慶祥隆』面臨空前的危機。
望月的行為是條導火線。幾乎所有客戶見到望月這樣做,也一同抽起訂單。正如郭長信所說:『連一開張便和他們來住的望月都放棄他們,那肯定是出了絕望級的問題了吧。那還用問嗎?連我們也不用他們的鞋帶了,現在我們也在店頭回收那幾款貨品,正在趕製新的鞋帶來更換。』
至於CVL甲組隊北京紅梅的主場、首都五館外牆天幕倒塌意外,則完全是個偶然。但也進一步令商界對『慶祥隆』卻步,更引起了一般公眾的疑慮。連普通人也在留意身邊有沒有『慶祥隆』的東西,避之唯恐不及。沒有用『慶祥隆』產品的機構大發聲明撇清;有用上的機構則趕快找供應商悄悄換掉。
『唷,這不是很好嗎?他們總要把天幕建回去的嘛,我老哥已經派人去和北京紅梅接頭了。』12月14日,Savina Carbonari在Skype視訊通話中哈哈大笑。『怕甚麼?又沒有傷到人,慶祥隆出事,我當然要幸災樂禍哩!』
Sadovskaia疊起經濟版,嘆了口氣。
天知道『慶祥隆』為了日常運作、這幾年為了應付南家破產和其他危機,借了多少錢。可能他們的運作方式,是借貸比率比較高的吧?不過除非是完全不借貸的謀生程度小生意,不然這樣被客戶抽單,香港人有個很妙的形容詞,把貨品或股票滯銷叫作『坐艇』。貨物轉不出去,錢收不回來,債主臨門,根本就是地獄旋轉門的開始,收到再多違約金也無濟於事。
自己在12月17日射擊俱樂部的聖誕派對時,把夜視瞄準器還給佟曉姬。但佟曉姬卻沒有拿回,只是說道:『那是給Christine和Ekaterina的聖誕禮物,Ekaterina不用太客氣。』
對宋家來說,『慶祥隆』的清盤是滅頂之災吧?宋家家人不論,『慶祥隆』的員工可能就此失業,那一個個家庭的真實生活,都可能在一夜之間被這些商家的風浪給毀掉。
這樣想,便能明白素當時為甚麼猶豫再猶豫,直到人身安全受到威脅,才決定認真動手。
即使在西伯利亞,殺人也是最後手段。雖說聽村子的人說,殺人和殺虎熊其實沒多大分別;但如果可以,村落之間通常都用協商或耀武揚威之類的方法來解決問題。
但現在卻是不得不做。就像小時候,村子糾眾去剿滅馬賊那一次一般。回來的男子有一半掛彩,滿身滿身的血污;馬賊山上的火光照耀了一整晚,那些被割掉的馬賊耳朵,被串成一串串,吊掛在村廣場中央的大神樹上。
南家和宋家,在一個月之內徹底垮了。
對自己和素來說,那是惡夢的結束。
隨著草莓月的消失,而完全結束。
林素玉推開書房的門,把兩杯熱熱的薰衣草茶放到書桌上,然後拉過另一張椅來,在Sadovskaia打橫的書桌對面坐下,托腮看著戀人。
Sadovskaia笑了,繞到桌子對面,直接把林素玉連人帶轉椅一起推到自己的椅子旁邊。
林素玉笑著仰頭,看著戀人玩心大起的樣子,也看著Sadovskaia坐回自己的椅上,傾前身子與自己接吻。
「在看甚麼?這麼入神。」與Sadovskaia的手相牽,林素玉望向桌面上的手提電腦、報紙和字典。「是經濟版呀,有甚麼新聞嗎?」
「『慶祥隆』被三間銀行組成的債權人委員會入稟法庭,申請清盤。」Sadovskaia道。
「喔,這個我知道,是五天前遞的入稟狀。」林素玉側頭,「昨天北京的民事法院開庭審理。」
「原來素早就知道。」Sadovskaia道。
「曉玥給我的第一手資料。」林素玉道。「所以我才說一切都會雨過天青的啊!『慶祥隆』雖然提供過很優質、走在科技尖端的產品,但現在其他競爭對手的產品品質都已經追上了,很多公司在等著後上和超越他們的。這是一早便應該出現的結果;只是我的心軟延長了這過程吧。我想Savina的哥哥現在應該是最高興的吧?他等了那麼多年的機會來了,聽說北京紅梅已經答應採購艾斯特集團子公司的天幕了。」
「Savina的確很高興。」Sadovskaia牽緊了林素玉的手。「現在這樣,是素想要的結果嗎?」
「你說肥了艾斯特集團?」林素玉托腮,「望月又沒有做天幕、布材之類的生意,別的行業我管不了那麼多啊。」
「不是。」Sadovskaia點點林素玉的鼻,「素你真是,明知我在說哪件事,是宋家的企業破產的事。」
林素玉側頭,想了一想,才仰起頭,看著Sadovskaia如寶石般瑰麗的綠色眼眸。「即使是血親,這樣謀我的東西、害我的性命、威脅我珍貴的人的安全,也再不是親人了,甚至也不是路人,而是仇敵了。Tarina說得對,我的責任是望月,我珍愛的人是你,還有曉雪、我的隊友、朋友、隊上的孩子、還有員工們。我不能向全人類負責,只能向我珍愛的人負責而已。有些可能會令人良心不安的事情,總要有人去做的,我既然走在前頭,便應由我去做。」
「我懂。」親了親林素玉的手,Sadovskaia道。她也是俄羅斯國家隊的隊長,為了隊上需要,調配人手,雖然很不忍心,但因為各種原因,也要把一些很好或是交情很深的隊友調到後備去。
所以,在2023年冬訓的時候,Valentina Ogienko才叫她必須慎重考慮吧。
當然,她是願意接下這份重責的。
如果必須要有一個人走在大家前頭的話,那她願意去做這個人。
即使必須要做一些困難的決定、即使必須因此忍受責難和非議、即使不能與最珍愛的素互相牽手走在陽光之下,也是如此。
她的素,應該也是這樣吧?
總是理所當然地、義無反顧地拿起那幅大旗,走在最前頭、鼓舞大家、帶領大家走向未來的人。
她和素,其實都是一樣的人。
「宋家之後會怎樣呢?」Sadovskaia問道。
「生意做到我們這樣的規模,即使家業散盡,也不會窮到哪兒的。」林素玉淡淡道。「就算真窮了,總有活路的。那是加拿大,表哥和瑤箏姐姐都有加拿大國籍。『慶祥隆』之前交過那麼多稅,現在還怕加拿大政府不派福利和援助養活他們嗎?更何況他們肯定有些個人資產,不可能淪落到福利網那一步的。要是安安份份,低調安樂做一輩子的寓公,不會有問題。」
「嗯。」Sadovskaia點頭。富人的世界,她不若素了解,但若要她用雙手和腦袋,腳踏實地地工作賺錢,她自問做得到。就像素『聘請』她當Dreams的教練那樣,她是真正把Dreams當作一個新事業去努力。
林素玉嘆了口氣,牽著Sadovskaia的手,站了起來。「Tarina,我昨晚做了個夢。」
「嗯?」Sadovskaia側頭。昨晚素睡得很好,一覺到天亮與自己一起醒來,自己也沒有特別留意。
「我夢見回到了十二、三歲的時候,瑤箏姐姐幫我梳髮,說我的頭髮很黑、很美。瑤琴在旁邊,紮著兩條小麻花辮,看著我們,幫我挑揀該配哪個髮飾。瑤箏說,不如我們一起去學四手聯彈吧,到時一對乾姊妹一起參加學界音樂比賽,會是一場佳話。」林素玉抬頭,望向書房窗外的群山。「我想,至少在當時那一刻,我們三姊妹的相處,是真實的。」
可是,再美麗、再溫柔的時光,也已經被之後的腥風血雨颳得消逝無蹤了。
只剩下現今的一片荒蕪,即使再見面,也已經無言。
「素。」Sadovskaia牽緊了戀人的手。
林素玉回頭,對Sadovskaia綻開了笑容。「有甚麼所謂呢?過去也已經過去了。Let it come, let it go。反正,我和她大概以後也沒有機會見面了。別忘了我們約了龍教練吃午飯啊,到時敏思也會一起跟來的。」
「好。」Sadovskaia也笑了,輕輕一拉,把林素玉拉入懷裏。
林素玉笑著擁上Sadovskaia的肩,兩人再次深深長吻,過了好一會,方才放開。戀人的手互相緊牽著,Sadovskaia打開書房的門,二人走進充滿陽光的長長走廊。
(完)
後記後補!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