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凌雪 于 2013-1-19 11:01 编辑

第6章

瘴氣不再生成魔獸了，等於打一隻少一隻。趁此機會，常盤霜音把她的結界透明度調高了少許，讓我們透過結界的外圍，隱約看到現實世界的景象。

爐體的控制棒在電纜控制下，似乎在艱難地上上下下的。那藍色的輝光變得耀眼了很多。地上漫滿了水，咕嚕咕嚕的聲音在圍阻體的空間迴蕩。

水？

這樣不對。

田島優華的火炎燒盡了最後一隻魔獸，剩下的瘴氣濃度也再不夠形成魔獸了。我們三人立刻撿拾起所有『悲嘆之種』，迅速除穢，把剩餘的方塊交給田島優華保管。常盤霜音收回結界，熱氣立刻撲面而來。

這種蒸氣瀰漫和積水，不可能出現在爐心的關鍵地帶的。

田島優華閉眼，聽了片刻，便以舞空魔法躍了下去。我和常盤霜音跟著她向下走，在幾層交錯的走廊下，看見那被齊齊切斷的一排極粗的水管。

那些水管，每一條都像我們的腰那麼粗，從圍阻體外通進來，注入爐體。

那是冷卻水管。

切口非常整齊一致，是被一齊劈斷的。我們四人（連武者小路雪子）都沒有這樣劈開巨大水管的魔法，這切口非常面熟，平時被魔獸激光所破壞的設施，都可以看見這樣的整齊發亮的切口。熱水和蒸氣從切口中噴出，我把常盤霜音拉後了些，不讓沸水濺到她身上。

該死！

那班魔獸，在我們攻進來前，便已經破壞水管了？

即使現在殺光了魔獸，也已經沒用了吧？

『控制室的人說已經緊急泵了真水進爐，但仍然無法冷卻下來！』花山咲耶的心靈感應訊息傳來。

那是當然的，因為管道已經損壞了；再多的水，也只能從缺口流出來罷了。

到爐心的水完全蒸乾的一刻，便是災難降臨之時。

地面積水上浮著兩具屍體。這很明顯是屍體了；即使沒有被魔獸汲取生命能量，肉體暴露在這麼高的放射能中，還有接近沸騰的水溫，不被煮熟才奇怪。

靈魂寶石在閃耀，我知道輻射的劑量越來越高，已經達到魔法少女裝束快防禦不了的程度。靈魂寶石正在啟動復原魔法，為我們治療被輻射灼傷的身體部位。

輝光越來越明亮了，淡藍帶綠的光芒籠罩了整個壓力槽。控制棒的電纜停止了移動，那些棒子也再無法維持直立的姿態，開始向各個角度歪斜、陷落。水的沸騰聲變得激烈了，彷彿連地上的水也在沸騰一般。

牆邊一排亂轉的指針，我也搞不清楚那是甚麼，只知道那非常不妙，各種指數也在上升，高熱也越來越難耐。

情況應該已經超出那班核電站控制室傢伙的控制了。不，應該說是超出所有人類的控制。

我聽見壓力槽內傳出隱約像是爆炸的聲音，然後是必剝必剝的聲音，似乎有些甚麼在裏面燃燒了起來。

爐心融解。

日本人都知道，那意味著甚麼。尤其是東北的人，遠的不論；單只三年前的北上川核電一廠核輻射從廢水中洩漏事件，便是幾乎令花卷市滅亡的大災難。

爐心融解又沒有冷卻系統的現在，這座反應堆會發生甚麼事，不用核專家也可以推斷。

圍阻體因為高熱和氣體壓力失控爆炸、爐心暴露、放射物質直接排入水系和大氣層……此刻，近在眉睫。

現在有M-121系統，也只能處理廢水。完全熔毀的鈾燃料棒、被放射能和放射性物質污染的圍阻體內的一切東西、被引燃的燃料貯藏池、核反應所產生的甚麼鈽、銫、錪、被放射微粒污染的氣體……這些物質，垷今的科技都無法有效處理，只能被動地疏散人類，等候它們自己降解。

日本也有這樣的廢墟，曾經是人們成長、生活、歡笑的大城市，現在已淪為廢城，幾十年、幾百年不適合人居。

而圍阻體內部，正是首當其衝。即使我們是魔法少女，靈魂寶石被融毀，也會立刻完蛋。當然沒有人試驗過核能能否毀滅靈魂寶石；但也或許是因為從來沒有人能活著匯報結果而已。

理性告訴我應該立刻逃走，逃出這危險的地獄。

但這樣放著正在失控熔解的反應爐不管，花卷市和北上市一定會滅亡。

但我們難道能夠阻止這件事嗎？

在湖藍色的強大契忍科夫射線輝光之前，我們即使是魔法少女，也像人類一般無力。

常盤霜音咬牙，雙手舞出雪片，就要衝上去，田島優華和我連忙伸手，死命把她拉著。

「別阻我，把這東西都冰封起來，應該就可以冷卻掉了吧！」常盤霜音急道，「頂多是我在此時此刻回歸圓環之理吧！」

「別衝動啊！」我道，「你可以冰封整個爐心，但難道可以停止裏頭的核反應嗎？即使冰封到霜音小姐殞落，核反應一天不停止，也遲早有一刻會把你的冰給融化掉，到時還不是一樣？這樣只是白白犧牲而已！」

「但難道眼睜睜看著爐心融解，把圍阻體都爆掉嗎？」常盤霜音的眼中已經隱約看得見淚光。「這樣……香音她……就算我父母都已經……我還是不能看著花卷市就那樣完蛋啊！」

「霜音，這樣就行了，你走吧。」田島優華忽然道。「帶上焰小姐逃離這裏吧。」

她轉用心靈感應訊息：『雪子、咲耶，你們也逃吧，到外頭去，與焰小姐、霜音和可奈會合。』

『咦？哦……是！』花山咲耶和武者小路雪子應道。

「優華？！」常盤霜音愕然。

田島優華回頭，對我倆露出坦然的笑容。「焰小姐，QB說得沒錯，我的確是利用了話術，才實現了那根本只有神才能實現的願望。我實際上可能也沒有付出過甚麼，只是坐享其成，更因此得到了這『淨化』的魔力本質；但我一直只把這珍貴的火炎用來討伐魔獸，並沒有真正發揮過它的本質。現在想來，我被賦予這樣的能力，大概就是為了今天這一刻吧。」

「你想做甚麼？」我喊道。

田島優華把我和常盤霜音向後推開了一點，回過身去，雙手已經各挽住一朵白色的火炎。「對不起啊，焰小姐，說好要分你『悲嘆之種』的，但我想現在沒有辦法給你了。如果有機會，我會補償你的。」

「優華！你這樣和我剛才那樣做沒有分別，即使真被你淨化成功，你也很可能會殞落的啊！」霜音道。

田島優華輕笑：「我知道。但這是魔法少女的命運，不是麼？如果我真的在此時此刻回歸圓環之理，霜音、焰小姐，請你們替我向我爸媽講一聲，他們的優華是為了自己內心最深的願望而殞落的，請他們放心，我是含笑而去的。」

我伸手想拉，但田島優華的火炎已經躍滿她身周，我的手也差點被灼傷。「優華小姐！」

田島優華單膝跪在走廊地板上，雙手合什，恍如在祈願一般。

「我用的是火炎，焰小姐的名字又有焰字，這樣真有緣啊。真想和焰小姐再多聊聊呢。如果這次能活下來，下次換我來見瀧原市探望你吧？」

下一刻，巨大的火炎顯現，向爐心延燒過去。白色的火舌恍如要把一切燃盡一樣，包裹著從爐心控制棒處射出的輝光，開始焚燒。

那是我生平所見，最盛大、最美麗的火炎。

舞動的火舌、純白的巨大火炎，包裹著整個壓力槽，灼燒那些已經歪歪斜斜的控制棒。火苗吞噬了那些飛濺出來的放射性物質、也吞噬了輻射能量的光線。

這就是最終極的『淨化』的魔法。把有害的一切能量都予以抵銷，使之歸於虛無。比以水流帶走污穢，似乎更加徹底。

壓力槽由銀色變成烙鐵般的橘紅色。控制棒也變成奇異的五彩顏色，令人嘆為觀止。

『我和雪子一起，正前往一爐圍阻體外頭，與可奈會合。』花山咲耶的心靈感應訊息傳來。『你們在哪兒？』

『我們還有些事要辦，暫時不能來。』常盤霜音道。『你們快些離開核電廠區，有多遠跑多遠，嗯？我們……我們很快便來和你們會合。』

在田島優華身後，我和常盤霜音一起，見證著這千古一時的場面。

至少，在花卷和北上市完蛋之前，如果田島優華今日在此殞落，將會由常盤霜音與曉美焰見證。當時，我們兩個是這麼想的。

藍色的輝光開始一點點變暗，爐心中那種焚燒的聲音也沒有剛才那麼激烈。高熱似乎褪了些，我的靈魂寶石開始變回原來的顏色，復原魔法停止了，魔法少女裝束與防身魔力的防禦能力已經足夠應付。

我心中升起了一絲希望。或許，這真的是可以成功的吧？核反應爐的燃料和核裂變產生的放射性物質可以全部燒盡，圍阻體內部可以得到淨化。

如果以田島優華的殞落作為代價。

優華……

用過的『悲嘆之種』一顆接一顆的拋到底部的積水中。火光之下，田島優華開始露出痛苦的神色，靈魂寶石變黑的速度比以『悲嘆之種』淨化要快。她魔法少女上的飄帶都著了火，麻花辮上的蝴蝶結也被燒盡，鬢邊的長髮散了下來。身上也多了一條條暗紅的傷痕，那是輻射灼傷的痕跡，證明她已經把差不多所有魔力用在火炎上，防身魔力減弱，任由放射線傷害她的肉身。她開始咳嗽，唇邊濺上了點點血跡。

我和常盤霜音同時躍上前。常盤霜音以冰雪的魔法，包裹我們三個人的身體，形成保護的障壁；我則以紫色的光芒，替田島優華的手臂和腿療傷。

『你們……為甚麼不逃……』喉嚨和氣管也被放射性粉塵灼傷，田島優華只能以心靈感應通話了，而且還斷斷續續的。

「傻瓜，怎麼能丟下你不管？」常盤霜音低聲罵道。

「我幫你淨化靈魂寶石。」我道。「霜音小姐保護你。我們要一起活著離開這兒，花卷市、北上市和我們也要活著，然後優華小姐來見瀧原市跟我們玩，我們約定好的，嗯？」

田島優華笑了，吃力地點了點頭，閉上眼睛，真的把僅餘的魔力都調到發射淨化的火炎上面，把整顆靈魂寶石和肉身都交給我們。

『小焰已經能坦然說出這樣的話呢，真好。』

圓。

『小焰，聽我說，我們要活著一起渡過瓦爾吉普斯之夜。見瀧原市也好、我們也好，也要活下來。然後我們一起去看五月的入夏花車巡遊。我們約定好了哦！』

那是，你和我說過的話。

在無數個時空輪迴之前，你跟我說過的這句話；我只是順口改了地名，再說出來一次而已。

是你的話鼓舞了我，也是你的話，鼓舞了田島優華。

我只是，那個傳話的人而已。

常盤霜音的冰雪撲滅了田島優華身上的火苗，我拉著田島優華的右手，讓靈魂寶石與『悲嘆之種』相接，汲取那碧綠的靈魂寶石中的穢氣。

常盤霜音抱著田島優華的身體。單憑意念發動的火炎燃燒得更旺了，發出純白的光芒。火炎炙燒圍阻體內的一切；蒸氣發生器、喉管、爐心、控制棒、燃料棒……

藍色的契忍科夫輝光，在白色火炎的包圍下，漸漸黯淡、消失。

在殊炎火海之中，我們三人緊緊擁抱著對方，以常盤霜音的冰雪魔法作唯一屏障，見證著這不可思議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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