４　传播、守护

二十二号，注定一夜无眠，有太多要去做的。开灯穿衣起身，刷的拉开窗帘，星光从极远方一路铺来，像是无数双眨巴着看着我的眼睛。

开车去公司，一个中年男子正在公司大厅大发雷霆，是GCL二当家Joke，周围是噤若寒蝉值夜班的工作人员，我进门就被对方目光捕捉到，随之Joke手中的文件劈头盖脸砸了过来，碰在我面上身上散了一地，“你工作是怎么做的？怎么会闹出这么大篓子？信不信现在外面就已经有记者，信不信天亮公司外面会被无数人给围住？！”

Joke的情绪很激动，“我早就说过，早就给他们说过，HiME怎么能交给个黄毛丫头……”

我咬了咬嘴唇，咸咸的，有血的味道：“十分抱歉。”

“道歉顶个屁用！”Joke拽了拽衣领，喘了两口气，“还有你们，都接着给我查，给我查出是哪个混蛋？！”

以GCL所拥有的能量，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是ZEN，而且ZEN彻夜未归，现在都还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加班。得到结果Joke皱了皱眉，双手使劲地揉了揉太阳穴，却出乎意料地没去上门兴师问罪，最后他抬头看我，“这事就交给你了。”

其实在看到泄露者是ZEN的时候，就大抵明白事情大概是因为我，因为经纪人的原因而给她们造成麻烦，心中有股想哭的冲动。　

当我来到ZEN的工作室，男人正坐在电脑前，荧屏上正放着的是一张张静留与夏树的照片。ZEN用鼠标选取移动，粘贴复制，不断切换着页面，有条不紊地整理着，即使我敲门而入，ZEN也没有回头看我。

站在一旁，荧幕上快速闪过的照片中有Ensei一路走来的CD写真，影视、广告定妆照，海报宣传照……

而当ZEN双击打开其中一个文件夹，那里面尽是些静夏双人的生活照，在看过一些后我不禁睁大了眼，因为这些照片很多我都有在论坛上见过，在暖色静夏高积分隐藏版里，那些是偶尔有人放上的乐队生活照，大都是静夏的双人照。

看着这些，我惊疑不定地愣了愣，一个猜测在脑海中显现，轻声喃喃：“K叔？”那些照片的发帖人是KKKK。我们习惯唤他K叔。

我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内很是清晰，对方本还在整理照片的光标明显一顿，ZEN猛地回头看我，满脸诧异。

答案不言而喻。

我满口苦涩，心底百感交集，喃喃道：“我有在那里，暖色静夏。”

“静夏一生推就是我。”

ZEN怔怔地看着我，慢慢地，惊愕的表情渐褪，他哑然地摇头笑笑，然后笑声慢慢变大，笑到最后声音中带着些沙哑和……哭的感觉。

他背靠在座椅上，很无力地姿势，停了半晌，他低着头说道：“我很小的时候就在搞摄影，而且少年成名，得到英国摄影新人奖，之后四处旅行，记录着一张张符合我所认为美的景色……但是有天，我突然间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总感觉我的摄影有什么缺陷似的，那种感觉，如鲠在喉……而那之后，状态一直没能得到好转，然后成绩一落千丈。那时候啊，每天的生活都处在崩溃的边缘，明明一个大男人，也总是忍不住落上几点眼泪，催眠似的告诉自己，‘没关系，没问题。’十多年，就这样过来了……

很难想象，最喜欢最喜欢的东西突然成为了自己的折磨，而且还那样坚持了那样长的时间。

“然后，就遇到了她们。”

ZEN吐了口气，冲我笑了下，“第一次看到她们，是在古园，那时候听到了歌声琴声，循着去找，却没想到遇到的是她们，你知道第一次看到她们的我，是怎样的感受吗？”用着询问我的口气，ZEN用着仿若恋爱的温柔表情说道：“那简直就是个完整的世界，温暖的，令人感动不止。”

从怀中掏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掩着层破败灰色的青瓦飞檐下一支枯秃秃的枝桠伸到窗口，窗口周围墙壁皲裂，而窗内静留坐在一家黑色钢琴前，葱白纤细手指抚在琴键上，而夏树就坐在紧贴着静留身体的一侧，双手撑着长椅，闭目唱着歌，亚麻色与冰蓝长发轻轻相抵碰触，画面轻柔得仿若飘进心底，让人窒息，仿佛连呼吸都是种惊扰。

ZEN怀念地笑笑，“因为是偷拍的，而且被发现了，差点被当成痴汉暴打一顿，我可是打不过NATSU，后来，我就成了她们的摄影师。”

听完ZEN的叙述，我任何话都说不出来，出了门，蹲在过道里大脑一片混乱，这时候做助理的男孩Milky跑过来碰了碰我肩头，我抬头问他：“有烟吗？”

男孩连忙掏口袋，拿出一包mayfair。

点燃吸了一口，很呛人。

Milky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知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吐了口气，烟雾缭绕的，“说吧，发生了什么？”

“公司外面已经有人聚集，而且，你看……”男孩慌忙将拿着的平板电脑横过来给我看，那是个帖子。背景颜色是我熟悉的咖啡暖色。

“这是网上的一个粉丝论坛，正在召集着粉丝来向我们质问关于艺人被欺压的事情。这样的帖子，很多地方都有。”男孩还在一帮解释着说道。

我摆了摆手，“现在几点了？”

“凌晨七点。”

没想到不知不觉时间过得这么快，“先去把外面场面控制住，别发生意外。”

打发走男孩，我大步走到化妆师，对着镜子补了补妆，让黑眼圈看上去不再那么明显，然后做出一个依旧挺拔的姿势，冲着镜子里的自己挥了挥拳头。

或许这该是我最后一次以HiME经纪人做事。那时我是这样想着。

往外走的时候，打电话给静留和夏树，想告诉她们不用来了。

接电话的是静留，在听完我的话后，却只是说，“你是我们的经纪人，我们马上就过去。”温暖酥软的声调，很平静地，她对我这么说。

和静留通完电话，鼻头酸酸的，我深深吸了口气，打电话给杉浦碧，要求他们想办法将静留与夏树街道公司，我最后强调：“务必安全。”

出了公司大门，晨光微曦，人影憧憧，无数人围着GCL大楼，有记者有粉丝，没走两步一通闪光灯亮起，晃得我不禁眯起了眼，

前面明显记者模样的人群一拥而上，要不是保安护着，我估计能被他们踩到脚底。

“请问网上是写真集是否是你们对HiME重组的一种造势行为呢？”

“请问贵公司的艺人是否确实遭受过伤害呢？”

……

……

深吸一口气，我拿起一旁准备好的话筒，说道：“我是HiME的现任经纪人aya.Soar，关于如今网上流传的四十一张写真集，那是我们为HiME最近拍摄的写真集全稿，为了贴近即将到来的感恩LIVE，我们决定在网上公布让大家投票选出自己最喜欢的十二张制作成感恩册，并且会选出十句这一年来大家在古园的留言祝福语附于附录上。届时，感恩册会在LIVE现场上分发八百册。关于投票活动以及具体信息我们会在二十二号的正午十二点公布在网上。”

有人又举手问道：“那为何会在网上非官方网站先一步出现呢？是否是有人故意泄露呢？”

“那是由于我们的操作员疏忽先一步发布到网上了，到十二点的时候你会同样在我们的官网上看到它们，谢谢。”我想我这时的虚假笑容拍下来一定很让人作呕。

“那么关于Kyo拍摄受欺一事您又作何发言呢？”

果然还是问到了这个问题，我努力是自己不露出任何表情，将准备好的说辞不动声色说出：“那是由于我对HiME休息时间安排的不足，导致Kyo疲劳过度摔倒，是我个人的工作失误，与公司无关，目前公司对我个人的处理还未作出决定，对此关注的还请等待公司稍后的通告。”

说完这些，事前记者们还想问些什么，话筒使劲往我这边举，而这时他们却都被身后的人给挤到一边隔了开来，市民穿着的几个人凭着这些人打开走到我面前，三女二男，为首的女子开口说道：“我们并非记者，只是她们的粉丝，从Ensei开始。我们就萧小姐的工作能力提出质疑，请求贵公司更换能更好地照顾HiME的经纪人，我们请求Elve能复出担任HiME的经纪人。”

“另外，我们能代表所有聚于此的粉丝。”她如此认真地对我说。

其实在女子走进的时候我就认得了她，是暖色静夏的管理，Flamebend，曾经在隐藏版爆过照的。

当时口吼干涩，我想过会有记者问及这个问题，也想过用“静待公司的通告”回复他们，但是面对的是他们，同样热爱着HiME的他们时，却无言以对。

而这时，一辆车从人群中开来，五个黑西装大汉堵在车门口像是迎接黑社会大佬一样，开门出来的是夏树与静留，被护着从人群中挤了过来。

她们就这样站在我的身边。

“Kyo，是Kyo……”

“还有NATSU……”

人群中不断涌动着小声的议论声。

“我是Kyo，曾经是Ensei的Kyo，而现在是HiME的Kyo。”静留随手接过一个话筒，而夏树就那样护在她一边，同时对下面众人点头打着招呼，静留接着说道：“我现在很好，关于网上我跌倒的照片是由于身体上还未恢复，才在工作中累到，对于此事，还请大家不要太为难我们的经纪人与公司。”

Flamebend显然也被静留与夏树出场所惊艳到，但在微怔之后，她还是开口问道：“Kyo为何会在身体未愈前便接受工作呢？”

静留听完，带着些许歉意表情，微微低眉，“是我们个人的意志，我们想在感恩LIVE前做出一些作品，为了一直以来支持着我们的大家。而对此带来的不利影响，真的十分抱歉。”

Flamebend回头和同伴们轻轻点头，在很有礼貌地表示惊扰到的歉意后组织着场上粉丝的离去。

而走之前，Flamebend 还说了一句：“请加油。对于Kyo的安然回归，我们所有人都欣喜若狂。”

一场事态随着静留与夏树的表态而消弭，粉丝逐渐散去，而记者们我们则有足够的能力应付。

回头返回公司，静留突然对我说道，语气带着明显的调侃：“关于网上的写真集，公开投票制作写真集什么的，还真是胆大……我们完全没被通知呢？”

看着面身边两人，想着之前手机里的话，一句话脱口而出，“我是你们的经纪人的。”

“真是独断专行的经纪人啊。”静留笑了起来，而夏树也冲我点点头。

经过这次事我想通了很多，总想着希望能照顾到她们，却因这种心情而犹豫不决甚至显得唯唯诺诺，少了份果敢和坚强，也因此为她们带来了麻烦。

“以后还请多多指教。”多些自信，我想我应该能帮到她们。我为身为她们的经纪人而自豪。

夏树与静留对视一眼，两人一起将手放在我的手掌上。

最后我和ZEN一起被罚了一年薪水，事后我们两人同病相怜坐在一起喝酒，是ZEN请的客。

“是我珍藏了很久的，曾经在网上说过有时间请你喝。”ZEN给我满上，笑着说道，今天之前还真的不能想象他的表情能这么丰富，“一直以为是个小萝莉，没想到是个大美女。”

我端起属于我的一杯，轻抿一口，味道香醇，“觉得我是小萝莉还打算着请我喝酒，你居心不良啊你。”

ZEN大笑起来。“哈哈。”

有时候独自也会想着，如果没有Ensei，没有她们，如今的我们会是怎样的我们，还会有现在笑着的表情吗？

“这世上有太多喜爱着她们，被她们所激励着的人，我们所要做的是……”

ZEN接口说道：“传播与守护。”

我轻轻笑了起来，两只高脚杯轻轻碰了下，杯中晃荡着迷人的色泽，是和静留眸子同样美丽的深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