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身体好了很多，陪着莫莫想去教她做粥的老人家里道谢，却没想到是被莫莫领着上了两层楼。

“你是怎么找到这家来着？”当时我还傻傻地什么都没想到，傻傻地问。

女孩被我牵着手，被我问到时低着头埋在我的腰际，如同瑟瑟发抖的猫咪，小兽一样从鼻腔挤出的声音，低低而委屈，“一家家敲上来的，有的人不在，有的摇头说不会，还有的人……”

莫莫的话未说完，但回过神我又怎么想象不出来那种情形，对人所说的话莫莫未必能分清真与假，但对其中一些的不耐与恶意她却比常人更敏感，就像女孩总是能察觉到我的情绪波动，一个如白雪般无垢而纤细敏感的孩子。

我摸了摸莫莫的脑袋，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孩子挨家挨户请求学习做粥却是受到各种冷眼的情形。

感应着我的动作，莫莫撒娇似的贴近，略显低沉的小小面庞展颜而笑，面对如此可以轻易露出放下一切伤心的笑容的女孩，我无言以对。所能做的仅仅只有更紧地搂住她。

找到老人家，老人似乎是一个人在家，打开门时带着疑惑表情，看到莫莫后，一边说着“原来是你这个孩子”一边很热情地请我们进去。确实是莫莫所说的样子，这个眼角鱼尾纹渐生的老人很和蔼，也很健谈。

“小姑娘突然找上门来，说想要做粥……”说起昨天的事情，老人表现得很开怀也同样对莫莫的行为很惊讶。

“说是圣生了病，想为她做粥……那样说着的孩子真是让人难以拒绝。”老人双手交叉放到胸前，有些感慨地看着莫莫对我说道。

听着老人讲着女孩做着那种让人羞涩的、心中酸涩震撼的、可人爱的努力，我强忍着情感泄露扯着嘴角对老人笑着表示感谢，“真的很感谢。”

和老人的谈话很轻松，谈到孩子的话题时给了我很多建议，我想大概老人有一个很爱的孩子，中途莫莫突然指着靠门柜子上的相片问道：“这是照片？”

我闻声看过去，温柔女人和一个女孩的照片，女人依稀有着老人的模样，而女孩并未正对镜头，似是不满的侧过头，眼神有些凌厉。

“呵呵，那是很老的照片了。”老人虽然笑着，但无端给我种悲伤的感觉。

“能碰吗？”莫莫跑到那边转头问老人，老人笑着点点头。

莫莫捧着照片钻到我怀里看，细看照片能看到底下的日期，那是十年前的，而十年里却没料到照片中的温柔女子苍老成老人现在模样，我眼神微微瞥过，能看到正在喝水的老人双手如同枯槁粗糙老茧横生。

想来这十年来老人过得也很不容易。

“您的女儿呢？”小心翼翼地，我开口问道。

“还在工作了，真的是……很好很好的孩子。”老人略显沙哑的音调中带着深深的疼惜与爱怜。

微微沉默，老人稍稍给我们讲起关于她女儿的事情，“幸子跟着我早前很苦，我同丈夫生下她的时候很晚，后来我丈夫他出了意外，一直以来都是我带着她的，但是我这人笨笨的，家里仅有的一些财物还被人给骗走了，那之后日子过得一直都不好……这么多年来我并没能给她一个温馨舒适的家，想当初我还曾担心过幸子会不会走上歧路，但这些年下来，那孩子……真的很努力很努力。”

“幸子后来找到了工作，买了新房接我过来住，还替家里还清了账，现在想来，自己给那孩子带来的尽是些麻烦呢……那孩子这些年来很少同我说话，也一直忙着工作，有时候我想，那孩子心里是不是在怨着我呐？”

“不会的，婆婆的女儿不会的。”莫莫突然握着老人的手，大声而坚定地说。老人也被吓了一跳，怔了怔后呵呵地笑了起来。“莫莫真是个好孩子。”

在老人家又呆了一会，时间也不早了，我提出来去意。老人起身送我们到门口，“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们听我这个老太婆啰嗦，有时间的话常来玩。”

从老人那里回来，已经快要到和纲吉女士约定见面的时候了，我收拾好东西，看了眼一直跟在身边的莫莫，无奈地叹了口气，“要一起去吗？”

女孩高兴地点头。

带着女孩出门，在经过一户人家时，突然窜出只狗对着我们猛吠，莫莫被吓得跳起躲到我身后，那是女孩很少有的激烈反应，而更让人觉得可爱的是女孩还探出个脑袋，冲着狗狗挥着小手，“你…你好……”

我倒是没注意到莫莫居然如此怕狗，忍着笑护着女孩从一旁走过，而在和纲吉女士见面后说起这事，终于还是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和吉冈女士见面的时候，莫莫已经能主动同对方问好，照例完成工作上的事情，谈起了莫莫，吉冈女士问起了我们近况。

“身为监护人，感觉倒是我被照顾了不少。”我有些感慨，也说了昨天生病被女孩照顾着的事情。

“莫莫并以前好上了很多，也没那么怕生。我想，上学的事情你可以考虑考虑。”吉冈女士给我建议的。

“嗯。”我应了声。“我会好好考虑的。”

回家的时候我同莫莫提起上学的事情，“莫莫，想要去学校吗？”

女孩却是疑惑不解地看我，想了想，问我：“圣会去吗？”

我摇摇头，莫莫回答：“那我也不想去。”

对于莫莫的反应我哑然失笑，女孩什么记忆都没有，我这样问理所当然是这个结果，想着里四月还有段时间，我暂且将这事放下。

后来的日子莫莫经常没事去老人家里玩，一天我刚写完稿子，正端着杯热水歇息着，然后看到莫莫嘿咻嘿咻地从自己房间里拉出一个小箱子。

“那是什么？”我疑惑问道。

“莫莫的朋友们，花子奶奶总是一个人，莫莫要带着自己的朋友去介绍给她。”

女孩打开箱子，里面装着全是折纸，莫莫小心地一个个拿出来，口中介绍着：“这是鸽子阿姨，这是青蛙叔叔，这是长颈鹿伯伯……”当拿出最后一个小狗形状的折纸时，莫莫迟疑了一下，拿起来抬头向我介绍到：“这是……小狗朋友。”

那刻，泪腺猛地崩坏，心像是被狠狠地挖了一般，止不住的泪水扑簌簌地往下落。

或许是我突然哭泣的样子吓到了女孩，莫莫露出一副惊慌的样子，起身扯着我，踮着脚尖拍着我的头，“圣不哭，圣不哭，我也把我的朋友们介绍给你。”

晚上我同吉冈女士打电话，商量让莫莫入学的事情。“我想办理手续，让莫莫今年四月入学，总是一个人……我想她该交些朋友。”

“嗯。”

“嗯。”

“麻烦您了。”

和吉冈女士通完话，心情很是复杂，但是已经做出决定就要好好地去做，心里想着莫莫回来后该怎么劝她去上学，那天莫莫的样子不像是喜欢去学校的。

然而等到女孩回到家时，我大吃一惊。

莫莫一身衣服脏兮兮的，像是跌倒在地上一样很多地方都沾着灰尘，但是不像是跌倒的样子，莫莫一直带着的帽子被她拿在手里，明显有被人划破弄裂的痕迹。

那刻，我被吓得立时腿软了下来，连跌带爬到玄关跪在女孩身边，“莫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