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
不明白自己身在何处,依稀记得自己是睡着的,但睁眼却是很陌生的场景……梦吗?
视线所及的一切都是灰蒙蒙的,仿佛被黑色轻纱笼着,压抑透不过气来,身体很重,好不容易爬起来,却在刹那间整个空间都发生了改变,像是投影一般,以脚下为中心快速展开向外扩展的景象,同时伴随着无数嘈杂的声音。
“幸子是没人要的孩子。”
“幸子真可怜呐。”
“幸要一起玩吗?不行的吧……”
“喂,新来的?”
“转校生吗,真麻烦啊……”
“听过莲见去过很多地方呢,但不是旅行,很狼狈的样子……对对对,是流浪,是流浪呐……”
周围场景开始发生不断地变换,人物、校服、教室,唯一没有变的是周围都是些学生以及一直伫立于中心的女孩。女孩一开始微微笑着的脸,却不知何时流淌出泪水,不知不觉面部变得僵硬,目光也越来越暗淡,木偶一样,无神地笑着流泪。
“啊——”触目所及是白色屋顶,梦中窒息的感觉渐褪,撑着迷糊而沉重的脑袋,将窗帘拉开,阳光照进,依旧是自己那个白色、木色、咖啡色相互印衬的卧室,熟悉的环境让自己的心情慢慢变得平静,但想起方才的梦还是微微有些不自在。
而且那样的梦未免太过给人真实感觉,还有,“那家伙……”
吱扎——
卧室门被缓缓推开,我被吓了一跳,思绪戛然而止,转头看是莫莫,穿着一身映着猫咪形象的暖色珊瑚绒开领睡衣,猫耳睡帽朝左侧微微歪斜,躲在门口探出半个身子看我。
“怎么了?”女孩这副做错了事的态度让我感到疑惑不解。
“圣。”莫莫轻轻唤了一声,因胆怯而压低的声线似是雾霭中磨拭一般,隐约带着一丝哭腔:“那个,刚刚我似乎又把圣给拖进梦境里了。”
我一时不能理解莫莫所说的话,愣了半晌,在听到莫莫又说了句“对不起对不起”的时候才回过神来,但心情还是很怪异,“你是说,刚才那个梦,是你的?”
“唔——”撅着嘴,莫莫摇头,“那是幸的记忆。好像,莫莫担心着别人的话,能看到一些那个人的记忆……”
“那么我……”想起之前两次类似的经历,我恍然地看着莫莫,却是看到莫莫一副快要哭的表情。
“都是莫莫的错,都是莫莫……”
“呀呀呀,这是的,我又不会抛弃你……”虽然很难理解莫莫为何会有这样的……嗯,超现实的能力,但同女孩生活的这段时间,真的只感觉这仅仅是一个惹人怜爱的女孩。
“那,有多少人能看到?就是被你看到的那些记忆……”虽然心中并没有介意女孩的事情,但是想到自己曾经也被唤起过两次记忆,而那些被旁人看到的话,总感觉有些不舒服。
女孩摇了摇头,抱着怀中的小熊,莫莫低低地解释说:“只是圣能看到,在孤儿院的时候是的,在医院的时候是的,在……在家的时候,也是的。”
听到“家”这个词汇的时候,心底仿佛被触动了一般,变得柔软起来,“好了好了,不要想它了。”我安慰着莫莫,笑着将这事揭过。
而关于莲见的记忆,我并不打算去做些什么,那些属于旁人更为深处的感情我并不想去触及,就像我并希望有人贴近我的生活一样,莫莫仅仅是个意外,或者说仅仅是唯一。
但之后的事情,并没能完全按照我的想法发展。
次夜,睁开眼,手机上显示的是凌晨三点,我有些无力地叹了口气,因为那个属于幸子的梦境完全没有消失,弄的人睡觉都睡不安稳。而没过几秒,门被推开,床头灯昏暗的光晕照出莫莫娇小的身影。
“圣,有些怕。”女孩小声地说道。
双肩无奈地耸下,我向床的左侧挪了挪,拍了拍空出来的地方对莫莫说道:“今晚就睡这边吧。”
本以为既然女孩都被吓着了,那么就不再会关心莲见幸,那么照理也该不会在出现有着莲见幸的梦境,但我终究是有些天真。
第三夜,那个梦还是照常降临,但这次却是不一样的记忆。画面先是莲见幸的高中毕业仪式,台上有着一个苍老而洪亮的声音做着毕业致辞,“同学们,今天你们就毕业了,在此我祝愿你们……”
之后却是画面一转,莲见躲在躲在墙后面,而拐弯处的第一户人家门口有着一个女人正在向面前的男男女女请求着什么,那些路人的脸上能看到的仅仅只有一张嘴,其他的地方没有形状。
“你家小孩都毕业了,所欠的钱也该还了吧。”
“是啊,我们家业不是很富裕的。”
“你也应该考虑考虑我们……”
……
并不带有多少恶意却现实无比的话,那些话中所带着的沉重压力絮絮叨叨地从众人口中施加到花子身上。
“真的十分抱歉,仅仅在需要一些时间,请再给我们一些时间。”
那时还年轻很多的花子无力地跪了下来请求道,而墙后,莲见幸捶着墙无声地哭了起来。
梦境到此为止。
醒来后枕巾有些湿湿的,眼角干涩得很是难受,一翻身,遇到了障碍物,是莫莫,回想起昨晚自己是答应了又让女孩睡在了自己房间的请求。
“圣?”迷迷糊糊地,大概女孩被我吵醒了,莫莫揉着眼将埋进被褥间的小脸抬了起来。
“起床吧。”叹了口气,我爬了起来。
“那为什么我的记忆就只放了一次就没有了,难道是因为莫莫不再担心我了吗?”吃早餐的时候,我对连续三天关于莲见幸的梦境一直出现向莫莫抱怨,
“我也不知道的,不是的,我,我——”没想到这句无心之话逼得女孩急得快哭出来的样子,最后莫莫突然闭着眼说道:“最喜欢圣啦!”
完全没料到仅仅是自己一句牢骚话逼得女孩说出这样的话,我有些尴尬地挠挠脸,一边想着小孩子的喜欢可以有很多种。
“今天我们去找一趟莲见吧。”
“找幸子?”莫莫睁着琉璃色的双眼闪闪地看着我,显然对我的决定意外而高兴。
“不得不插手啊……”虽然不想去理会别人的事情,但这三天的情况却也在说明着莫莫心中仍还在担心着莲见幸的事情,即使被之前的梦吓得不敢一个人睡觉还是在担心着那个人……
而且看到那样的母亲,心就不觉中微微疼了起来。还清晰地记得,那次去花子伯母家时,伯母说着“那孩子心里是不是在怨着我呐”的落寞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