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十一 接连到来之危
谢罗闻言一惊，基里亚是个不会开玩笑的无趣家伙，且看她语气的确不大像是说笑，但谢罗确信基里亚并没有被那条大鱼伤害半分，否则她们俩怎可能那么顺利的逃生在这个洞窟中？
疑惑之间，她不大确定地使劲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没有半点血腥味，只有些难闻的鱼腥味。既然没有受伤，那么“死”谈何而来？
“别装死，如果你这叫做快死了的话，那么我现在已经没气了。”谢罗甩了甩直发疼的手臂没好气道，只差落井下石地踢几脚了。
基里亚好气又好笑地重重叹了一气，并试图爬起身来，挣扎许久后，无果。
为了不会死得更快，基里亚不再活动自己的身体，声音极其微弱地道：“我被水母蜇了，有毒……”
“真是麻烦的家伙。”自小生长在海边的谢罗自然明了被水母蛰伤的后果——可无视可轻可严重，但她确实不知道镜湖里那几只巨大水母到底毒性如何，毕竟她从未见过这种生物，包括那条鱼亦如是。
她不大温柔地探了探基里亚的体温，并且捏了捏她的四肢肌肉，颇不耐烦地问道：“你听得清我说话吗？我们现在在一个水下洞穴里，你有没有产生幻觉？或者身体很疼痛？特别是心脏。”
“噢……都没有……”基里亚吃力地回答着，“就是下半身几乎没法动了，麻痹感越来越往上爬，我已经感觉到舌头也开始发麻了。”
基里亚大抵还是知晓一些医学常识，一些水底生物带有可怕的毒素，她曾经有几位战友就因这种可怕的东西而死，指不定她再过一会儿就会死于窒息或者心脏病。不过她所认为的常识不大准确，谢罗冷冰冰的一席话给了她生的希望。
“放心吧，你不会死的，要死的话早就死了。”介于基里亚并没有肌肉打颤，也没有浑身疼痛心脏乱跳，更没有又流口水又拉肚子，仅是感到半身麻痹而已，那说明这极有可能不是致命的毒。
可是谢罗接下来的猜测让基里亚更加绝望，只差准备一头撞死在岩壁上。谢罗幸灾乐祸地冷笑道：“不过说不定以后你这辈子都没法动了，我记得有一种水母会让人永远瘫痪，只是个头比那几只大家伙小得多，但想想这怪地方，那些长相恶心的大鱼我就算在海里也没见到过。”
基里亚此时又惴栗又茫然，纵然她再冷静，也没法无动于衷。但性格中的坚毅让她无法在谢罗面前太过示弱，她沉默了一阵子，故作镇定道：“……说不定这是魔动晃炉在作祟，不知道岚现在怎么样了？”
“你放心吧，她会活得很好的。”提起岚，谢罗立马一肚子的气，“在事态那么紧急的情况下，那个白痴还答应拉瑞那傻瓜的要求，花费这么心思和时间，还不如用来寻找苏兰的踪迹。”
基里亚躺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后，感到舌尖和喉头的麻痹感似乎略略轻微了一些，但脚底却开始发疼了，她无精打采地皱紧眉头道：“岚是个聪明人，她知道自己来到巴列卡洛的目的，既然沃夫冈领主已经开始着手反抗暗血王室，那么苏兰将军的角色就没有那么重要了，我想，年轻的哈里亚特领主更加合岚的胃口，再且沃夫冈骑士绝对效忠于哈里亚特领主，而苏兰那边……除了少数亲信外，他的军队并不算十分坚定，岚这次来到奥斯也不过是为了顾及萨沃大师的友谊罢了。”
“哼，真是无聊。”谢罗是个直接的女人，向来不喜欢这些百转曲折的心思，寻了一处较为舒适的地方就开始闭目小憩起来。
“这并不是无聊的东西，从这些方面来说，岚的确是一个合格的领导者，她始终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说到这里，基里亚不由得越来越佩服岚，岚身上带有一种充满理智的乐观和合理的坚忍不拔，基里亚认为这些都是她所欠缺的，“而且我想苏兰将军在不短的时间内应当没有性命之忧，否则拉瑞先生不会将我们带到这里，如果事情办坏了，他可就失去了游骑兵这么个靠山，我想他会有自己的考虑的。”
谢罗听出了基里亚语气中的异常，不禁冷嘲热讽地呵笑道：“你还真担心自己这辈子都没办法走路了？别傻了，不要忘记未来的你在骑士之堡那儿还是活蹦乱跳的，在那之后你再担心你的健康问题吧。”
谢罗之所言极是让基里亚猛然倍感醍醐灌顶，精神也随之振奋了起来，只是谢罗的下一个提问让她又陷入了沉默。
“我想问问你，你今后有怎样的打算？”
她冷不防的开口问道，双眼依然合上，面目上也仍旧没有甚讨喜的神情。
她为什么会突然这样问？这大概是出于某种好奇……？
基里亚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应当怎样回答，直直的愣在原地，大脑全然一片空白，好半天才吞吞吐吐地反问道：“唔……打算，什么打算？你有什么打算呢？”
“我对未来没有计划，也没有什么考虑。”谢罗十分直截了当，坦白道：“我根本没有能力做到我想做的、我应当做的，所以准备先随波逐流，岚给我说，做力所不能及之事就是自取灭亡。”
基里亚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疲惫让她亦不禁合上了双眼，她的声音此刻显得有些倦怠，“听起来是很像岚会说出的话，如果真能像她那样活得洒脱，那么也不会有那么多烦恼了。”
“如果帝国脏血们的狗咬狗算得上是一种烦恼的话，那么你的烦恼确实很多。”虽说对方受伤颇为严重，谢罗还是嘴下不留情，毫不留余力的取笑道。
可出人意料的是，基里亚一反常态的没有发火，反而显得愈发的沉静，仅是抿紧了嘴唇，不发一言，过了好半天才坦然道：“其实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回忆一些十分细节的东西，而且经过思考之后，反抗军和帝国之间的斗争是类似于……额，你刚才说的东西。”
“哦？”基里亚说的话让谢罗登时就睁开了眼，只是依旧甚也看不见罢了。说句实在话，她对基里亚刚才所说的是有些好奇，“高贵的骑士大人也有承认自己是狗的一天，真出乎我意料。”
基里亚很是无奈地苦笑了一番，“如果你对我的语气能稍微好点，我想我会喜欢你这个家伙的。”
不料，这番对于她二人极易产生歧义的话顿时让当下的气氛陷入了无可救药的尴尬，就连基里亚自己都不禁闹得满脸通红，连连在心底责怪自己大意失言，直想扇自己一耳光。
而谢罗也好不到哪儿去，不得不说，她被基里亚这句话惊悚到了一定的境界，尽管她知晓这必定是是无心的。
难堪之余，她一边拍着膝盖，一边自嘲道：“就算我语气好些，也不会有人喜欢一个脾气糟糕的丑八怪，高贵的骑士大人，我想你不用提醒我这个赤裸裸的事实。”
“对不起，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了，再说你虽然性格是不怎么好，但是并不丑呀，只是……噢，我在说些什么……”基里亚听罢立即慌忙地解释道，她知道自己又在不经意间伤害了谢罗的自尊心，只觉懊恼不已。可再三道歉后，肉眼难以视物的黑暗中仍然没有半点回应，所以基里亚企图径直拉远话题，“虽然我对反抗军开始抱有怀疑，但是目前为止，再没有更好的办法可以改变帝国，所以，我想我会继续效忠于反抗军。”
那头默然了半响，终究冷冷地道：“怎么突然想到和我说这些？我想你我的关系还没有好到可以知心知底的地步。”
“在一起旅行那么久，我和你们也同生共死了好几次，你们都是很好的同伴和队友，如果不是种种立场，我很希望能和你们成为真正的朋友。”说到这里，基里亚不自禁地露出了久违的真诚微笑，其中还带有几分对过往冒险的回味，只可惜对面的人只能看见一团黑暗。
“如果有可能，今后我会尽量避免和你们作对，但是估摸了一下，这似乎很困难，因为萨沃大师、岚，乃至于游骑兵中的许多人都不大喜欢反抗军，当然，这我能够理解。”
说到此处，谢罗忽然也感到心中略略不好受，有些憋屈，又有些难以名状的伤感，然而她是不会怎么留心这些情绪的，在体力恢复了大半后，她现下的心思早已转向更为现实的另一处，以至于倍感基里亚这番絮叨颇让人心烦，“别说了，逃出这里才是要紧事，否则谈论这些有的没的完全就是笑话。”
“你说得对，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基里亚难得的认同令谢罗的心情稍微舒坦了一些。她深呼吸了一番，便开始开始小心翼翼地接近水面，以免再次受到不明生物的袭击。
基里亚听见了谢罗愈发缓慢的脚步声，亦立马俨然了心神，将跌落至一旁的长剑拾起，以来为谢罗做出掩护的姿态，虽然她的下半身还是无法动弹。
这种警惕在如此危险的环境中绝对是必要的，且不论道德因素，如果谢罗此番遭遇意外的话，基里亚自己也活不成呐。
可就在这紧要关头，又忽生起了变故！
在一声痛呼回荡于洞窟之内后，谢罗猛然被耳边的剧痛感打败在地，就只差满地打滚了——她耳边的鱼鳃正一点点的萎缩，并有节奏的缩回原本就不平滑的皮肉之中，由于谢罗的皮肤本就覆盖着一层焦灼伤痕，因此她耳下看上去全然就是一团血肉模糊，如果此时周遭有光的话，基里亚定然因这场面倍感恶心。
鱼变术因时间的流逝开始失效了。
“你怎么了……啊！”受到惊吓的基里亚正准备向谢罗那儿爬去时，魔法的失效同时间亦袭向了她，好在由于水母毒素的因素，她并没有明显感觉到鱼变术失效带来的疼痛，只是有着不甚严重不适感，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不过十几秒的时间，二人的鱼鳃便完全消失在了血肉之中，伸手一摸，原本长出鱼鳃的地方只残留着不足为道的凹凸以及火辣辣的疼痛感。
谢罗因这剧痛头昏脑花了好一会儿，整个人无力地躺在潮湿的地面上，她发誓，自己再也不要被使用灵能系魔法，无论副作用有多小，她也再不用这折磨人的狗屁戏法了。
只是无论是疼痛还是魔法带来的该死副作用，它们都不是当下最重要的。
如果失去了鱼变术，那她们应当如何逃出这个地方！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