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0

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救活了你，就死了我。”

夜晚才是故事的前奏，城市的夜灯再闪耀，也无法照亮每一处深幽的角落，每一条寂静的小路。

黑七敞开的黑色风衣下穿着与禾翠翠一样款式的牛仔短裤，借着晃过的一道车灯，才看清她脚上穿着一双海蓝色的人字拖，白皙的脚背，精致的脚踝，线条优美充满柔与力的糅合展现，匀速着往前迈着每一步。

颜甜走在黑七身后，静悄悄的打量着身前的女人，乌黑秀发随着主人走动而轻颤，黑衣在没有灯光的情况下很容易融于黑夜里，不知是被黑七下印的右眼作祟，还是对方冷冽气质与周围环境相结合使然，恍惚中，黑七须臾间隐入夜里，随即又出现在眼前。

颜甜只敢低头盯着那白皙的脚踝，人字拖啪嗒啪嗒的抽打在柏油路上，小腿上的肌肉随着脚步抬起放下而舒张收缩。捂着还在一阵阵发疼的右眼，颜甜觉得那一双脚有着催眠的作用，把视线往上移，看着那优美的小腿曲线，却忍不住想到大一上人体解剖课程做实验的时候，那只肥硕的大白兔，做完试验后，被解剖下来的兔腿肌肉。

看着前面停下脚步，颜甜也随之停下，抬起头来看着转过身叼着烟的黑七，一点红星在黑暗里非常显眼。

之前黑七冷酷的拒绝了那三个小朋友要同行参与，何蒙和宁透虽感可惜却也只能自行回家了，唯独美丽死皮赖脸的扒着禾翠翠不放。

“呵。”一声冷笑，黑七虽不爽，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看了眼左右为难的禾翠翠，就插着口袋往前出发了。

而一路上美丽与禾翠翠居然安静乖巧的跟着走在黑七身后，弄得颜甜也都大气不敢出的跟着步行在柏油路上。

一前一后的压着马路，偶尔身后会传来那俩人的窃窃私语，也只剩下路过的车子声响与脚步声了。

“你知道那小东西是送进手术室就死了，还是死在台子上的？”

突然的发问打破了之前和谐的氛围。

颜甜知道黑七指的是什么，其实让一个婴灵好好的上路投个好人家，也算是做一件好事，只是有些话不是张口就能说出的。

因为右眼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在隐隐作痛，放佛一颗石头有规律的一下一下的撞击着视神经，钝痛而不停留着眼泪。

右手捂着右眼，抬起头来用另一只眼睛看着对方的红色烟头，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很冷静，左手却抓紧了衣角。

“不是出车祸被车座压在肚子上的吗？难道那个时候还没死吗？”禾翠翠提出疑虑，那晚姐姐与颜甜相遇之后放水是因为黑七遇到了奇怪的事情，才让颜甜乘机脱逃。之后姐姐就让她去调查，她才有幸认识了颜甜，并用自己的方式成功的打乱了颜甜的生活。

从口袋里掏出三寸长的红布竹筒，抽开红绳，手掌盖在竹口上。

“哇！这不是黑七姐姐专属抓鬼竹筒神器么！我第一次见呢！”美丽兴奋的抓着禾翠翠的手臂，小声的欢呼着，恨不得拍照留念，但那也只是想想，她可不敢触怒黑七姐姐的威严。

“本来我是打算找到这孩子出事的地方。”黑七丢掉烟头，一缕白烟仿佛一条尾巴缓缓打着转围绕在那握着竹筒的手臂上，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庄严，“其实哪里都能超度，只是这是婴灵，未出世却过世的婴灵，最纯洁的灵魂需要的不是欺骗。”

那缕白烟充满灵性的缠绕围紧了竹筒，盖在竹口上的手指拽住红布。

瞬间眼睑染上红艳，双眸却带着笑看着愣神的颜甜，双唇轻启，“一路走好。”

“等下！！！”颜甜慌忙大喊道，右手放下，彤红流泪的右眼猛然睁开，“在手术台上还是能检测到微弱的胎心，只是……只是大出血导致母亲失血性休克。同时抢救两条生命，一起救活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

“那孩子……”奔腾而出的泪水打湿着一直回避封存的事实真相，压抑着的感情彻底崩溃，她是不敢见那破陋不堪的婴灵，她是害怕见到那扭曲的五官扯着嘴傻笑却无法见太阳的孩子，她是一直都睡不好觉只因为她无法像老师一样果断抉择生命的孰轻孰重。

“即使救活，也已经不完整了啊……”跪坐在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让那浑浊的思绪全部吐出，手指紧紧的扣住右眼眶，里面仿佛正被数万颗银针扎下，“孩子的母亲有更大的生机，无论怎样……那孩子终究……无法像正常小孩一样成长啊……”

她想起那托盘上扭曲的肢体，婴儿的头被压扁变形，鲜血淋淋，红得刺眼。

她觉得很混乱，每个人在面对生命的时候，总是不一样的，而自己又该站在那一边？是像老师那样果断抉择最有希望的生命而舍去微弱的生命，还是像手术门外的家属那样，选择最在意的那条生命？

那如果把不健全的孩子救活母亲却死了怎么办？那如果两个都死了怎么办？那如果那是个女孩子怎么办？颜甜不敢想下去，太赤裸裸的人心寒凉直插心窝最深处，冷得通透，冰得彻底。

而自己自始自终都是一个旁观者，无法去主导这一切，能做的只有冷眼旁观。却无法让那颗跳跃的心恢复如常，她想要去逃避，她想去救赎，她想去捍卫生命的平等。

可她却只能强迫自己去接受这个现实定律，而黑七又恰好把她对现实的看法重新打破。是的，既然死后还能以灵体出现，那为什么不让那不甘心的生命继续用自己的方式活着？

在与禾翠翠第一次相见的时候，她就开始察觉那孩子还在这个世界上，可能自己的思想情绪真的能影响那孩子，而反过来那孩子一样能影响自己。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感觉，让她感到那孩子还在以非人类的状态存活在世。

所以颜甜才会如此大胆的去走进黑七打开新大门的世界，只有这样心里才会好受些吧。

暖风的夜晚，总是像温柔的手掌抚摸着那些伤痕，道出真话的同时，也把整个人的心灵掏空出来。

围着竹筒的那缕白烟早已散开飘在空气里，重新绑好红绳的竹筒揣进口袋里。

烧灼艾叶的味道渐渐逼近，有些冰凉的手掌包住颜甜的右手，缓缓的扳开那死扣住右眼眶的手指。

“你毋需自责。”黑七叹着气，事情发展越来越复杂了，她是真的很怕麻烦啊。

感到一阵凉气穿过自己的右手心，粘润凉爽般慢慢的渗进眼里让那疼痛缓解了不小。

“回魂！”一只手掌轻拍着颜甜的脑门，那俏皮的声音带着嘶哑的说着，“小甜甜你真的很呆呢，你没看到这里就是你们医院后门吗？姐姐可是很负责的超度法师哦！”

“嘛，别内疚了，这种事情真不怪你。”美丽也带着一些哭腔，刚刚看到颜甜突然崩溃跪地流泪吓了一跳，到之后小声的抽泣着断断续续的说着那样的故事时，忍不住的也觉得一阵悲凉而红了眼眶。

“医院后门？”颜甜果真回神了，抬起头来四处看了下，还真是那后门停车场，脸上顿时红白相间，一定要说她现在的心情是什么的话，那就是恼羞成怒。

“不过，姐……”禾翠翠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面无表情的黑七，凑过去轻轻说着，“为什么不继续超度啊？”

“这里还有其他人。”仿佛突然发现了什么，一改刚才的温柔，把颜甜右手一扒开，扯过对方衣领往前一拽。

颜甜慌张的往前扑，却被一只手紧紧的固定住下颌往上抬起，贴近的鼻息，视线紧紧相对。

“你……”黑七皱眉思考着，她不怀疑自己的眼力，却怀疑颜甜的眼睛。

咖啡色的瞳孔下，自己印下的符咒被自己解除，却还留下另一道白色亮光一闪而过。

想要再仔细看清那究竟是什么的时候，瞳孔早已恢复原状，溢出眼泪湿润了眼睛。

这双眼，早黑七前就被人下了符咒，不是开启阴阳眼的符咒，而是防止任何人开启。

包括黑七都不行。

“对方很强啊……”喃喃低语，脑海闪现过一个人来，再一次打量着面前的女生，“你不是偶然，那是什么？”

“哦天！！翠翠你看那是什么！！”美丽一声惊呼把所有的视线全都吸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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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种时间不够用的感觉啊……要补的番何其多！！！OT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