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公路麦穗 于 2013-2-1 18:05 编辑
吉冈女士
拝启
我这里已经下了雪,纷纷扬扬的,雪很大。
今年感觉好冷。也或许是只有我一个人感觉这么冷。真的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感觉。真的真的……
……
还没有告诉吉冈女士吧?那个男人,姑且请允许我称他为父亲。即使是吉冈女士,我也未曾和你聊过他吧。我曾固执地认为,我与他,此生再无纠葛,所以我未曾和任何人说起过他,拒绝和任何人谈起他。但是,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领我着,往他身边走去。
距离上一次和他见面,是在母亲的墓前。那天是母亲忌日。那天看到他,老了很多。肌肤衰老松弛,额上皱纹斑点横生,两鬓霜白,比我这里窗外还剩的雪,更多了份苍老颜色。几近不敢相信。
他笑眯眯的,笑的是那样的虚弱,与……温柔。眼中也有着神彩。
记忆中,父亲的身影是个恶鬼,每一次想起都不觉紧紧蜷缩……每一次想起都不觉得紧紧蜷缩在被褥之间像一只丑陋爬虫在茧里蠕动。害怕极了。是的,小时候的我,遭遇了近半年的家暴。那是我于他,仅存的记忆。
但是啊……
从这一年来,我却多次梦到小时候,那是比他暴力打我的更早的时候。那是还有妈妈,当然还有他的时候。梦中有一个总是笑得俊朗阳光的父亲,总是很疼爱我的父亲,和妈妈一样很疼很疼我的父亲。我知道那不是梦,那是确确实实发生过的过去。
……我不知道该写些什么,让我趴一会。仅仅一会。
……
十二月七日。奶奶打电话过来。他出事了。是车祸。经过抢救,但丧失了意识活动。
我不想去的,但是莫莫趴在我怀里哭,说我的心在哭。然后我就带着莫莫去找他。他就在东京。这是我第一次知道,他一直在东京。
再次看到他的时候,我近乎不敢相认。那样消瘦,那样虚弱,瞳中神彩全无。他躺在病床上,就像是个倒下的、枯萎的树。
听他同事说,一直以来,他总是最努力的那个。是一个总将“我有一个很可爱的女儿”挂在嘴边的男人。在被人笑着说“怎么不带女儿来给我们看看”的时候,总会说“她在等我回家”的一个父亲。
“但从五月份回来,龙介突然给人毫无干劲的感觉,像是一下子失去了奋斗目标一样。”他的同事是这样给我说的。“虽然平日里就比较沉默,但近来却是变得有些恍惚,出了车祸,警署在车祸地点探查,说是也有当事人神志不清的缘故。”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后来我知道了。是莫莫让我知道的。
五月三日。“不要给我再打钱了!”我这样冲他喊过。
他似乎认为,他能做的,仅仅便是提供钱财给我。他似乎认为,他存在的理由,仅仅是供我长大。
每年每年,他都会在小镇的那颗巨树树洞里,丢很多很多写着“我的错”的信纸。
如今他躺在那里,不会动了。不会为了我去工作了,不会为了给我寄钱了,不会为了我往树洞里丢纸条了。
如今,他躺在那里。
而我仍然说不出一声爸爸。
我到底该怎么办……
敬具
樱井 圣
记
这份信写完的时候,心里觉得舒服了好多,希望在信到你手上的时候,我已经能真正了解自己的心情。
有点任性,还请见谅。
以上